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振感到司機與蘇朗的關係有點微妙,便自作主張按起了那個擋板。
現在,狹小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兩人。
譚振有點意識到蘇朗的拳頭在越捏越緊,便伸手在他側拳突起的傷疤上輕輕摸了摸,算是安撫。
“放心啦,我譚振沒什麼別的本事,就是還沒碰到對我不敢興趣的女人,既然我們是合作伙伴,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幫你辦到?!?
譚振笑著,腦袋靠在後背上,微微側著臉看蘇朗,手不停地在對方疤痕上摩|挲:“你根本就不用追人家這麼麻煩,只是想得到股份而已。話說,能不能把你們之間的故事講明白一點,我也好繼續……”
蘇朗甩開譚振的手,怒目相對:“你這個人,好奇心真的很重!”
譚振撇嘴,收回手抱在胸口扭頭看車窗外,笑道:“是,我這個人就是好奇心很重,我自己也好煩呀。送我到地宮吧,到了叫我?!?
說完他便很快入睡,是那種身體睏乏到某種極致的疲憊。
蘇朗真有點鬧不懂最近的自己,居然也突然多了很多好奇心,尤其是對旁邊這位。
他到底是誰,之前聽他叫董明澤學姐,難道也是A大畢業的?
他賺錢不少,一晚上的收入少說也有萬把來塊,年薪比得上自家產業裡的中高層管理,爲何還總是很缺錢。
蘇朗聽譚振晚上還要回地宮上班,再看他缺少血色的臉,乖乖掏出了手機。
他想著,作爲合作伙伴,爲了表達誠意,先轉過去兩萬吧——還得是手機銀行轉,爲對方省幾十塊錢的手續費,哎!
傍晚十分,正是都市霓虹與天邊殘雲曖昧糾纏的時候,車子到了地宮門口。
蘇朗推醒譚振:“到了?!?
譚振擡手抹了把臉,憨笑,作勢就要推門下車:“謝了!”
“喂!”蘇朗把人叫住,但是當著司機老馬的面又什麼都沒說,揮了揮手。
譚振站在原地,看車子離開,掏出手機看時間,卻不料看到了手機裡的到賬短信。
“咦?”突然有錢到賬,他還挺開心的,連忙劃開手機去看,居然是蘇朗轉過來的。
他用這個賬號轉過來三次,只有這一次是附了留言的。
“付了房租睡個好覺?!?
譚振心頭一暖,根本沒去多想,轉手就輸入了一個帳號,準備把錢給對方轉過去。
然而就在轉賬密碼按到最後一位的時候,他又停下了。
他想著,是不是在這個已經住了五年但依舊陌生的城市裡,也給自己一點溫暖。
至少把房租付了,好睡上一覺?
正猶豫著,從地宮裡蹦出一人,摟著譚振的脖子“吧唧”就親了一口。
“哎我去!”譚振用手擦拭被親的地方,要是顧客他肯定不會這樣,可用餘光看到對方一身亞克力飾品,活脫脫一個行走中的聖誕樹,就知道是小雅了。
“振哥,你怎麼纔來,昨晚去哪兒了?”
小雅比譚振高幾公分又穿著粗跟的女士涼鞋,以這種居高臨下的姿勢抱著譚振,讓人很有壓迫感。
“哦,”譚振笑著把小雅推開一些,嗅了嗅鼻子,說,“辦了點兒私事。哎你這個止汗露,得再噴一點兒了啊?!?
小雅嬌羞地用肥手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地扭扭身子:“怎麼,有味兒?人家剛噴完啦?!?
“那就再噴一點!”譚振擡起手臂,擋住小雅試圖讓他再次辨別腋下氣味的胳膊。
門口迎賓的小哥們被這場景紛紛逗樂。
“笑!笑什麼笑,”小雅轉身點著一溜小哥們的鼻尖,“你們一個個有我美嘛,還笑!”
