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西沒有讓海因等待太久,就回來了。
“鑰匙不在這個人身上,還有其他兩個獄卒,跟我來,我知道他們在哪。”
沃西帶著海因躡手躡腳往下層走。也不知走到了第幾層,海因看見有個房間裡隱隱的閃著光亮,沃西帶著他悄悄的靠近那裡。
房間傳來有人的說話聲:“嘿,我說,這該死的工作我早就不想幹了,這裡到處都是蝨子和鼻涕蟲,我在豬圈裡都沒有見過這麼差的環境。”話剛說完裡面響起“啪”的一聲,似乎真的有人在拍蝨子。
“行了,老婆孩子總得養活。環境是差了一點,不過收入可以,也比較輕鬆,每天呆在著聊聊天時間就過去了,你還想要求什麼?”
“要求什麼?什麼都想要求!我要求不要呆在這裡了,不要和那些骯髒的罪犯呆在一起了。我現在都在擔心和罪犯呆一起久了,自己也會變得像他們那樣。還有,看看我這背上,看看這兒……”
“這是怎麼了?”
“是生的瘡!”
“哦?疼嗎?”
“怎麼不疼?老康利說,那是因爲缺少陽光,知道嗎,缺少陽光!”
“這跟陽光有什麼關係,你又不是我家後院裡種的甘蔗,要什麼陽光?”
“我當然需要陽光,要是整天呆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身上一定會長滿苔蘚的……”
“苔蘚?你乾脆說蘑菇算了!”
“……噓……等等,外面好像有什麼動靜,你去看看吧。”
“我怎麼沒聽到?”
“沒準有哪個該死的蟑螂想要越獄呢?”
“越獄?你在開玩笑嗎?爲什麼不自己去看?”
“瞧瞧我這該死的背瘡,你可憐一下病人總可以吧。”
“那些蟑螂們每天吃都吃不飽,怎麼可能有力氣越獄?”
“去看看吧,要是從監獄鑽出去被外面的警衛發現了,可夠咱倆喝一壺了。”
“哦,好了好了,算了吧,我去我去,不跟你計較。我看你真應該早點不幹了,然後我再找個勤快點的搭檔。”
“幹嘛這麼小氣,明天我去弄點牛肉乾,再弄點酒,給你補償一下。”
“你哪次不是這麼說?”
接著說話聲停止了,房間裡響起幾聲的腳步聲,然後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人手裡提著一盞油燈出來了,昏黃的燈光照亮樓道的一角。
“喂!誰在那!”那人敷衍的對著外面喊了一句。“喂,快出來!”他提著油燈繼續往前走,也不清楚他是否真的發現了有人。
“去你媽的懶鬼,憑什麼使喚我?”這人一邊檢查周圍一邊嘴裡小聲的嘟囔著,似乎在表達被同伴指使的不滿。
正在這時,在一張巨大潮溼的手掌正從背後悄悄的伸了過來。當他發現時已經晚了,還沒等喊出聲,就被大手捂住嘴巴,接著後腦被重重的擊打了一下,他感覺頭腦中一陣眩暈,身子就軟了下來。手中的油燈也噼裡啪啦的掉在地上。
“喂,傑米,出了什麼事?”聽到外面的動靜,房間裡的同夥也走了出來,手上還拿了一把劍,他把腰直了直,嘴裡發出“噝”的聲音,好像身上的瘡口真的讓他很疼一樣。但沒有人迴應他。他藉著屋子裡射出的微弱光亮朝著油燈亮起的地方走去。
“傑米,你還好嗎?出了什麼事?說話!”他隱約看到油燈附近有一個黑影,於是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剛邁出幾步,一股涼氣從側面襲來,他下意識的蜷縮下去,另一個黑影從旁邊閃出,然後照著他的太陽穴狠狠的擊打了一下,這人也倒下了。
兩個黑影聚集到他身邊,在身上搜了搜,也沒有搜到鑰匙。他們正是沃西和海因。
“一定在那房間裡了。”沃西看了看那個閃著亮光的房間說是他帶著海因走進房間。這裡除了牆壁上的蠟燭,兩張支架做成的靠椅和中間的火盆,和其它關著囚徒的房間並沒有什麼區別。
“看那有鑰匙!”海因說。
沃西扭頭看了一眼,發現門後的牆壁上掛著好幾串鑰匙。“就是它了!”他走過去把鑰匙取下來,憑經驗,他確認這就是平時用來打開自己牢籠時使用的鑰匙。他拿到鑰匙後,沒有立刻去開牢籠,而是先把兩個昏倒的獄卒綁在一起。
海因看見沃西一點不著急的樣子,催促道:“我們還是快去找艾爾文吧!”
