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文坐在從喬格里蘇去往佈雷加的馬車上,崎嶇的道路讓他們晃晃悠悠的顛簸了六天。長時間的顛簸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旅客們唯一希望的事就是旅程趕緊結(jié)束,好讓被顛的麻木的身體稍稍休息一下。不過值得安慰的是沿途的風景還不錯。路的一邊連綿不斷的大山,山上長滿了樹,大自然在這個季節(jié)裡的色彩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絢爛,那些紅色的樹林就像艾爾文的頭髮一樣火紅。天空是乾淨蔚藍的顏色,這是一幅大自然抒情詩一樣的畫面。只是車伕可沒有詩人的情懷,在他眼裡可沒有風景帶來的愉悅感,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生活的麻木和賺錢的辛勞。
“嘿,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太陽下山之前能趕到一個村子,今晚上就不趕夜路了,就在那裡休息一晚,俺的這兩匹可憐的瘦馬可也得休息一下。明天太陽升起之前接著出發(fā),這樣的話,再過三四天就能趕到蒙克休達了。在那裡呆上一天,再走個四五天就能到佈雷加。”車伕一隻手拿著鞭子,半偏著臉對車篷裡的海因和艾爾文說。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海因說。
“什麼事?”艾爾文的思緒被從車外的風景拉了回來。
“大叔,你知道一個路加文的法師嗎?”海因問。
“法師?咳,什麼法師之類的大人物,俺們這種人當然接觸不到咯,說起來,俺在東茵城倒是聽人提起過什麼法師,不過沒俺也不關(guān)心,也就沒問。你們不會是要去東茵城吧?付錢的那位老爺可是吩咐我把你們送到佈雷加的。”車伕一隻手抓著繮繩一隻手放在座位邊的護欄上說。
“不,我們不去東茵城。”艾爾文回答道,然後眼睛看著海因,搖搖頭說,“法師的事以後再說好嗎?現(xiàn)在不是時候。”
“我知道。”海因回答道,他的眼睛望向山上的風景,“看,多美啊!你知道,在螢火蟲森林裡,是沒有這樣的景象的。”
“確實很漂亮。”車伕不甘寂寞的又搭上話,“你們運氣還真不錯,趕得是時候,在幾天前還不是這樣呢。再晚幾天啊,恐怕樹葉都掉光了,你們也看不到了。一年四季就這麼十來天,嘿,還真給你們趕上了!”
“是艾爾文運氣好吧。”海因回答說,他仍然若有所思的望著遠方。
“聽你倆的口音,可不像是喬格里蘇人。剛纔你們說了什麼森林來著?”車伕說道,經(jīng)過幾天的相處,車伕的話越來越多了。
“螢火蟲森林。”海因回答道。
“螢火蟲森林?真是個古怪的名字,俺可沒聽說過。那裡人多不?離得遠不?路好走不?如果合適,你們想回去的時候可以僱俺的車,順便也在你們那裡幫俺也宣傳宣傳。現(xiàn)在去蒙克休達的路還行,再過幾個月就要下雪了,那傢伙,可一點也走不了,給多少錢俺也不走。俺可不想把兩個可憐的小馬駒兒凍死在路上!”
“那可是相當遠了。不過剛纔說的東茵城你去過嗎?”海因又說。
“你可算找對人了,東茵城那可是俺現(xiàn)在的主要路線了!”車伕得意的大聲嚷嚷起來,“俺以前是跑蒙克休達線的,因爲打仗,蒙克休達的人減少了好多,現(xiàn)在生意一直景氣不起來。以前打仗的時候,路也被軍隊的馬和車弄壞了,現(xiàn)在的路可也不好走咯,總之,這段生意算是給毀了!然後俺就跑喬格里蘇到東茵城這條路了。是那位老爺給了不錯的價格,我才破例拉你們?nèi)ヒ惶藖牙准印!?
“蒙克休達是被帝國軍屠過城的嗎?”艾爾文好像想起什麼來,突然問道。
“嗚,小夥子,這個你可別提啦。帝國軍的那個炎龍騎士團太可怕了,裡面有好多像你們剛纔說的那種‘法師’。他們到來的那些日子,天上都好些天看不見太陽。老百姓都說那是撒旦派來的。直到他們走了,天才好起來。在他們走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這裡不敢有人住的。”
“現(xiàn)在那裡還有人住嗎?”艾爾文又問道。
“還別說,帝國軍不是所有軍隊都像炎龍騎士團那樣,後來大執(zhí)行官米瑞安大人來了之後,重修了蒙克休達,這才慢慢有人住進去,但也並不多。”
“那你現(xiàn)在是幫助帝國還是幫助戈迪利亞?”海因好奇的問。
“俺一下賤的老百姓,能幫誰?還是保命要緊,掙點錢其次。普通人可以載,當兵的可不能載。要是你們今天穿了軍裝,俺可堅決不能幫你們,給多少錢也不行,逮住了可得殺頭。”
“如果是爲軍隊效力的人你載嗎?”海因又問。
“如果看起來是幫助軍隊的,俺可就不敢進入轄區(qū)裡去啦。”
“什麼轄區(qū)?”海因問道,他看見艾爾文在衝他使眼色,示意他要少說一些,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正在說錯一些話。
“比方說如果你是戈迪利亞軍的,到了帝國軍佔領(lǐng)的區(qū)域俺可就不能再載你們了。不過,話說,你們兩個真是戈迪利亞軍隊的人嗎?”
