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森林裡的一部分人似乎開始了一種新的生活,他們開始對特麗莎的音樂房屋表現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興趣。他們之前是不在乎這些東西的(而且對其它東西也顯得不感興趣),但現在不少人也開始著手蓋自己的音樂小屋了。住在這房子裡,早晨起來吹東風,能聽見管樂,中午吹西風能聽見絃樂,傍晚的南方聽起來想風琴,晚上的北風則聽起來像撥彈樂,如果遇到下雨,則還會聽到打擊樂。屋子的四面各有四個入風口,開啓不同的風口會產生不同風格的聲響,如果把所有的風口都用木塞塞住,那颳風時,房子就不發聲了。
海因回來的時候,特麗莎正在院子裡爲村民們講解不同材質建材的發聲屬性。她看見海因回來,並沒有停止講課,只是微微一笑,繼續講她的。
“你們看,這是一塊精鐵。”特麗莎拿起一塊鐵片,用石頭敲了敲,發出叮叮的響聲,“它的傳聲性很好,最好能放在屋檐的下面,做成一根樑,但不要過分承重,兩頭用石頭固定,不要用木頭,中間部分應該粗一些而兩邊略細,這樣敲打每個部位就會發出不同的聲音了。”
“可是怎麼才能讓它有節奏的響呢?”有個村民問道。
“要想讓它有節奏的響,需要這樣的蓋子,蓋子裡每次積滿水都會翻過來推動齒輪……”特麗莎耐心的給大家講解著,直到講完村民們都走出院子,她纔回過神來關心艾爾文和海因。她看到他們很高興,一下子撲過來把兩個人都摟住了。
“這次怎麼回來這麼快啊!”特麗莎說著。
海因眼眶一陣溼潤,上前緊緊抱住特麗莎:“特麗莎,好想你啊,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呢!”在特麗莎面前,他總是像個孩子一樣。
特麗莎臉上閃爍著慈母般的微笑,那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能的使任何慌亂的人進入到平靜之中,她輕輕捧起海因的臉,輕聲的說:“怎麼會,看,我就在這兒,你不是回來了嗎。”
海因怕眼淚流出來,趕緊又一頭倒在了特麗莎的肩頭。
特麗莎拍著他的背不停的說:“沒事的,沒事的。”
艾爾文也不禁動容,雖然海因沒有跟他講過在冰蘭島上發生什麼,但他知道,海因所遭受磨難要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你的手臂和牙齒還好用嗎?”停了一會兒,特麗莎問艾爾文。
艾爾文先是一愣,然後微微笑了笑,伸進衣袖摸了摸自己的鋼鐵手臂,回答說:“是的,都好。”
晚飯的時候,海因又吃到了熟悉的酥餅,水果醬,還有油茶,那味道還像從前一樣,還是那麼的可口。儘管如此,海因的內心卻一直無法平靜下來。夜晚,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悄悄走下牀,披著單衣走坐在露臺上。周圍螢火蟲四處飛舞,月光灑在地上,將這個世界變得猶如一片寂寥無盡太空一樣。好久不見的景象!真的好美!海因望著飛來飛去的螢火蟲發呆。小屋的音樂閥門已經關閉,一陣風吹來,只有樹葉簌簌的響聲。海因想起了關於自己父母的事,爲什麼他們會不珍惜這樣寧靜閒適的生活,而轉頭要衝破這裡,去尋找外面世界。外面的世界又好在哪裡?
