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蠢?”蘇朗兩手插在西褲兜裡,看著蹲在路邊的譚振,語氣並不和善。
“我很難受的好嗎?”譚振乾嘔了半天,什麼都嘔不出來,很喪氣地回頭看蘇朗。
蘇朗被譚振那罕見的犀利眼神給驚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後閃了閃身:“我……我去給你買瓶水。”
十五分鐘後,等蘇朗回到跑車旁邊,譚振已經坐進車裡安靜地等待。
那樣子就像一副臨上刑場的囚犯,生無可戀。
“給,”蘇朗丟了一瓶純淨水給譚振,“喝點東西才能吐得出來。”
譚振就那麼木訥地接過水瓶,慢悠悠地擰開,說:“我拿到的是一顆海藍寶石的戒指,你說,它會不會劃破我的腸胃,讓我半夜死於腹腔穿孔?”
蘇朗無奈搖頭,說:“沒關係啦,我小時候也吞過東西,吐不出來,就弄點瀉藥好了。”
譚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壞事呢。”
蘇朗把譚振手裡的塑料水瓶往高擡了擡,示意對方快點喝。
“要不,帶你去醫院看看?”過了許久,蘇朗提議。
“怎麼解釋?”譚振扭頭看蘇朗,完全不是往日那個懂得諂媚的地宮頭牌,“我是小偷啊,主動去交贓物嗎?”
“呃,”蘇朗鼻孔出氣,“所以說你蠢嘛,怎麼會把那東西直接吞下去?”
“我……”譚振這纔想起,他見到蘇朗的那一瞬間,最想告訴他的是——我聽說,這裡前兩天發現了死亡男童,於是髮根一立混身打了個哆嗦。
“我問你個事兒?”譚振試探性地開口,“你在地下車庫等了那麼長時間,就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麼?”
“沒啊,我也不是一個人呆著,這個點兒,人來人往的,”蘇朗說,“你有什麼請直說好麼?”
“我剛在電梯裡,聽那兩個安保說,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車庫裡,前幾天發現了死亡男童,有這回事兒嗎?”譚振不知不覺在腦海中腦補出一個三四歲男孩子的模樣。
“怎麼可能?”蘇朗一臉正氣,“我們家酒店的地下車庫,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離才400米,我能不知道麼?”
“哦,”譚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氣,緊跟著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體裡的那枚戒指,隨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現在怎麼辦呢?”
“別怕,”蘇朗說著,從譚振手裡拿回純淨水瓶,擰上瓶蓋塞回對方手裡,重新啓動車子,“帶你去買藥。”
在買藥的這短暫幾分鐘裡,譚振以爲蘇朗有比自己靠譜的方法,或者是作爲曾經有過吞食異物而使用過的什麼特殊藥品。
結果,看到蘇朗邁著大長腿,從藥店門口的臺階上下來,只捏了一個圓球帶根把的小玩意兒,心瞬間就涼了。
“我覺得你那裡挺緊的,平時都是當上面那個吧?”蘇朗鑽進車裡,沒羞沒臊地把玩著手裡的開塞露,“用這個,再配合點瀉藥,保準穩妥,要我幫你嗎?”
“滾!”
譚振眼睛盯著那一瓶小小的東西,說出這個字,而後跟著一驚。
這一個滾字,放在往日,他譚振還不是隨隨便便拿來就說。
可面前這個人不一樣啊。
這個人是蘇朗,A城最大地產商蘇家的長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戶,兩人根本不在一個世界,他譚振縱使再有能耐,也不應該對這一個人說出“滾”字!
然而,話一出口,已經沒了辦法補救。
“對不起,我說順口了。”譚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諂媚一套。
蘇朗卻是心頭一暖。
這麼多年,他其實非常渴望能有一個人不對自己那麼客氣。
罵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對待他,無論怎樣,他都可以接受。
他知道自己活在虛假的世界裡,就因爲是地產大鱷的兒子,要什麼唾手可得,他就沒辦法交到對自己隨意說出“滾”的朋友,這太不公平。
於是,蘇朗不但沒有責怪譚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邊手臂。
手腕上黑色3d樣的手環刺青,彷彿施了魔法,耀得譚振眼睛發酸。
“你忘了,我就是一個抖|M,你有狠的別客氣,儘管來。”蘇朗說完,輕輕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彎了起來。
“你不用有壓力,和我在一起放鬆一些好嗎?我不是早就說過,咱們現在是合作伙伴的關係?”看譚振不再開口,蘇朗又補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
“你確定不要去醫院?”蘇朗似乎因爲譚振的那一個“滾”字格外興奮,說,“其實我可以帶你去私人診所,那裡只要錢,不會找麻煩的。”
“不用了。”譚振有些蔫,他這個時候才發覺,原來比肚子裡的傢伙更難對付的是眼前這個人的一舉一動。
爲何總那麼的讓人在意?
“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個民宿店吧,你還記得地方嗎?”譚振捏了捏手裡的開塞露圓頭,把它揣進口袋。
“今天都這樣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別人做的時候,也會變透明的嗎?”蘇朗的話突然多了起來。
“沒……”
“只有和我?”
“沒……沒和別人再做過,我怕萬一也透明瞭,會嚇到對方。”譚振解釋,其實這個理由有些牽強,主要是最近一段時間,他有點沒什麼心情。
“哦,不錯,很好。”蘇朗居然衝著倒後鏡裡的譚振笑了。
其實蘇朗笑起來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爺人設完全不同,特別像是一個和風細雨的鄰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讓人覺得有安全感的類型。
車子到了樓下,譚振下車,蘇朗追了出來。
“東西弄出來打電話給我,你應該沒有忘記,咱們的約定裡,還有你要幫我完成計劃的那部分吧?”
譚振聽身後蘇朗的聲音,連忙回身點頭,示意知道了。
到了民宿店門口,他卻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牀鋪上的鵝毛,想必這會兒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來。
他周身沒有一毛錢,只有一個老舊的戒指在身體裡,還不知道怎麼弄出來。
已經好幾天因爲莫名的情緒問題沒有接客,老家那邊又在一個勁兒地催要錢,他本以爲自己已經熟悉了這種讓人絕望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再一次襲來的時候,他還是能明顯的感受到自己不夠強大。
他又從樓上下來,出了電梯,走到路邊,思忖著這一夜應該去哪裡過。
卻不料在馬路對面看到了已經變得熟悉的跑車,原來蘇朗並沒有急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