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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不速之客

儀式的按部就班的程序被不速之客的到來打亂了。會議廳窗外忽然掀起一陣狂風,窗戶“哐”的一聲被吹開,窗簾呼呼地像一面迎風招展的旗幟那樣揚起來。屋子瞬間一暗,蠟燭都被吹滅,水晶燈在天棚上搖搖晃晃。人們透過窗口發現一隻巨大的冰龍出現在窗外。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窗戶已經支離破碎。

“怪物啊!”有人喊了一嗓子。

霎時間,會議廳內亂成一團,呼喊聲尖叫聲混成了一片。那些王公貴族們都被剛剛巨龍嚇懵了,爭先恐後的往門口涌。而出口只有那一個,轉眼間那裡就擠滿了人。眼看場面已經無法控制,突然之間,一道冰牆突然立在了門前,所有人都被擋在了會議室裡面。會議室除了有“怪物”的窗戶外,再沒有其它出口了,人們更加恐懼了。他們手足無措,一部分人只有絕望的蹲在地上。如果這是叛亂的話,那麼叛亂分子的計劃幾乎已經得逞了,因爲戈迪利亞的幾乎全部政要都在這裡了,如果收拾了他們,那麼這個國家必將陷落。這個原本看起來是榮耀繼承的日子,可要變成榮耀終結的日子了。

海因和艾爾文站在窗邊,仔細尋找著他們要找的人,但大廳裡一片混亂,他們先把局勢控制下來。艾爾文手中手一抖,天棚上的一盞水晶燈“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人們都害怕的抱住了頭。

“聽著,我來這裡只是爲了找一個人,與其他人無關,請大家在座位上坐好!”艾爾文喊道。

大多數人並沒敢動,有個別的幾個悄悄的擡起頭看看什麼情況。艾爾文說著提劍走上站臺,莉亞娜就在他身後身後低著頭閉著眼睛默默的祈禱著,她完全沒有認出艾爾文來。這並不意外,艾爾文戴了眼罩,身體也更強壯了,臉上的棱角也變得更加突出了,而且膽敢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確實已經和從前已經大不一樣了。

“如果沒認錯的話,我們應該認識的。”終於,從人羣中站出來一個女人,一身藍色的格裙,頭上挽著利索的髮髻,艾爾文馬上認出來,這個人是萊蒂特。

“我們曾在喬格里蘇見過,你,還有你。”萊蒂特從人羣裡走出來,她先是看了看站在窗邊的海因,才又看了看艾爾文。

“是的,當初我們幫助過你們,可是你們卻把艾爾文弄成這個樣子,還想要他的命!”海因忿忿的說。

“是的,我就是你們通緝的殺害博茲納王的兇手!弒君者!”艾爾文平靜的說。他話音剛落,下面的人們更加恐懼了。好在有萊蒂特還在前面,“如果你有什麼要求的話我們可以談談,請不要傷害女王!”萊蒂特說道。

艾爾文本來就沒打算傷害莉亞娜。當他從窗戶跳進來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去找密凱圖,也不是去封堵大門出口,而是想衝到莉亞娜身邊。他這樣做不僅僅是爲了要向女王揭露密凱圖的罪惡,更重要的是他擔心這樣混亂的局面會讓莉亞娜遭遇危險。此時莉亞娜雖然就站在他的身邊,他卻並沒有正眼看過莉亞娜,只是還在窗外的時候匆匆看了一眼,不過儘管只有一瞬間,艾爾文仍然立刻就認出她了,莉亞娜那美麗身姿就像水墨畫一樣勾勒在了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放心,我不會傷害莉亞娜的。”艾爾文回答道,“我也不想傷害任何人,但如果你們不能按我的要求來做或是耍什麼花樣的話,我也不會客氣的。”

“我們會按照你的要求來做的。”萊蒂特也不知道艾爾文來到這裡的目的,但爲了先穩定住這兩個闖入者,她只能先這麼回答。

“那麼我要這些人都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艾爾文說。

萊蒂特只好照辦,在她的幫助下,那些貴族們有絕大部分都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也有幾個因爲驚嚇過度,又加上剛纔的一陣擁擠,身體不能支持,只能蜷在大廳的後面動彈不得。

回到座位上的人們情緒變得稍稍安定起來,他們這時纔敢小心的四下觀察一番,發現既找不到剛剛出現過的冰龍,而面前站著的兩個人又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於是,有些人甚至開始暗自盤算著:如果先救出莉亞娜女王,然後憑藉他們人多的優勢,要擊敗這兩個人應該還是不在話下的。

等萊蒂特把那些貴族們安排好回到座位上之後,艾爾文往場下掃了一眼。他發現在座位的第一排的桌子正在輕微的晃動。

“你去幫忙看看那是怎麼回事。”艾爾文對萊蒂特說。

萊蒂特走過去,檢查了一下,然後從桌子下面拉出來一個人。那人圓滾滾的,又肥又胖,肚子就像一口缸一樣。被拉出來了之後,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唸叨著:“饒命!饒命!”他本想磕頭求饒的,但因爲肚子太大,根本俯不下身去,掉在地上的假髮也沒法去撿了。