“海因?你怎麼了?”特麗莎從背後走了過來。
海因回過頭看了一眼,稍稍舒了一口氣。
“我覺得害怕。”海因回答道。在那次馴鹿嶺的戰鬥之後,他的內心被一種恐怖所支配。這種恐怖曾經在之前所羅門山逃離火焰犬的時候遇到過,但自從與厄爾努斯達成契約之後,恐懼便在冰龍強大的力量支撐下冰釋了。那時,他以爲已經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了。但力量所支撐起來的強大並不是真正的強大。看到阿奇斯被在馴鹿嶺被毀滅時,恐懼又猛然而至,先是佔據了厄爾努斯,隨後又蔓延到海因的心中。回想起從前剛剛走出森林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對死亡有害怕的感覺,或許是因爲無知所以才無畏,那時的勇敢在現在看來幾乎無法想象。他會和比自己強大的多的敵人戰鬥,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好像死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一樣。然而,在經歷了這麼多事,熟悉外面的世界了之後,他居然對於死亡感到害怕了。難道經歷的越多反而越無法看清生死嗎?海因想不通。
“外面天氣涼,你這樣容易生病。”特麗莎用一條毛毯披在海因的身上,然後在他身旁坐下,“你不在的時候我在這裡也常常都擔心你,總盼著你回來。”
“我……”海因欲言又止,他突然開始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表現只能增加特麗莎的擔心。
“上次你把艾爾文送回來的時候,我也害怕過,我一開始還以爲那是你。”特麗莎說著停了停,“後來漢森大叔告訴我,那條龍纔是你。但艾爾文也是親近的人,我心裡依然很難過。那一次,艾爾文那麼虛弱,在牀上躺了七天才甦醒過來,現在想想還是有後怕。我不知道你們在外面都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每次問起艾爾文,他都什麼也不肯說,我只好自己想象,難道外面的世界全是兇惡的怪物嗎?這種想法一直存在我的腦海中,時常讓我擔心的睡不著。但後來我看到你每次都能回來,而且回來後又勇敢的出去,然後我就慢慢放下心了。你長大了,海因。現在,你看,你又一次回來了,而且我知道你總是能回來的,這樣就足夠了,其它什麼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不,你不明白,”海因拿開特麗莎的手,轉臉望著她,“這不一樣。以前有路加文法師,阿奇斯也很強大,我覺得有依靠。但現在路加文法師不知去向,阿奇斯又那麼輕易的被擊敗了,我還能做些什麼,我的力量就跟大山底下螞蟻一樣渺小。”
“就算你是螞蟻,並不只有你一隻螞蟻,還有我,有艾爾文,漢森叔叔,還有許多許多螞蟻啊。”
海因沒有說話,他停了一會兒,說:“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
“好吧。”特麗莎拍了拍海因的肩膀,然後起身,輕輕的說了一句:“海因,我愛你。”
海因一愣,擡起頭回答:“我也愛你。”
第二天,海因決定去拜訪鐵匠漢森,艾爾文和特麗莎也跟他一起去。鐵匠仍然自己住在村頭,那裡樹木依舊碧綠,溪流依然清澈,水鳥在林中嘰嘰喳喳的嬉鬧,在悠悠的微風下,漢森正愜意的躺在大樹下面打盹。他臉上蓋著一頂草帽遮光,在腦袋邊還放著他的酒壺,身體則是半裸著,露出黝黑結實的肌肉。
“漢森大叔!”艾爾文上前把草帽拿開。鐵匠醒了,揉了揉眼睛,看了看來人,“哦,是艾爾文。”他說道,然後伸了伸懶腰,勉勉強強的從躺椅上坐起來。
“奧,海因、特麗莎,你們都來了。”他大口喘了下氣清醒了一下神經說,“真是好久沒見了呢!艾爾文,你既然來了,我也正好有問題要問你,之前學習的劍術用上了嗎?”
