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手包裡有手機在響,是輕快悅耳的手風琴鈴音,他一邊感嘆譚振那傢伙的手機續(xù)航能力強悍,一邊接起了電話。
“是我,”蘇朗沒有小雅的號碼,想要找他只能打譚振的電話,萬幸打通了,“你在哪兒?”
“我在醫(yī)院。”小雅聽出是蘇朗的聲音,莫名其妙地踏實了一些。
“你怎麼還在醫(yī)院!”蘇朗剛準備抱怨,又連忙收起圖紙,說,“你等我,我來接你,我們一起去找譚振!”
小雅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的女士睡衣,從醫(yī)院走廊金屬欄桿上看了個自己大概的模樣,便一臉不悅地收起了電話——好歹讓人換身衣服啊。
蘇朗纔不管那麼多,現(xiàn)在對於他來說什麼都變得不重要,唯有找到譚振才能讓他懸著的心透一口氣。
蘇朗到了醫(yī)院再打譚振的手機,自己的手機居然很不爭氣地斷電了。
他無奈,只好一邊跟人打聽一邊找小雅。
在人海中,他憤怒到了極點,卻說不明白憤怒的對象是誰。想著小雅至少比較容易辨認,便強憋著一口氣耐著性子打聽。
最後,在住院部二樓的角落裡,他見到了佝僂著身子扯女士睡衣的大漢。
“喂!”蘇朗叫了一聲。
小雅回頭,凌亂的頭髮黏黏糊糊地貼在腦門上,非常不雅觀。
“走了!”蘇朗扭頭,順勢就要下樓,卻聽小雅在身後喊了一句,“哎你等等……這兒有情況。”
蘇朗回頭,現(xiàn)在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都能戳到他敏銳的神經,他又急忙三步並作兩步地朝小雅走去。
小雅閃開身子,病房門上的玻璃框裡一個女孩躺在病牀上,旁邊坐著地宮領班莉姐。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心在這裡偷聽人家聊天?”蘇朗眉心一擰,揪著小雅的衣服袖子就往外拽。
“不是!”小雅甩開蘇朗的手,往玻璃窗裡指了指說,“這個女孩不一般,她們可不是聊一般的家常……哦,我忘了你聽不到。”
蘇朗臉色很不好看,那樣子看著就像是隨時都會和人打上一架。
小雅連忙拉著他往旁邊的排椅裡坐,他說:“這女孩和莉姐以前是同居好友,後來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最近才因爲眼睛出了問題在這住院,才重新聯(lián)繫上的。我根本不是浪費時間去琢磨那女孩的來歷,主要是因爲她說她這些年都是跟海天大酒店的小少爺在一起。”
“誰?”蘇朗驚叫著起身,順勢就要衝進病房問個清楚,他並不知道蘇少茂還有一個女朋友或者情人。
“她是在蘇少茂那,但他們的關係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小雅費力地解釋,“總之就是她現(xiàn)在幾乎是從蘇少茂那裡逃出來了,對,她自己說的是逃!”
蘇朗心裡慌亂,猛地起身推開病房門。
門被推開的那一剎那,女孩立刻蜷縮成一團,伸手就摟住了身旁的莉姐,她大喊大叫著:“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是不是來了???”
蘇朗看女孩驚恐的模樣,便不再上前,停在門口,開口說:“你認識蘇少茂?你和他在一起過?”
原本和好姐妹傾訴著的女孩此刻就像是瘋了一樣,聽到“蘇少茂”這三個字更是哇哇大叫起來。
蘇朗也是對那三個字憎惡到了極點,又往前一步:“……我和你一樣討厭那個人,我們能聊聊嗎?”
“啊!”女生尖叫,在她聽來蘇朗的聲音和蘇少茂極爲相似,她開始驚懼地猛烈搖頭,“別過來,別過來,我求求你,別過來。”
蘇朗無奈,小雅拉住了蘇朗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著急,莉姐則起身把女孩緊緊地摟在懷裡。
“瀟瀟,別怕,他不是那個人,”莉姐一下下地在女孩後背上拍撫著,眼裡充滿憂傷,“他不是那個人啊,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蘇朗不知道蘇少茂對眼前這個叫瀟瀟的女孩做了什麼,但怎麼都應該是最邪惡的那種,便也生出一絲絲的同情,放慢了腳步,輕聲說道:“我知道他一直做著壞事,是什麼,告訴我好嗎?”
