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迷濛,天地一色。
陽光穿過氤氳的霧氣,照在莫相忘上,發出晃眼的白。
這裡到處都是這種奇異的植物,似草非草,似花非花,隨風搖曳成一片白色的海,腳下的路卻是崎嶇。
隨著那輕喚聲,也不知走了多久,青鸞微微皺眉,停下腳步。前方立著的人背對著他,方纔那輕喚聲正是從這裡而來。
“你是誰?”,青鸞凝視著那道背影,只是覺得熟悉。
那道背影卻是定定的立著,一動不動。
青鸞再次問道:“你是誰?爲何進入我的夢中?”。
那道背影彷彿只是尊石像,天地初開已矗立在此處,直到天地毀滅之時,仍然存在。
青鸞忽然不說話了,他閉緊了嘴,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那是雙乾淨穩定的手,也是雙握劍的手。
最近他已很少拔劍。
那一直背對著他的人在此時豁然回首,幽幽對著青鸞說道:“記住,你的任務!”。
青鸞猛地睜開眼,雙拳緊握,所有的景象都已消失,那只是一場夢。
只是相同的夢境最近頻繁出現,在夢中那個人一直提醒他不要忘了任務,可那是什麼任務呢?
他不記得。
他已經忘了很多事,甚至連自己從何而來都忘了。
冷汗順著他臉頰滑落,在夢中他終於看到了那個人的臉,一張完全空白的臉,就像在夢中出現的,漫山遍野的莫相忘。
天已亮了。
雖然擋著厚厚的窗簾,可陽光依然固執的照進來,暖暖的撫著他的臉。青鸞盤膝端坐在椅子上,雙手掐訣進入冥想狀態。
“篤篤篤”,門外響起熟悉的敲擊聲,青鸞微微皺眉,依然雙手掐訣,那敲門聲也不執著,只是響三聲就已重歸寂靜。
青鸞知道,是房東大娘送吃食來了。
這裡雖然在北城繁華的居民區,可這棟小樓卻無人問津,恐怕早已被衆人遺忘。
這是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擠在一衆高樓大廈中。樓下住著房東大娘,樓上卻空了很久。也難怪,自從這裡上一任租客,那個三流豔/星被人殺死後塞進衣櫃裡,這棟小樓就成了兇宅。要不是房東大娘孤零零無處投靠,恐怕早已走了。當一個多月前,青鸞把一疊百元大鈔撂在那已佝僂了腰的房東大娘面前時,老太太一雙本已渾濁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小哥,不是大娘不提醒你,這裡可是北城有名的兇宅哦。在你之前那租房子的小夥子,沒住上三天就捲鋪蓋跑了,到現在也沒來取他剩下的租房款呢”。
“……”。
“這是房間鑰匙,記得半夜十二點以後,千萬別在屋子裡逛哦”。
“……”。
“小哥,還有什麼需要的?看你像是外地人,一個人背井離鄉的不容易,有什麼需要就告訴大娘吧,大娘儘量幫你”。
“不需要”,青鸞想了想,又說:“我不習慣被打擾,還有,剩下的錢款權作飯食之用,你每日辰時爲我送來飯菜,放在門外就好。叩門三聲,我自會取回”。
“辰時?喂喂,小哥,辰時是幾點啊!”,房東大娘無奈地看著青鸞拐個彎上樓,一雙手不由攥緊了那疊百元大鈔,本已渾濁的眼,裡面隱隱有精光透出。
此後每天早上七點半,房東大娘準時將飯菜送到二樓門外,敲三聲門,轉身就走,等到晚上再把空了的碗筷拿回去。
有時大娘會站在樓下,對著那扇緊閉的窗,以及擋著窗子的厚重窗簾發呆,可當她躡手躡腳的上樓,耳朵還沒等貼到門上,裡面就已有聲音傳出來:“有事?”。
就這樣折騰了幾回,房東大娘除了每天準時送飯菜外,再也不惦記著上樓。
日子如水般流逝,今天已經是青鸞租下這間房的第三十二天。青鸞將體內真氣在四肢百骸運行一週,最後皆歸入丹田,這才手一揮,門口放著的飯菜已到了屋子裡的茶幾上。
飯是白米飯,菜是一盤醬牛肉,一盤小蔥拌豆腐,外加一個雞蛋。青鸞皺眉,只是拿起雞蛋,剝皮吃了。
站起身來,他將身子隱在窗簾後,伸出手將窗簾摟起,窗外陽光正好,小樓前的一小塊彈丸之地,種著花草,房東大娘手裡搖著蒲扇,正坐在花草叢中的藤椅上曬太陽。
街上人流如梭,青鸞皺緊眉頭,很不習慣這城市的浮躁。
“別忘了,你的任務!”,耳邊忽然又響起那道聲音,青鸞眉頭皺得更緊,腦海中忽然閃現一幅景象,漆黑的蒼穹上九顆星連成一線,一個小嬰孩“哇哇”大哭,脖子上掛著個玉墜子,九星連珠下一道大門正大開,不知會通向何處……
“九星連珠!”,他驚呼一聲,腦海裡的幻象不見了。
屋子裡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過時他方發現,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溼透。
陽光有些晃眼,北城此時正熱鬧,窗外不時傳來汽車喇叭聲。緊挨著這棟大廈的獨立二層小樓,樓下種滿了花草,那已經佝僂了腰的房東大娘手裡搖著蒲扇,悠閒的坐在藤椅上曬太陽。蹙楚將目光從那些可愛的花草身上拽回來,不得不面對現實,從昨夜開始,這房間裡就來了不速之客,而且看樣子很有常住的架勢。
“咳咳,那個什麼火貓,你確定你沒認錯人?”,蹙楚不死心的第一千零一次問它。
“是火狐啊!”,那東西尖叫一聲,用毛爪子捶胸頓足。
“呵呵,是狐,狐,紅狐”,蹙楚用眼鏡布擦汗,偷眼瞄它,這傢伙真的只是只狐貍?確定不是妖怪?!