艾爾文聳了聳肩:“哦,還沒有機會用上。”
鐵匠笑了起來,說:“如果沒機會用,那不用是最好的選擇了。”他了解到艾爾文並不是喜歡在別人面前炫耀技能的人,感到很欣慰。“但是,沒有機會用,不代表以後也不會用,你要想完成自己的目標,只有決心是不行的。所以,你還需要提升自己。跟我來,我爲你準備了一把新的佩劍,你用了之後,會發現自己比以前更強一些。”鐵匠說著走進屋子,其他人跟了進去。
鐵匠從牆上取下一柄短劍,遞給艾爾文。艾爾文拿在手裡摩挲了一下,那看起來並不是一把很好的劍,像是獵人用的隨身武器,硬皮質的劍鞘,普通的木質劍柄,上面除了刻的防滑紋之外連一點裝飾都沒有。艾爾文皺了皺眉頭,而且這把劍對於他來說實在有些短了。
“這把劍有什麼特別的嗎?我覺得它不會比現在這把劍好用的。”艾爾文說。
“呵呵,你又只看到表面了,艾爾文。”鐵匠看出了艾爾文的心思,他把短劍從艾爾文手中拿過來,從抽出半個劍鞘,“這把劍可不像你看到的那樣。它能伸長縮短,還能彎折,你可以試一試。”他把劍扔回到艾爾文手上。
艾爾文抽出劍,劍刃嗖的一下彈出來,看起來要比四個劍鞘的長度還要長。艾爾文被嚇了一跳。
鐵匠呵呵一笑:“被嚇到了吧,看,機關就藏在這劍柄上,像你這樣拇指斜握,它就會變成最長長度,如果拇指直握,它會維持最短長度,如果你小指勾起,它在揮動時還能發生彎折……”
艾爾文沒聽完就迫不及待跳到屋子外面的舞了幾下,那劍果然如鐵匠描述的那樣,真是一把神奇的劍。
“真是厲害!真的是要送給我嗎?”艾爾文舞完,興奮的對鐵匠說。
“嗯。”鐵匠點了點頭,“不過記住,它雖然厲害,卻對付不了惡魔。”
“哦?你現在是在教艾爾文對付惡魔?”一旁的海因聽到惡魔兩個字,精神一振。
鐵匠笑了笑,慢慢說:“海因,你先聽我說,你聽說過真正有信仰的人是不會害怕的嗎?”
海因搖了搖頭。
“強大有兩種,一種是力量上的,一種是內心的。”
“內心的?”
“沒錯,力量上的強大都只是暫時的,它總有衰落的時候。內心強大的卻並不會這樣,一個真正有信仰的人,在面對危機的時候,會表現的更加更加勇敢果斷。所以,信仰遠比力量重要!”
“那什麼是有信仰呢?”特麗莎問。
鐵匠微微一笑,悠悠的說:“所謂的信仰,就是責任與熱愛啊。”
其他人都覺得有些茫然。
鐵匠見其他人都不說話,又接著說:“所以,海因啊,真正不可戰勝的人,是那些懂得爲何而戰的人!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是不能擊敗的。你從前沒有,惡魔的災禍從前在這個世界已經發生一次了,如果不加以阻止,有可能會再次發生。”
海因在心中慢慢的掂量著鐵匠的話,過了一會兒,他說:“可是就憑我一個人擊敗不了惡魔,我現在很需要路加文法師的幫助,請告訴我怎麼找到他!”
“路加文法師幫不了你,但我知道有個人可以。”
“哦?誰啊?”
“就在你眼前。”
海因轉憂爲喜,激動的說:“漢森大叔,你能幫我嗎?那太好了!”
漢森趕緊按住海因的肩膀說:“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走不出這片森林的。”
“啊?那……難道是……艾爾文?”海因一驚,他知道,艾爾文並不是一個具有超強力量的人,也完全不懂魔法,要說能爲自己提供多大幫助實在沒法讓人相信。
“是的,就是艾爾文。”
“啊?”艾爾文也覺得疑惑,他倒是很想幫助海因,但能否真的幫得上忙他也很懷疑。“你剛纔說我手中的劍對付不了惡魔,呢麼我該怎麼幫助海因?”
“如果你想幫助海因,艾爾文,必須要找到另一把劍。”
“什麼劍?”
“斬魔劍,也就是聖劍。”鐵匠說完,輕輕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