女孩簡直不能聽到蘇朗的任何聲音,她已經緊緊地扣著莉姐的脖領,拇指眼看就要把莉姐脖頸上的嫩肉挖破。
她不再說任何成句的話,只是一個勁兒地躲在莉姐懷裡嗚咽。
這位蘇氏的少爺蘇朗,莉姐是認識的,在她的腦海中存了這個城市裡所有紈絝的姓名與喜好,此刻,她明知自己得罪不起這位少爺,卻也不忍心懷裡的小妹繼續(xù)受到傷害,便求饒似地說:“蘇總,你們先出去吧,我來問問她好嗎?”
蘇朗心裡火燒火燎,按照之前譚振的計劃,如果沒有十足的鐵證,一定是扳不倒蘇少茂的,可現(xiàn)在,眼看著有一絲證據(jù)擺在面前,他卻無能爲力。
但是,他也明白,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不能著急,便微微點頭退出了房門。
“在這兒聽著!”蘇朗突然放棄了那個帶著小雅硬闖少茂速停的計劃。
譚振,等我!
蘇朗急不可待地想要透一口氣,他往樓梯口走去,卻不料迎面碰上一個拿著保溫飯桶的人。
“是你?”蘇朗還未開口,對面的鄧小仙先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是你……”蘇朗瞬間把那個電話裡說欠錢不還的傢伙和對面這一頭黃毛對上了號。
“你怎麼在這?”隨即,蘇朗便不由自主對這位譚振的“朋友”生出了厭惡。
“我……”鄧小仙開始支支吾吾,一會兒說來看看朋友,一會兒又來說是看看家人。
蘇朗懶得理他,便讓開道讓那人走了。
擦身而過,蘇朗不明白譚振那小子身邊怎麼都是這種亂七八糟的人。
不是送上門讓人打昏的傻警察,就是行爲舉止腦回路不同常人的奇葩女裝癖,再就是這種欠了錢不還還要打電話來通報一聲的所謂朋友。
蘇朗搖頭,順著樓梯往上爬了兩層,他突然想到餘星也在同一家醫(yī)院裡躺著,已經有兩天沒有陪譚振一起來看過他,他便生出一絲憐憫,準備去看看餘星。
餘星還是老樣子,身邊有民警輪流照顧,身上也不用再插那些亂七八糟的管子,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蘇朗走近餘星,和民警打了個招呼就坐下了。
那民警已經見過蘇朗多次,便很放心的趁機出去溜達一圈活動筋骨。
蘇朗記得往日譚振來看這個小弟的時候,都會捏著對方的手嘮嘮叨叨地說上好一陣話,據(jù)說是可以幫助病患回憶起往日生活,有助於甦醒。
那時候,他還笑話譚振,年紀輕輕就學會了事無鉅細地嘮叨,以後老了可怎麼辦,是不是就會婆婆媽媽整日沒完沒了。
他還開玩笑說過,你這樣,和你一起生活的人真是要被煩死。
譚振則無所謂地搖頭,愛我的人至少得承受我這樣啦。
蘇朗想到這些,勾起嘴角笑了,眼睛溫熱,譚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以前覺得那人不過是他接觸過的所有出賣色相的人中普通的一個,爲錢癡狂,爲錢瘋癲,只要撒出去大把的鈔票,就沒有那人不願意做的事情。
而現(xiàn)在他摸不準了,爲這樣一個毫無血緣的弟弟陷入陷阱,不由讓他心生敬佩。
於是,他竟然不知不覺地學著譚振往日的模樣,捏住餘星的手開始絮叨:“餘星,我是蘇朗,你哥哥的朋友,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呢?你還不知道吧,他爲了給你討回公道一個人鑽進了那條暗道,然後……然後就消失不見了……暗道被人從另外一頭堵上了,而我們卻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