“德赫林頓元帥!”海因心中咯噔一下,他遠遠的就認出那人來了。雖然比起第一次見到時,這個人又胖了好幾圈,但海因並沒有忘記他。那人擡起頭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看了看周圍。但並沒有看到海因。不過確切的說,他根本沒有認識過海因,從來沒有過,儘管海因曾經和他一起打過仗。眼下他顯然已經沒有了往日那股威風勁兒了,面對著眼前這樣的場面,他又開始哭了起來。以往他都會選擇逃,遇到無路可逃的時候他就傻了,不管面前的人是誰,不管情況是什麼,他都只顧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元帥大人,現在回到你的座位上就沒事了。”萊蒂特上前攙扶德赫林頓。老元帥此時才認出面前的人來。因爲太胖,即使有萊蒂特攙扶,他也站不起來,情急之下,他只好抱住萊蒂特的大腿,扶著站了起來。

就在所有人把精力集中在德赫林頓元帥身上的時候,那些盤算著反擊的人認爲機會來了。在一羣無辜的人羣之中突然衝出一個人,手中拿著一把劍,從側面衝出來直奔艾爾文而去。所幸艾爾文早有警覺,電光火石之間,劍的碰撞聲、桌椅斷裂聲、尖叫聲響作一團。

幾乎是一瞬間開始,又是一瞬間就結束了。等到聲響停息,人們擡起頭來,看見,講臺已經被劈成兩半,艾爾文提著劍站在臺下的地毯上,神色凝重。即將繼承王位的密凱圖則單膝跪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剛纔的攻擊正是這個男人發動的。在需要英雄的時刻,他挺身而出了,只可惜沒有成功。此時,他的膝蓋被刺穿,潔白的束身禮褲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佩劍掉落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那是儀式的衛兵們使用的劍,劍身上的刃都沒有開好,他遇到的對手很明顯已經不是他從前所認識的那個了,而且爲了復仇,艾爾文早已暗中注意到他了。這場襲擊這麼快就被挫敗,讓剛剛站起身的德赫林頓元帥又癱倒在地上,也讓那些本來準備起身幫助密凱圖的人也不得不收斂起來。

“大家都不要輕舉妄動!莉亞娜女王還在那裡!”萊蒂特趕緊站出來安撫大家。而莉亞娜此時站在艾爾文的身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即使看見密凱圖受傷也沒有任何表示。

“哼!全是叛徒!”密凱圖大聲斥責萊蒂特。

“你住口!你這陰謀家,我正想把你揪出來,沒想到你自己跳出來了,今天我要讓在場的人都來看看你的真實面目。現在,我要你告訴大家,是誰殺害博茲納王!”

“你這窮兇極惡的惡魔,殺害博茲納王的劊子手,是魔鬼派你過來毀掉戈迪利亞的嗎?”密凱圖強硬的回答道。在他的膝蓋處,有一道大傷口,從外面幾乎可以看見裡面被切開的骨肉,而且褲子上的紅**域還在不斷擴大,那是剛剛在打鬥中留下來的。

密凱圖的話音剛落,會議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衛兵們早已經發現了裡面的異常情況,開始動員起來營救這些大人們。重錘在冰門上嗵嗵的砸了幾下,冰塊嘩嘩的碎在地上,冰門上出現一個大洞。衛兵們從洞外涌進來,瞬間,會議廳的周圍被圍上了好幾圈士兵。海因擔心艾爾文被圍攻,趕緊回到他的身邊。

眼看救兵就在眼前,那些貴族們開始坐不住了。有人站起來想趁勢衝進衛兵中,艾爾文一劍刺過去,直中心臟。那人痛苦的**了一聲,然後倒在地上,鮮血從胸口汩汩流出,紅色的地毯在血水的浸染下變成了黑色。

局面越發緊張,衛兵們趁勢搶前一步,繼續對艾爾文施壓。

“誰都不要動!否則殺了她!”海因喊道,他的手正掐住莉亞娜的後頸。但被挾持的莉亞娜表情卻沒有任何緊張,就像一位殉道者準備就義時的那種表情。

“請冷靜些,海因先生。”萊蒂特請求道,她還記得海因的名字,“如果可以,請用我當人質,換莉亞娜女王。”