“不不不!”艾爾文連忙擺手回答道,“我們只是普通市民而已。”
之後大家都沒再說什麼,馬車繼續(xù)在路上走著,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異常情況。正如車伕說的,這條路經(jīng)過戰(zhàn)爭之後就非常蕭條,來往的人很少。
這樣,在路上顛簸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太陽落山之前,他們真的按計劃的那樣趕到了蒙克休達。
這是一個看起來比較新的城市,地上的石板路像是剛剛鋪上去的,居民們的瓦房是嶄新的灰紅色,看起來沒有經(jīng)過風雨的侵蝕。只是從城外大片荒蕪的田地來看,這裡確實不像住了很多人。不過田地間的田埂表明,那些荒蕪的土地是曾經(jīng)有人耕種過的。
馬車最後在城邊的一家旅館旁停下,與其說那是一家旅館,不如說是一戶人家,矮矮的兩層樓,有一間小小的馬廄,裡面只能住下四匹馬。院子也很小,篷車放進去基本就佔去了一半的地方。艾爾文和海因被安排在二樓的一個房間裡住,而車伕則獨自在一樓馬廄旁邊的小房間裡住下,那個房間因爲太靠近馬廄能聞到馬糞的味道,所以價格也便宜。
等一切安頓好了之後,艾爾文和海因就一頭倒在牀上,這幾天的行**的讓他們疲憊不堪,他們甚至連行李都不想打開。窗外很寧靜,太陽快要落山了,天邊的雲(yún)也開始變紅了。
“艾爾文,這些天我有說錯些什麼嗎?”海因問道。
“海因,這麼說吧。”艾爾文坐起身來,想了想,接著說,“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的,所以說話和做事不應(yīng)該對誰都推心置腹的,應(yīng)該學著有所保留。”
“什麼叫有所保留?”海因躺在那裡歪著脖子看著艾爾文問道。
“哈哈,你看你總是對什麼都好奇。”艾爾文笑著說,在螢火蟲森林的時候,海因曾用“你總是對什麼都好奇”調(diào)侃過他,現(xiàn)在他正好能反過來這麼說海因了。但海因並沒有笑,他正在經(jīng)歷一段並不愉快的困惑期。看到海因的認真表情,艾爾文只好正經(jīng)的回答道:“好吧,這個‘有所保留’就是心裡越是想做什麼或想說什麼,越是不要讓別人知道。”
“艾爾文是這樣嗎?”海因說著從也牀上坐了起來。
艾爾文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是的,我也是這樣!”
“對誰都這樣嗎?”海因又問,從他的眼睛裡的透出一絲隱隱的的不安,他的隱含意思是在問“對我也這樣嗎?”。
艾爾文看了看海因,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嚴峻起來,他把眼睛轉(zhuǎn)向窗外。“沒錯,”他回答道,“對任何人都要這樣!”
“艾爾文對莉亞娜也是這樣嗎?”
一提到莉亞娜,艾爾文表情一下子變了很多。認真想想,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對莉亞娜懷有什麼樣的感情,有時他覺得自己或許並沒有多麼喜歡她,沒有時時刻刻都在想在想著她,而且他還意識到兩人彼此身份真的差的很遠,對方又是修女,這樣註定不會有結(jié)果的。但不管怎麼樣,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如果他選擇放棄她,那麼他的內(nèi)心就會感到深深的失落和不安。
“這個,你還不懂,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會明白了,這完全控制不了!”艾爾文說著,他並沒有看海因,只是瞅向窗外。
“控制不了?”
“比如如果有一天你的特麗莎遇到危險,那你會怎麼做?會去救她嗎?”
“我當然會去救她。”
“不惜犧牲自己嗎?”
“嗯,是的!”海因很乾脆的回答道。
“諾,就是這樣了。”
“那麼,你說的‘保留’並不是對所有人是嗎?”海因若有所思的問道。
“不,海因,這不是一碼事。從現(xiàn)在開始,你應(yīng)該對所有人都有所保留,包括我在內(nèi)!”
“是嗎……”海因若有所思的說。
房間裡接下來是一片沉默,艾爾文躺下休息了。海因也躺下了,但他心中總在想事情,沒法好好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