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朗也不是捨不得回去,只是因爲一股興奮之後猛然降溫後莫名的失落感,想一個人待會兒,於是車剛開到十字路口又調轉車頭回來了。
譚振繃直身子過了馬路,重新回到蘇朗的身邊,說:“我忘了朋友那兒今晚租出去了。”
“哦,你沒有住的地方?”蘇朗靠在車門上,兩手鬆散地環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樣。
“前幾天因爲交不起房租,門上的密碼鎖被房東改了。”譚振坦白道。
“你成天把錢掛在嘴邊,怎麼會這麼落魄?”蘇朗有點難以置信,在他看來,一個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而眼前這位混世魔王居然連居所都沒個固定的。
“呵呵,我有自己的……難處。”
“欠了高利貸,還是賭債?還是說你吸毒?”蘇朗總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話,戳痛別人的心窩。
“沒有啦,或許……或許有一天會告訴你,但現在不是時候。”譚振假笑,裝作一副天真不問世事的模樣。
“那好吧,”蘇朗鬆開抱著的手臂,走向譚振,半晌才說,“看來你不需要我的幫忙?”
譚振對自己這副窘樣有點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隨便把火撒在別人身上,於是擺了擺手,說:“暫時不用啦,我正準備去朋友那。”
“那……”聽到譚振的計劃,蘇朗立刻靜了聲,把準備邀請對方去自己家裡做客的想法在心裡劃掉,打開車門,點頭,“那晚安了。”
譚振站在路邊,跑車發動瞬間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見。
他非常後悔,他其實在看到蘇朗的那一瞬間還在想,能不能死皮賴臉地要求對方帶自己回那個頂層的私家花園。
那裡就像是用水晶建造的宮殿,烏雲退去的夜晚,星空一定很美。
可他因爲最後的一點點自尊心而拒絕了對方主動表現出來的善意。
他居然不願意讓對方看自己過於落魄,儘管賣慘對於他的其他客戶來說還挺好用的。
我們已經不是主客的關係,而是合作伙伴!
譚振咬了咬下脣,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能和A市最牛逼的地產商家大兒子成爲合作伙伴,這簡直是份殊榮。
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走在夏日雨後的夜晚,水汽瀰漫,飽含路旁綠化帶裡冒出來的泥土味與其它一些亂七八糟的味道。
“喂,餘星?”終於,譚振由於過分擔心身體裡的老舊戒指,而給高中時認的小弟,此刻正在A城某派出所裡實習的餘星打了電話。
“哥哥生病了,回不了家,能在你那借宿一宿嗎?”譚振的聲音有點兒發澀,但他儘量控制得很穩。
“當然沒問題,但我今晚值班,你得自己來取鑰匙!”餘星的聲音一聽就是那種朝氣滿滿,讓人很舒爽的大男孩模樣,哪怕是黑夜裡聽到也讓人暖暖的。
譚振收了手機,往餘星那走,第一次有點想結束這種漂泊的生活。
夜深,譚振躺在餘星宿舍那狹小的沙發裡,仔細聽從胃部和小腹發來的“咕咕”聲。
漸漸地,他已經發現了規律,如果小打小鬧的“咕咕”聲,很快就會平息,不用去管。只有胃部擰巴,連著小腹也一起抽痛的時候,他就可以拖著虛弱的身子往廁所跑。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聽蘇朗的,吃瀉藥加開塞露,只希望順利地把那枚靠故事營銷而增值的戒指拉出來。
凌晨四點,餘星還沒有回來,譚振不知道拉了第多少次。
這一次,他成功了。
那枚淡藍色的海藍寶石戒面、白金戒身的傢伙終於重見天日。
譚振快要虛脫地提好褲子,用蓮蓬頭沖洗那枚戒指。
心想,還好,知道白天去見蘇朗要辦事兒,專門做了腸道清潔,幾乎沒吃東西。這玩意兒基本上算是靠喝水給硬生生衝下來的!
譚振撿起那枚戒指,套在指頭上細細地看,他對珠寶不在行,但是他能看得出來,這東西的做工真談不上什麼精緻。
反正要他拿7萬美元來買這個小東西,他是萬萬捨不得的。
不過,他又能捨得了什麼。女人們送的萬把來塊的腕錶,他都是轉身就當了。同樣,有人送高級的衣服、鞋子,他也都是轉手就賣給地宮裡和自己身材鞋碼差不多的小夥子。
他對錢的執念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看著手上的戒指,譚振突然看到了一雙暗淡無光的眼睛。
大而空洞,死且寂寥。
而他明明覺得那樣一雙女人的眼睛應該是嫵媚而動情的。
他甩了甩腦袋,從褲兜裡摸出一個避孕套拆封,把戒指裝了進去。
翌日,陽光明媚。
譚振被猛然拉開窗簾時的刺耳聲驚醒。
餘星已經做好了美味可口的蛋包飯擺在他的面前。
“振哥早安!”
餘星大清早的,剛值了夜班回來,也不急著去補覺,而是不慌不忙地先做了吃的,這讓譚振有點不好意思。
“你是怎麼了?好點兒了嗎?我看你吃瀉藥?”餘星拿起茶幾上的藥品包裝看了看,問譚振。
“呃,就是……”譚振笑,“就是吃多了,頂食了,沒事,現在已經好了。”
“振哥,你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要我說,你這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這麼混下去,在夜場上班危險不說,也沒個長久的規劃,不如……”餘星一屁股坐在譚振面前的茶幾上,開始碎碎念,“不如我幫你在我們片兒區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什麼適合你的工作,先過渡一下?”
譚振知道,在餘星的心目中,自己還是那個敢爲被校霸欺辱的小弟而出頭的好大哥,根本不明白自己那所謂的夜場工作到底是做什麼的。
而他自己也不想形象在小弟面前崩塌,便信口胡說:“嗯,再過兩年,攢一些錢開個小店,就不這麼拼了。”
“不錯!”餘星起身,端著蛋包飯塞進譚振的手裡,說,“到時候,我可以幫你找門臉,我們轄區什麼地段兒的鋪面賺錢多,哪家風水好,我門兒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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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譚振經過一夜的腸胃洗禮,看著手裡的飯也沒什麼胃口,只是象徵性地少吃了一點,便笑著說,“你這個小片兒警,還實習出了成就感,哎我問你……”
譚振只是準備隨口一問,但不知爲何話還沒有全倒出去,心裡就慌了起來。
他應該相信蘇朗的,他家酒店下的車庫裡,如果有一個死亡男童,他不會不知道,可強大的好奇心,還是驅使著他問了一句。
“你聽說過海天大酒店的地下停車庫裡,前幾天發現了一個死亡男童的事兒嗎?”
“啊?”
餘星本是刑偵專業畢業的,雖然不是什麼高材生,但骨子裡根本就不是那種安於現狀的青年。
相反,他總覺得自己混身竄動一股熱情沒地方使,呆在派出所裡有點憋悶。
此刻,聽到蘇朗的問話,突然一蹦子跳了起來:“什麼時候?你聽誰說的?具體在那兒?怎麼沒報案!”
譚振又扒了一口飯進嘴裡,咕噥著:“哦,也可能就是個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