“不要著急,海因。我們必須預先準備好應對有可能的情況。現在,這裡的房間這麼多,我們可能得找一會兒,到時候這兩個夥計醒了,可就不好辦了。”
海因覺得沃西說的有道理,就沒再說話。沃西把兩個獄卒鎖在原來的房間裡,然後拿著那把劍,提著油燈,往樓梯下面走。
“等等,爲什麼要去下面?”海因看著沃西,有些不明白。
沃西回過頭來,看見海因仍然停在上面,就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既然想把人都放出去,就需要按次序來。我們這些犯人們都是烏合之衆,假如先打開了上層的房間,那麼放出來的人肯定不會跟著我們再往下走,再去到找你的朋友了。這樣我們的行動會很被動。所以,我們必須從底層開始,一層一層的向上行動。”
海因點了點頭,然後跟著沃西往下走了。
也不知向下走了幾層,他們到達監獄的最底部了。這裡的牢房不算很多,他們打開了其中一間牢房,裡面躺著一個人,但一動也不動。關在這一層的囚犯們要整天遭受最重的折磨,早已經精疲力盡,再加上環境太差,他們能做的事只是靜靜的躺在潮乎乎的地上等死,所以對於外面的動靜一點兒也不關心,就算牢房的門被打開了,他們仍然無動於衷。
“叫什麼名字?”沃西問道。
那人仍然沒有動。
海因上前去翻開那人看了一眼。“不是艾爾文。”他說道。
不過沃西還是走到那人跟前,“喂!”他拿著油燈照了照那人的臉,那是一張被毛髮遮蔽的面孔。那人顯然還活著,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油燈的光之後,趕緊拿胳膊擋住,就好像被太陽光刺到了一樣。他上身沒穿衣服,胳膊上全是污跡。過了好一會兒,他纔拿開胳膊,又慢慢的睜開眼,兩個陌生面孔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下意識的掃了一眼,目光很快注意到了一個人手裡拿著的劍。他精神一震,慌忙坐起來,向後退了一下,身上的鐐銬拖在地上發出“叮叮”的響聲。
“不要害怕,我們是來放你出去的!”沃西安撫道,他是想救這人出去。
“啊,啊,你……你們……是誰?”那人沒見過沃西,被嚇的不輕。並不是每個關在這裡的囚犯都已經做好了死去的準備。
“喂,沃西,他不是艾爾文!我們趕緊走吧。”海因雖然覺得這人可憐,但是畢竟救艾爾文的事大,他們還需要抓緊點時間。
“不,海因,我們必須幫助他!你想想,這裡這麼多牢房,就憑我們兩個要想一個一個的從中間找到你的朋友並不容易。現在幫助他,他也能幫助我們。”
“可是……”海因不放心的看了那個毛髮蓬亂的人。
那人被海因看得一驚,“你們讓做的我一定照做,可……我要怎麼才幫能你們?”他顫聲說道。
“我們在找一個人,他叫艾爾文,有一頭紅色的頭髮。”
“我……我不認識……”
“沒關係,這裡是這一層牢房的鑰匙,”沃西拿著一串鑰匙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你要做的能幫忙把這層每個牢房裡的兄弟都放出來,讓他們重獲自由。”
“那艾爾文呢?”海因插嘴道。
“耐心些,海因,這裡的牢房太多,我們需要人一間一間的找。”沃西拍了拍海因的肩膀,然後又對那個毛髮蓬亂的人說:“還有就是幫我們查看每個牢房裡有沒有艾爾文。如果你看見他,就讓他立刻到上層來找我或者海因,如果沒有找到,就把其他牢房裡的人釋放後一起帶到我面前。我相信所有人都在一起了,艾爾文自然也能找出來了。事不宜遲,海因,相信我,我會一定盡所有力量幫你找出來艾爾文來!”
“這個人值得信任嗎?”海因問。
沃西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那個毛髮蓬亂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吉姆。”
“我需要知道你是否可信,我問你,你犯了什麼罪被關在這裡?”
“我……我沒有對公爵大人下跪……”
“哼!”沃西聽完突然站起來,提起劍就向這個叫吉姆的劈了過去。吉姆措手不及,下意識的擡起手來遮擋。接著就聽“啊!”一聲慘叫,然後是“叮叮”的鎖鏈聲響。
海因也嚇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原來,沃西只是用劍斬斷了吉姆手上的鐐銬,而人則是安然無恙。
“好了,吉姆,我相信你能夠完成任務。”沃西平靜的說,“你現在開始行動吧,把這一層所有的囚犯都放出來,讓他們到上層去!”
