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俊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點點頭表示認可了我的說法,正要開口接著說話,卻聽到電鈴響了,這是表示半小時的吃飯時間結束,接下來是半小時的放風時間。放風就在食堂門口一塊光禿禿的水泥場上,其實也只能散散步、曬曬太陽,互相之間說幾句閒話,別的什麼也幹不了。
我和楊永俊各自端起自己的餐盤向食堂門口的餐具回收處走去,將餐盤放回回收車,走出食堂,就肩並肩徑直走到了水泥場一個人少的角落裡,周圍的人看到今天中午吃飯時候我們倆單獨坐在最後一排談話的情形,心裡肯定都明白我們是有什麼事情要私下商量,而且是得到幹警允許的,所以看我們走過來,爲了不惹麻煩,就都自動走開了,把那塊角落讓了出來給我們,四下無人,我們倆又繼續談了起來。
他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楊德才究竟是怎麼死的,是不是你動了什麼手腳?”
我心裡“咯噔”一下——他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來了?難道7月1號晚上我把楊德才氣病的事情,他有所覺察?
不過隨即我就否定了這種可能性,知道當天晚上情況的只有我和朱所長、陳警官三個人,而且我們三個人都是那件事情的利害相關人,如果事情泄露,我固然有麻煩,但是他們倆的麻煩只怕比我更多,所以他們不可能外傳,那麼楊永俊就不可能知道那晚的事情。估計他只是覺得事發突然,所以才這麼隨口一問的。
“我動手腳?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故作詫異的說道:“楊德才在拘留所突發腦溢血,因爲送醫不及時,耽誤了搶救時間所以死了,屍體你見過,屍檢報告你也看過,沒準你還又自己找人來驗過屍吧,對於這個結果你應該是沒什麼好懷疑的。你聽說過有什麼辦法,能夠不留痕跡的把一個健康的人忽然弄出腦溢血來嗎?這根本就不可能,如果一定要找原因的話,沒準跟你之前在他身上使用格列苯脲有關係?!?
“唉……我也不是懷疑這個致死原因,我就是覺得他忽然得腦溢血這事情有些蹊蹺,所以我懷疑是不是他在被拘留期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嘿嘿,這有什麼蹊蹺的,一個五十來歲的人,身體和精神在短時間內都接連受到重大刺激,出現個腦溢血、冠心病之類的,也不算奇怪。”我冷笑了一下,又說道:“再說了,你不是也很希望他死嗎,最終結果正如你所願啊!”
他面色一黯,撇了撇嘴說道,其實……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想過要他的命,畢竟他從小把我養大,對我也還算不錯,在蘇阿姨和秋姐離開之後,他就是我身邊唯一的親人了。我只是想著,等我控制了公司之後,我就要當面質問他我親生父親的真實死因,然後讓他到我父親墳前認罪,這是作爲兒子應該做的。
但是後來的事態發展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能完全掌控局面了。我和你說過的,爲了拉攏公司的其他股東和董事支持我,以及疏通各方面的關係,讓我順利當上董事長,我在外面借了很多現金,前前後後大約有六千多萬,月息四分,一個月光利息就是二百四十多萬。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等到公司上市之後,我手裡的股票價值幾十億,隨便減持套現點就能還上。
可我剛當上董事長,他卻忽然因爲兩年前的一樁交通事故,莫名其妙的就被拘留了。而且我打聽了一下,那事情是真的,公安局手裡人證物證俱全,一旦上法庭,他肯定要被判有罪。他當時手裡還持有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還是最大股東,他被判刑入獄,公司上市的事情肯定就黃了,那我拿什麼還債啊,還不出錢來,我會被高利貸砍死的,可我又沒辦法把他撈出來,一時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後來劉衛國就勸我,說是爲了公司順利上市,一定不能讓他出庭受審,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在出庭之前死了,那這案子也就消了。我雖然不太想這麼幹,但是迫於形勢,他不死我就得死,想來想去,他害了我父親的命,一死償命也不算冤枉,他死總比我死好,所以我才同意讓劉衛國去安排。可還不等劉衛國安排的人下手,他自己就死了。
聽楊永俊跟我講這些,話題已經自動過渡到我想問他的事情上邊來了,顯然他已經放下戒心,基本上相信我了,我在心裡暗笑一下,現在該給他講點道理了!
“唉……看來我和我岳母猜的沒錯,你真的是太年輕,被人騙了。”我故作遺憾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楊德才害死了你的親生父親楊德干,這應該是從你媽於林梅那兒聽來的吧?”
“難道這有什麼問題嗎?”他略顯詫異的扭頭看著我,說道:“當年我爹死於小煤窯的一場事故,那場事故是楊德才爲了獨霸小煤窯人爲搞出來。這種說法其實我很早就零星的聽到過,但是楊德才告訴我說那是因爲鄉親們嫉妒我家有錢,編造出來的謠言,我那時候人小不懂事,所以就相信了他,直到去年我跟我媽見了面,我媽也這麼說,我才知道這是真的?!?
“你媽告訴你的就一定是真的?”我故意譏誚的笑了笑,反問道:“就算楊德才真的幹過這樣的事情,他怎麼會讓你媽知道呢?楊德才是那麼笨的人嗎?你媽無非也就是跟你一樣,從街坊鄰里口中聽到一些謠言罷了,然後再轉述給你,因爲說這話的人是你媽,所以你就相信了。這其實就跟你從前相信楊德才而不相信街坊鄰居是一個道理,現在你相信你媽而不相信楊德才了。”
他頓時就愣住了,過了片刻,才搖搖頭說道:“不可能!我媽不可能騙我的!你這也只是一種猜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