“oh.my.god!!!我叫火狐,是火狐火狐,不是紅狐也不是火貓!”,它拼命用毛爪子抓頭上那撮雜色毛,哀嘆道:“花九,蹙離,我爲你們悲哀!”。
“等等”,蹙楚咽口吐沫,緊張地看它,小小聲說道:“你說你是從仙俠時代來,可你怎麼會說英文?!”。
“傻瓜,作爲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新時代小仙,我自然要與時俱進,儘快掌握新知識,融入新社會”,火狐得意的在屋子裡轉圈,還不忘繼續數落蹙楚。
“我真懷疑,蹙上仙與花九的孩子怎麼這麼膽小!不如你直說,你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務!”。
“你,你說什麼蹙上仙是我老爸?花九是我老媽?我不是現代人,是從仙俠時代而來?你說現在沒有神仙,是因爲我還沒帶回女媧零食?什麼零食?我這裡有玉米卷,薯條,炸雞,不知女媧她老人家喜歡吃哪樣零食?”。
“我的娘啊!是女媧靈石,不是零食!蒼天啊!誰來救救我!我是如此可憐,要不是因爲當年我偷吃,也就不會受罰,要不是我受罰,怎麼會被蹙離與花九伉儷救了,要不是被他們救了,我怎麼會欠這份人情,要不是欠了這份人情,我怎麼會淪落到這裡,要不是淪落到這裡,我怎麼會遇到這麼個腦袋秀逗了的姑娘!”。
“是是,是女媧靈石,不是零食”,蹙楚咧嘴,這傢伙還真是話嘮,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而且它百說不厭。
它似乎有一點點的無奈,長呼口氣,一雙圓眼睛滴溜溜亂轉,看了蹙楚好一會,方幽幽道:“好了,我們現在開始吧”。
“嗯?開始?開始什麼?你說的話我不明白”,蹙楚瞪大眼睛,一臉的莫名其妙。
“智商看起來不高”,火狐爲自己倒杯水一飲而盡,它不停的搖頭嘆氣,一副看朽木的樣子。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開始什麼”,蹙楚緊張地揪著裙角。
“施法啊!不施法怎麼找靈石”,火狐很有點要一口血噴出來的架勢。
“哦”,蹙楚答應一聲,忽然想起來自己根本就不會施法,只能再問它:“可是,我不會施法啊”。
“你!!!”,火狐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蹙楚,老半天才嘆氣,說道:“對啊,我忘了你來的時候是嬰孩,恐怕還不會施法”。
它拼命用毛爪子抓腦袋頂上那撮雜色毛,急得團團轉,直到轉的蹙楚頭暈眼花它才停下來,一拍大腿興奮的跳起來,大聲道:“哈哈,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啊!”。
看樣子它非常滿意自己的主意,自顧自說道:“哈哈,這麼說我就是你師父了!如果我把你這塊木頭疙瘩教成三界六道無敵女強人,蹙離和花九一定會欠我人情,我欠他們一份人情,而我這次來保護你、協助你、是一份人情,教你法術又是一份人情,那就是兩份人情……”。
它越想越興奮,已經開始憧憬,那對伉儷再見自己的時候,一定會感激涕零。
“呼呼……”。
“哪來的打呼聲?”,火狐用毛爪子縷縷頭頂的雜色毛,找了一圈差點沒背過氣去。
剛纔還一臉緊張的蹙楚丫頭,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大打呼嚕呢。
“起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喊響徹雲霄,蹙楚應聲而起,一臉茫然地問它:“啊?火貓你說完了?我知道知道,施法麼”。
“…….”,火狐一時間淚流滿面。
“你是誰?”,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房間裡的一人一狐忙循聲望去,屋子裡已多了個妖孽至極的身影。
白澤正抱著膀子,微瞇著眼看向火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