“你最美!”譚振拍拍小雅的肩膀,把人帶進地宮。
穿過幽暗長廊,推開大廳的門板,裡面喧囂一片,激光燈掃過來者的臉頰,讓人立刻有了踏入異世界大門的錯覺。
在這個極度放縱的地方,人們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他們輕易就撕下來平日裡僞裝在臉上的那張面具。唱跳扭蹦,加上酒精和音樂的刺激,在虛脫中尋找快|感。
譚振在這樣的地方混跡了五年,人生最有幹勁最活力的時間,都貢獻給了這個地方。
小雅轉身摟住譚振的脖子,趴在對方的肩頭跟隨節奏扭擺。
譚振扶著小雅那假裝存在的腰,也很自然地跟隨音樂晃動了起來。
“振哥,”突然,小雅趴在譚振的耳邊,捏尖了嗓子大喊,“我知道你昨晚去哪兒了!”
“???”譚振假裝沒有聽到。
“我說……我知道你昨晚去哪兒了!你幹了什麼,和誰在一起,我都知道!但你不能再那樣做了?!?
小雅的聲音再次響起,譚振耳朵嗡嗡作響,他定神看看身邊妖冶鬼魅的人羣,在看對面的金剛芭比,剛纔的聲音真的是對方發出來的?
“你再說一遍?”譚振歪腦袋在小雅耳邊問。
小雅則晃動一身的亞克力裝飾,兩手舉高,漏出油量光潔的胳肢窩,扭著屁股走了。
譚振回了回神,想這一定是自己身體虛弱,終於產生了幻聽。
凌晨一點,譚振陪最後一波女客人喝完粉色甜橙香檳,火急火燎地回自己的住處砸樓下房東的大門。
在房東的謾罵和詛咒聲中,交錢付了三個月的房租,然後要回了大門上的密碼。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一股潮溼的黴味有點薰得他睜不開眼,他有點兒想要鄧小仙的那個加了印度神油的空氣清新配方。
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整理屋子,三點多,他終於可以躺在自己的牀上了。
此刻,城市的另一邊,在蘇家的大宅裡,蘇朗正站在豪華大廳裡的立式大鐘旁聽老爸蘇俊良強迫性的“談話”。
“朗朗,你怎麼又去小澤那裡了?”蘇俊良搖頭,“我已經向你解釋過很多遍了,爸爸和那個設計師只是朋友的關係,你怎麼就不信呢?”
蘇朗只是呆呆地站著,身子站得筆直,眉眼下垂,一副好孩子的乖巧模樣。
“這些年,你媽媽一直那個樣子,爸爸是動過不少歪心思去找外面的女人。但小澤不是,她只是一個和我們集團有過合作的女設計師?!碧K俊良把這已不知道強調過多少次的話,又苦口婆心地倒了一遍。
“你這個孩子,真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怎麼……哎,”蘇俊良食指與中指尖夾著尚未點燃的優質古巴雪茄,夾雜白絲的頭髮和鬍子修理得頗爲精緻。
“姐夫,三點多了,讓孩子先去睡覺吧,”此刻,在客廳一角沙發裡的陳宇終於開腔,“小孩子不懂事嘛,過幾年等朗朗長大一些就好了?!?
蘇朗微微把頭扭向小舅,眼神充滿疲憊與無奈:“我已經二十四歲了,怎麼在你們眼中永遠是個小孩?”
“哈哈,”陳宇大笑,那笑聲在夜晚的山莊聽起來有點兒突兀,“無論你二十四,還是四十二,在我們這些長輩人的眼裡,永遠都是個孩子呀?!?
“那爲什麼羅少茂比我年幼兩三歲,卻可以代表公司獨當一面?”蘇朗的提問擲地有聲。
“哎呀,”陳宇起身,緩緩走向蘇朗,像對待年幼的動物幼崽一般,撫摸他的鬢角,“少茂和你不一樣,他哪有你那份福氣。”
隨之,他又轉身看了看蘇俊良,笑著問:“是嗎,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