隔著一塊隔板，我聽到了楊永俊的呼吸聲變得分外濁重，過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你……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我說道：“你覺得這種事情我有必要騙你嗎？反正明早就開庭了，到時候你就能見到周文嬌，是真是假一目瞭然，我現在騙你有什麼意義？你大可以等到明早親眼看到周文嬌之後再做決定，只不過到了那時候，恐怕你就沒機會和你的律師溝通了，當事人想要主動認罪，辯護律師卻還按照原定計劃做無罪辯護，最終結果如何可就不好說了，你好好想想吧?！?

他又一次沉默了。

我又勸他道：“楊永俊，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恨我，但是我無所謂，因爲我問心無愧，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爲我的愛人討回應有的公道，你如果非要跟我記仇的話，那也沒關係，等將來你出來了，如果你認爲你有報仇雪恨的本事，儘管放馬過來，我常某人接著就是。但是因爲你對錦秋的心意，再加上我岳母的叮囑，所以我還是要最後再勸你一勸，主動認罪吧，不要再繼續犯那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低級錯誤了。以前你的親人是楊德才，已經被你坑了，現在你僅存的親人就是我岳母和周文嬌了，如果你繼續錯下去的話，你對手們的手段你也見識到了，那麼周文嬌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很可能就是下一個楊德才和下一個楊永俊?！?

他依然沉默著，我只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

我好整以暇的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楊永俊，你對你自己的親生父親楊德干應該是沒有任何印象了吧，難道你希望你的孩子也跟你一樣？你好歹還有個親叔叔把你拉扯長大，對你也算疼愛有加，視如己出，雖然最終莫名其妙的被你坑了。不過你孩子可就沒你那麼好的運氣了，你沒有半個兄弟，你要是在牢裡蹲個一二十年的話，那你就等著別的男人睡你老婆、打你孩子吧，要是個男孩兒還好一點，萬一是個女孩兒的話，想想錦秋的遭遇吧，如果同樣的事情有朝一日發生在你女兒身上，最好旁邊還有個冷漠的看客，那就真叫做是天道循環了！”

我話說完，他又在隔壁低聲抽泣了起來，漸漸地，低聲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外邊又傳來了小李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安靜點，這裡是禁閉室。”

楊永俊忽然激動了起來，“砰砰砰”的拍著禁閉室的門，嘴裡大聲哭喊道：“我認罪、我主動認罪！警察同志，我主動認罪！”

“什麼？你要主動認罪？”小李的聲音問道。聽聲音，他已經向我們的禁閉室門口走了過來。

楊永俊哭道：“對，我要主動認罪，我什麼都招，請給我一次機會?！?

“小李”的聲音問道：“你牌號多少？”

“100711?！?

小李說道：“那好，你先不要激動，保持安靜。我馬上就向領導反映，聯繫公安局的同志過來給你錄口供。”隨即就聽到了他向門口走去的腳步聲。

我在心裡得意的笑了一下，暗讚道：不錯，常一首，功力見長！雖然說得口乾舌燥，但最終還是大功告成了……

想著我就隨手端起身旁的紙杯，一口將杯子裡的水全都灌進嘴裡，卻感覺這水和之前喝的不是一個味道，微微有點發苦，隨即就感到有東西卡在喉嚨處，我急忙又往杯子裡吐了出來，可水卻已經被我喝乾了，只吐出了剛纔卡在我喉嚨裡的東西——菸頭。

看著紙杯底上的兩個菸頭，我苦笑一下，心裡卻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場景——1990年前後的某年某月某日，我又一次毫無懸念的拿到了期末考試全班第一名，順利的跟老漢要到了兩塊錢去買豆雞吃，我帶著老二一路蹦蹦跳跳的到了豆雞攤前，一掏口袋，我的兩塊錢沒了！豆雞沒吃上，回到家裡跟老漢一說，老漢撇著嘴說道：“老子跟你講過多少回嘍，得意莫要忘形，走路要看好腳底下，不要東鑽西跳呢，你就是聽不進去，這回好嘍，可以長點記性。”

看來老祖宗傳下來的生活智慧，還真是一刻也不能丟下啊。

想到不能得意忘形，我又急忙仔細考慮了一下楊永俊主動認罪這事情有可能的後續發展，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這一想，還真的讓我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楊永俊願意主動認罪，是被我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動之以情之後纔得到的結果，理、利、情三者之中缺了任何一點，這事情恐怕都成不了。其中理是告訴他他被人利用了，利是讓他明白主動認罪能得到輕判，情是周文嬌的肚子。但是剛纔考慮漏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李娟和榮立雯的兩樁人命事故。

他現在處於一種情緒比較激動地狀態中，所以沒有細想，萬一他一會兒在招供的時候，忽然意識到某些事情說出來，可能會牽涉到這兩樁事情上，而這兩樁事情，只要任意一樁坐實在他頭上，那他就必死無疑，那麼主動認罪就無利可圖了，頑抗到底還有一線生機，他就很可能會臨時反悔。

這兩樁事情究竟是他做的還是劉衛國做的，我也不知道，不過估計是他做的，因爲這兩樁事情都是“格列苯脲”問題的後續發展，而給楊德才使用格列苯脲這事，基本上跟劉衛國無關。

想到這裡，我又壓低聲音開口問他道：“楊永俊，你跟我說句實話，李娟和榮立雯那兩樁事情，是你乾的還是劉衛國乾的？”

他默不作聲。

“你不用多想，我不是要挖你的罪狀，那兩件事情跟我沒什麼關係，而且我心裡知道必然與你有關，但是沒有任何證據，所以你就算當面跟我承認了是你乾的，對於我來說也沒什麼用處。”我又說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主動承認故意殺害周文嬌未遂這個罪名，會不會把那兩件事情也牽扯出來？如果會的話，那我讓你主動認罪，豈不是就害了你，也就辜負了我岳母和周文嬌的囑託了?！?

“不會。”他輕聲答道。

“那就好?！?

過了片刻，他又低聲說道：“殺人滅口的主意是我想出來的，劉衛國找人去執行。”

我在心裡略一沉吟，說道：“你如果夠膽子的話，可以拿這事情和劉衛國做筆交易，要求劉芹馬上空手退出德才集團，並且放棄對你重婚罪的起訴，否則你就和他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