“你算什麼東西!膽敢向我提條件!”艾爾文怒斥道。

“如果艾爾文先生還念及舊情,請不要傷害莉亞娜小姐!”萊蒂特從容回覆道。

“哼!艾爾文被陷害入獄的時候可有人念及舊情?”海因反駁道。

“我沒打算傷害其他人,我來就是爲了他!”艾爾文拿劍指了指正捂著傷口倒在地上的密凱圖。

密凱圖則冷笑一聲,什麼都沒有說。

“那麼其他人都是無辜的,你能不能放他們走?爲了表示誠意,我會先讓周圍的衛兵都退下。”萊蒂特曾經是東茵城的守衛長官,還是能夠對這些衛兵施加一定影響的。

“不,誰都不能走!我要所有人都能看到這個密凱圖的真面目!快說,是不是你殺了殺害了博茲納王!”艾爾文對著密凱圖吼道。

“真可惜拉爾夫沒能殺死你這個地獄派來的魔鬼!”他說著舉起手,從戒指中發出一陣寒氣直衝艾爾文而去,艾爾文拿左手金屬手臂一擋,然後一劍刺過去,將密凱圖的手腕釘在地上,密凱圖發出痛苦的哀嚎。

“住手!艾爾文閣下。”沉默了好久的莉亞娜終於開口了,“神說,‘白晝屬於你,黑夜也屬於你。’我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的。”莉亞娜說著雙手合十跪了下來,“我代我的丈夫密凱圖向您和在場所有人認罪,是我欺騙了你們。是我的丈夫謀害的博茲納王從而嫁禍到您身上,這一點早就知道,也可以爲您作證。”

會議廳的所有人頓時都陷入驚愕之中。

“在我的舅舅博茲納王遇害之後,我曾無意中聽到過我的丈夫密凱圖和拉爾夫先生的秘密談話,那是我已經知道了。而且,還有一件證據就是,刺殺公爵所用的那把匕首,也是從我這裡拿走的。”

會議廳裡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是從女王口中說出的話,也不敢相信,女王怎麼會同那個謀殺自己親人的人在一起生活這麼久。

“莉亞娜……”密凱圖忍住疼痛,渾身都癱軟了,他苦心經營的形象在今天終於完全作廢了,絕望中,他泣不成聲。

艾爾文此時終於能夠正眼仔細瞧一眼莉亞娜那美麗的臉龐了。這位美麗的海倫女王了,他只看了一眼,心臟的跳動就加速起來,那是好久好久都沒有過的感覺了。莉亞娜此時那盪漾著水波的眼神就像一片洪流一樣,瞬間把他所有的雜念都沖走了。

“還有佈雷加那一次,不是那個混蛋救了你,你還記得嗎?”艾爾文也開始變得溫柔起來,莉亞娜此時簡直就像一個殉道者那樣讓他心生憐憫。

“我記得,是您,艾爾文先生,我醒來時看到的是您。我知道,我知道是他陷害了你。我丈夫的所作所爲我都知道。艾爾文閣下,請您原諒我丈夫,我願意代他承受以往他犯下的所有罪過。”莉亞娜說著閉上了眼睛。

艾爾文愣在原地,他完全沒有料到莉亞娜會這樣說,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在這一刻,他並沒有因爲密凱圖的罪惡被揭穿而感到得意,反而是更加的難受了。他本以爲這會讓莉亞娜唾棄密凱圖,而事實卻完全相反。這讓他倍感挫折,如果已經知道密凱圖的樣子莉亞娜仍然還在維護,那麼再做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艾爾文閣下,我爲從前您爲我做的一切深表感謝。”莉亞娜繼續說,“爲從前我給您帶來的不幸深表歉意。如果可以補償,我以戈迪利亞女王的名義起誓,您要什麼我都願意給您——我的國家或者我本人,都可以。只要您能放過我的丈夫!”莉亞娜說著取下頭上的王冠,她似乎想把整個王冠都交給艾爾文。

“莉亞娜女王!”下面有人大聲叫起來,他們都擔心莉亞娜做出過激的舉動。

艾爾文也嚇了一跳,他感覺那王冠莉亞娜似乎在和他開玩笑,如果有什麼他想要的話,那就是莉亞娜,但看起來他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了。他一擡手把王冠打落在地。

“你起來吧。我什麼都不要,我就要這個惡棍,永遠不要在這裡出現!”艾爾文怔怔的說,他能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不讓密凱圖留在東茵城,繼續禍害戈迪利亞了。此時的失落淡化了仇恨,對密凱圖的嫉妒和憎恨最終被莉亞娜對自己的絕情所取代了。莉亞娜曾經和他說過,永遠不要放棄她的,他似乎還總能從這句話中冥冥看到一絲的希望,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上帝作證,我一定遵命。”莉亞娜站起身,躬身回答道。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刺痛了艾爾文的神經。

“海因,我們走!”艾爾文叫道。

海因立刻就在大廳中突然變成冰龍,他扇著翅膀,懸停在會議廳中。大風讓那些衛兵和貴族們都睜不開眼,艾爾文則一躍跳到他的背上。冰龍撲了撲翅膀,忽的從窗戶飛了出去,從容的消失在了濛濛的細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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