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看到我,顯然也認出我來了,只是叫不出我的名姓來,就站起身來,木然的對我點了點頭,一臉的哀傷,眼睛紅紅的。
我走到他面前,低聲說道:“馬叔叔,節(jié)哀順變。”
“唉……”老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聲音嘶啞的說道:“我那麼好一個女婿,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壞人,居然能對他下得了手,等抓到兇手之後,我一定要當面問問他,爲啥要殺我女婿。”說著說著,眼睛又紅了,兩滴濁淚從眼角擠了出來,急忙擡手抹了一下。
聽他這話,我心想他還不知道三姐其實是自殺,他不知道的話,那麼想必馬潔同樣也還不知道,等一會兒看看馬潔的情況吧,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一來馬潔有權(quán)利知道自己丈夫的真正死因。二來也可以給她一些寬慰,三姐是自己選擇結(jié)束生命的,並沒有吃太多的苦。另外一方面,這案子肯定是抓不到兇手的,如果親屬不知道真實情況,萬一一直纏著公安局鬧的話,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麻煩來,沒準就把真正的真相逼出來了。
我說道:“馬叔叔您放心,剛纔我們領導也和這邊的市委書記、公安局長都說過了,要求他們抓緊時間,儘快破案,早日將兇手繩之以法,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抓到兇手的,對了,馬潔怎麼樣了,我來看看她。”
老頭又嘆了一口氣:“唉……整個人都傻了,東西也不吃,就算她受得了,肚子裡的孩子也受不了啊,你們年輕人好說話,你幫我勸勸她。”說著就推開身旁的房門,帶頭走了進去。
我扭頭對跟在身後的蘇建寶說道:“蘇警官,我看看我同事的遺孀,麻煩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他點頭答應了一聲,我就走進了房間,隨手將門關上,又掛上了防盜鏈。
我進到房間裡一看,只見馬潔挺著個大肚子坐在一個單人沙發(fā)裡,手裡抓著個手機,眼睛看著後陽臺外發(fā)呆,身旁茶幾上放著酒店服務員送來的幾個菜和兩碗米飯,卻一點都沒動過。老頭就站在馬潔身後,彎下腰輕聲在她耳邊說著話,她卻沒什麼反應,甚至眼睛都沒動一下。
我輕輕走了過去,走到沙發(fā)旁邊,彎下腰,輕輕拍了拍馬潔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喚道:“馬潔,你還好嗎?”
她楞了一下,然後才緩緩的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看了兩眼,忽然嘴巴一癟,“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擡手緊緊抓著我的手,不停的用額頭頂著我的手背,嘴裡哽咽說道:“常哥,你說他怎麼就沒了呢……”我感覺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我用另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勸她道:“三姐雖然不在了,可你還在啊,你們的孩子還在你肚子裡,你一定要多保重啊,這可是他最後的一點骨血了。”
“我……我知道,可我就是……就是忍不住想他啊。”馬潔哭道:“我不相信他會死,他明明昨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都還好好的,他還親了我,還跟我說他出差最多一個月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會給我?guī)ФY物,可是……可是……嗚嗚嗚……”
我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勸她道:“你別哭了,哭多了傷身子,對你不好,對孩子更不好,三姐他肯定也不希望你這樣的。”片刻功夫,我被她抓住的手就全溼了,全是她的淚水和口水。
馬潔哭了大約有兩三分鐘,忽然一擡頭,抓過身旁茶幾上的一把水果刀,“嚓”的一下就插在了沙發(fā)扶手上,仰面淚眼婆娑的看著我,恨恨的說道:“常哥,我聽說是一個叫劉衛(wèi)國的派人殺了他的,公安局護著那個狗日的,不抓他,你快帶我去找他,我要親手捅死他,給我男人報仇,你現(xiàn)在就帶我去找他!”
她這一下,把我和她父親都嚇了一跳,就怕她一不小心傷了自己,老頭趕緊按住她的手,把她手裡的刀搶了。我想起原來他們兩口子和我們在一塊兒的時候,偶爾開玩笑聊起來一些從前的趣事,據(jù)說馬潔中學時候可是他們縣城有名的小太妹,道上人稱“小草姐”,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她左臂上的一圈火焰紋身,心中暗想,拿匕首捅人這種事情,沒準她還真能做得出來的,這就更有必要告訴她實情了。
我輕輕拍了拍馬潔的肩膀,低聲說道:“馬潔,我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不過這事情,外界傳言的那些東西,其實跟事實沒有一點沾邊的,而是另有隱情,目前這個世界上大概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我今天來找你,主要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情的真實情況,你先冷靜下來,聽我慢慢和你說。”其實還有蘭滬也知道的,不過這個自然就沒必要對馬潔說了,反正說了她也不知道蘭滬是誰。
“另有隱情?”馬潔父女倆都愣了一下,擡眼看著我,馬潔問道:“常哥,什麼隱情?”
我拉一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輕聲說道:“我和你說的這些事,你聽了一定要冷靜,千萬不能大聲嚷嚷,門口那人是個警察,要是讓他聽見了,傳出去的話,沒準三姐就白死了,記住沒?”
馬潔擡手揉了揉紅腫的眼睛,一臉詫異的看著我,咬著嘴脣點了點頭,她父親似乎也感覺到了我要說的事情事關重大,於是也拉了一把椅子挨在我們旁邊坐下了。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就對馬潔說道:“我先問你個事,你跟我實話實說,三姐最近這半年多時間在吸毒,這事你知不知道。”
“啊!你胡說啥,炳三咋會……”我話剛出口,馬潔的父親一下就蹦了起來,嘴裡嚷嚷著,我急忙站起來一把拉住他,一手捂住他的嘴,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門口,老頭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這纔沒吭聲,又坐了下來,我也跟著又坐了下來,只見馬潔輕輕點了點頭,嘴裡平靜的說道:“我知道!”
老頭頓時就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