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臉上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和張家強握了握,嘴裡結結巴巴的說道:“張……張先生,你好。”
在我、助理、以及張林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張家強又走到了張林的辦公桌前,對張林說道:“爸,我是公司的董事,我來上班了,有什麼工作要我做,你儘管安排吧。”
張林呆呆的看著面前的兒子,過了大約半分鐘,忽然“砰”的一聲,重重的拍了一下辦公桌,整個人瘦小的身形都幾乎跳了起來,嘴裡怒吼道:“小畜生,你又想要搞什麼鬼畫符啊?老子這兒有正緊事要忙,沒工夫陪你胡鬧!”
這是我自打認識張林以來,頭一回見到他發火!而且還是發這麼大的火!
張林的這一拍,把我和門口的助理都震得回過了神來,助理一看情勢不妙,急忙把門關了過去,我尷尬的乾笑一下,說道:“張總,你們聊著,我先走了。”說完就急忙向門口走去,不料剛跨出一步,就聽到張家強的聲音在叫我:“常總,請稍等一下,我想請你做個見證。”我只好又折了回來,尷尬的站在一旁看著。
只見張家強依然心平氣和的對張林說道:“爸,我這回是真的改了,我以後再也不搞什麼藝術了,我知道我不是那塊料,我決心老老實實的跟著你學習經營公司,爭取能早日接班,讓你退休回家享清福去。”
他說到這兒,將右手中的公文包放在張林的辦公桌上,舉起左手中的那一把油畫筆,又說道:“這是我最喜愛的一套畫筆,今天我就當著你的面把它燒了!”說著就掏出一個ZIPPO打火機,打著火,一支一支的將手裡那一把畫筆的筆頭都燒了——打火機是我的“復刻1941”。
我忽然想起了他給我寶貝小媳婦畫的那幅畫還沒畫完呢,要是這就封筆了,那我的畫怎麼辦?忍不住開口說道:“張……張先生,你那幅畫……”
他扭頭看著我笑了笑說:“那幅畫我已經畫完了,不過你不用打主意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得到那幅畫!”
張林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愣愣的看著張家強,問道:“你……你是認真的?”
張家強笑道:“爸,我當然是認真的了,你沒看我把畫筆都燒了嗎!從今往後,公司裡的活,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而且一定盡我最大的努力幹好。”
張林搖了搖頭說道:“前年、大前年、還有以前的幾次,你說的也都差不多,但最長的一次,也就在公司裡幹了三個星期,然後就跑了,你叫我怎麼相信你啊?”
張家強撇撇嘴,低著頭想了一下,然後擡起頭看著張林說道:“爸,你不用相信,你只要看著我幹就行了。這回和以前不一樣,以前都是你和我*著我來的,但這回是我自己願意來的。”他說到這兒,轉身指了指我,又說道:“前天常總和錦秋他們倆打擊諷刺我來著,說我那麼大歲數的人了,不但不能爲你分憂,還盡給你添亂,所以我決定好好做出點事情來讓他們看看,我要向錦秋證明,我不是沒本事,以前只是沒心思幹,我要認真乾的話,絕對不會比常阡差的。”
我乾笑了兩聲,想要向張林解釋一下,可剛要開口,就被張林擺擺手阻止了,他問張家強道:“你確定你要在公司裡工作?而且不管我讓你幹什麼你都幹?”
“確定!”張家強點了點頭。
張林想了一下,說道:“如果我讓你做保潔員呢?”
張家強愣了一下,然後苦笑著點點頭:“可以。”
張林按了一下桌上的單線電話,接通了外邊助理的電話,說道:“小李,你通知總務科陳科長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然後整間辦公室裡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的站著,誰也沒說話,都在等著那位陳科長。過了大約三分鐘,陳科長來了,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他走進辦公室,說道:“張總,您找我啊。”說著就走到了張林辦公桌前,和張家強並肩站在一塊。
張林擡手指了一下張家強,對陳科長說:“我把張家強交給你,你把他放到保潔部去,從今天開始,一到三樓的公共區域,還有男廁所的衛生都由他負責打掃。聽清楚了,我說的是他‘負責打掃’,不是看著別人打掃!”
陳科長愣愣的扭頭看了看身旁的張家強,又看了看張林,說道:“張總,這……這合適嗎?”
張林擺了擺手:“合不合適只有幹了才知道,行了,你現在就帶他去幹他的工作吧。”
陳科長又轉頭看著張家強,臉上僵硬的笑了一下,說道:“張……張總,那您看……咱們是不是現在就下去啊?”
張家強撇嘴笑了一下,點點頭說:“行,陳科長,咱們走吧。”說著就帶頭轉身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後邊,忽然又停住了腳步,扭頭看著我笑了笑,說道:“常阡,我就是要你親眼見證我改變的這第一步!你看著吧,我一定能把錦秋從你手裡搶過來的!”
聽到他這話,我忽然渾身激靈靈的一顫,自打我和錦秋好了以來,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感覺——原來我也有失去她的可能性啊,當然了,張家強還不至於給我這種威脅感,而是某一類“改良成功”之後的張家強們。
看著張家強和陳科長出去之後,我轉頭對張林說道:“張總,不好意思,前天中午,我確實是對小張總說了幾句重話。”
張林搖了搖頭笑道:“常老弟,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年輕人之間那點事情,我明白。這事情其實我還要謝謝你和趙小姐呢,他如果真的能就此浪子回頭的話,你們二位可算是我張家的大恩人了。”我能看得出來,他笑得很開心。
頓了一頓,張林又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就怕他又像以前一樣,就是三分鐘熱度,過了這個勁,就又原形畢露了,在公司混兩天就跑了,還丟下一大堆麻煩讓我幫他收拾。所以故意安排他去保潔部,他要是還是以前那樣的話,明天肯定就不會來了,反之,如果他真的能堅持把這事情幹下去的話,只要幹上一兩個禮拜,那麼公司總務科以及一到三樓所有辦公室的員工,他肯定就都處熟了,人際環境一熟悉的話,他就比較能呆得住了,到時候就可以考慮安排他乾點其他事情了。”
我笑道:“張總,其實我覺得小張總人還是挺不錯的,別的不講,他的氣量就很少有人能及得上,好好雕琢一番的話,未來肯定能青出於藍。”
“氣量?”張林疑惑的看著我。
我點點頭說道:“這幾天他一直在纏著錦秋,我和錦秋都當面對他說過不少難聽的話,甚至還捉弄過他,但他卻幾乎沒發過火,要麼當玩笑化解於無形,要麼自己忍下去了,別說他一個富家公子,就是普通平民子弟也沒幾個人能做得到,所以說他這份氣量很不得了啊。”
張林想了一下,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