“遵……遵命,大……人。”吉姆微微顫顫的要爬起來。
“等等!”沃西按住了他的肩膀,吉姆又驚恐的跪下去。沃西蹲下去扯住他腳上的鎖鏈,“咔嚓”用鑰匙打開了。“好了,起來吧。”他拉著吉姆的胳膊說。
“謝……謝謝大人。”吉姆另一隻手揉了揉腳腕,站了起來。
“海因,在吉姆把那些犯人出來之後,你去幫助他檢查每個監獄,不要有漏掉的。我會繼續到上層打開牢房,你從下到上一層一層每個房間檢查一遍,確保每間牢房的兄弟都被釋放。”
“嗯。”海因終於點點頭,他覺得沃西這樣的計劃看起來像是可行的。
沃西又轉向吉姆說:“我的記性很好,吉姆,我會記得你的樣子,所以不要有僥倖的心理。如果海因發現哪個牢房有漏掉的人,那麼我們離開的這裡的時候會把你重新關起來,和那些守衛們關在一起!”
“不敢不敢!”吉姆唯唯諾諾的回答。
行動迅速的就展開了,一開始事情進行的還算順利,最底下一層並沒有關很多人,他和吉姆很快就完成了。接著海因開始檢查倒數第二層,但剛一上樓,問題就來了。
這一層的不遠處傳來一陣哀嚎聲,整個樓層都是鬧哄哄的。海因循著聲音過去,只見一個身材魁梧滿臉黑鬍子的傢伙正在拖拽著地上一個瘦弱的白頭髮老者,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嘿,你這該死的畜生,你想害死老子嗎?你要是想死在這兒,老子現在先弄死你!”魁梧身材的人咆哮著。而瘦弱白髮的老人在地上痛哭著抱著頭,一副無助的樣子。
“把他丟在這兒!我們別管他了,先上去吧!”一旁的人說道。
“不行!那個沃西要求必須把所有的人都帶去見他。”黑鬍子回答。
“該死,那我們強行把他拖上去。”又有人說道。
地上可憐的老人一聽,哀嚎聲更大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把我帶走!”但其他人根本不理睬他,幾個人拉住胳膊腿就要把他擡起來。“啊——”老人絕望的聲音在監獄裡迴盪。
“快把他那該死的嘴堵住,要不然把守衛都驚動了!”有人建議道。話音剛落,馬上就有人扯下身上的布條要往老人的嘴裡塞。
“這是怎麼回事?”海因看不過去,他從人羣背後擠了進來。
其他人都停下來,看了海因一眼。
“喂,你他媽的是誰,也想來搗亂嗎?”人羣中有人不懷好意的推搡他。
“嘿,我是海因!沃西沒有告訴你們嗎?”
“哦?停下來,夥計們!”黑鬍子示意大家停止推搡,“你就是那個要來檢查牢房的傢伙?”
“是的。”
“你來的正好,待會兒遇到沃西你可不要說我的不是,這個該死的老畜生死活不願意跟我一起走,我也沒辦法。”
“他這麼可憐,一定是你對他做什麼了,他才這樣!”海因厲聲以對。
這時那個老人可能是覺得有救了,開始奮力在衆人的挾持中掙扎起來。
“放開他!”海因氣憤的說,他不喜歡看到弱者遭到欺負,而且也早就料到這些囚犯不值得信賴,會做各種各樣不可理喻的事。
老人被放下來,他把自己嘴裡的布條扯下來,咳嗽了一陣,又喘了一會氣。“我……我不能離開這裡。”他氣喘吁吁地說。
“爲什麼?”海因問。
“我是無辜的,公爵總有一天會悔悟,然後赦免我的。”老人顯然還不知道公爵早已經遭到刺殺的消息。
“你犯了什麼罪?”海因問。
“有人誣陷我叛國,他們想把外國力量引進來對抗帝國,這樣做簡直是引狼入室,會讓國家陷入混亂,我只是發表了反對意見。就算我說的是錯的,但也不至罪。如果現在我逃跑了,今後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有機會洗清罪名了!而且我的家人們也將受到牽連。所以,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我寧願死在這裡!”
一旁有人立刻揶揄道:“你這個老頑固,別自作多情了,這裡是死牢,博茲納早就忘記你了。”
又一個接話道:“哦,我聽說博茲納王已經被刺殺了,一個紅頭髮的小子,叫艾爾文……”
“哦?這個名字好像就是那個沃西要找的……”黑鬍子接話道。
“不!”海因馬上打斷他的話,“艾爾文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我們找到他自然就能知道真相了!”他也聽說過關於艾爾文刺殺博茲納王的事,但他怎麼也不相信那是艾爾文會幹的。
而另一邊白髮老人聽完之後則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嗬,那麼既然博茲納都死了,那你還不跟我們走?”有人對老人說。
“不……不……我哪也不去……”老人坐地上哭泣起來。“我預言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他恍惚中自言自語道。
“嘿!嘿!在說什麼呢?這到底走還是不走?”有人不耐煩了。
“好吧,讓他留在這兒吧,你們先走。”海因搖搖頭。
“那麼……那個沃西那邊……”黑鬍子有些擔憂。
“是的,我會向他解釋的。”
“那就好!夥計們,你們可都聽見了,要替我作證啊!我們快上去吧!”黑鬍子說著招呼著其他人向上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