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沾墨被慕止突如其來的擁抱震得一愣,他伸手摟著她柔軟的身子,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似乎千言萬語都不及這一個擁抱來的有分量。
慕止將臉埋在沈沾墨的脖頸裡,輕聲說:“我不該問,也不該提。”
沈沾墨眉峰蹙起又伸展,他冰涼的手指撫上慕止的墨發:“俊赫,是被蓮妃所殺,和樑家一樣都是嫁禍。”
慕止抱著沈沾墨的手臂忽而收緊,她睜大了眼睛感受著沈沾墨抱著自己越來越緊的力道,感受著胸口大片大片的疼痛,突然大腦一片空白。
蓮妃活活燒死了自己的兒子,沈沾墨的親弟弟嫁禍給了皇后,好狠的女人,用這樣的方式來摧毀皇后和沈阡陌,用這樣的方式來穩固沈沾墨的太子之位。
“這件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道?”慕止輕聲問。
“莫言,私月。”
慕止終於明白了,沈沾墨和沈阡陌之間這樣默契的關係,沈沾墨覺得自己虧欠於他所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來彌補,而沈阡陌亦是如何。
“若是我猜的不錯,皇后定是猜到了這次邊境之戰會帶來的後果,去見了阡陌。”沈沾墨的手指輕輕的在慕止的墨發上輕滑。
慕止猛然從沈沾墨的懷裡擡起頭:“爲何要選在這個時候?”
沈沾墨啓脣一笑:“因爲如果阡陌在這個時候出擊,我們這場仗可不好打,你不是賭了我的太子之位嗎?愛妃。”
慕止的手心裡滲出了汗,聲音也有些顫抖:“可是,二皇子從來不與世爭,哪來的這麼大勢力。就算,加上七夜也不足以跟你匹敵啊。”
沈沾墨點點頭:“所以皇后定有我不知道的底牌,才能抓住這樣的機會如此以死相搏。”
“不,二皇子也不一定會相信皇后的一面之詞啊。”慕止搖了搖頭。
沈沾墨的身子朝後靠了靠,伸手握住了慕止的手:“我倒覺得阡陌早就有所懷疑,不然他用什麼理由把自己的勢力分給白七夜,讓他來挑撥我?單憑隱村樑家之事,不足以讓阡陌跟我爲敵。”
“我不懂。”
“所以我纔不想讓你牽扯到這樣的事情裡來,就像阡陌就算相信了皇后害死了俊赫,還是想用這樣一退再退,表面對我虧欠不肯出手,實則是爲了保護皇后的方式來生存,我亦是如此,我不能親手殺了我的母親,就算我可以怨恨她可以疏遠她,卻不能殺了她,縱使她做了千般罪孽。”
慕止的眼簾低了低,睫毛顫抖:“沈沾墨,你後悔過嗎,你生在這樣步步爲營的深宮。”
沈沾墨卻被慕止逗笑了,他絕美的薄脣輕輕一挑:“我後悔有用?沒用何必後悔,阡陌,他現在一定在等我的一句話。”
慕止緊緊的蹙起眉頭:“你要告訴他嗎?倘若你告訴他,他會不擇手段的想要復仇。”
沈沾墨沒有說話,他只是把慕止攬進了懷裡,輕輕的閉上了眼,在回宮之前他只想這樣抱著她,再感受一下溫暖。
慕止也收緊了手臂緊緊的抱著沈沾墨,除了這樣的方式她已經找不到能給他安慰的方式。
從來沒有想過沈沾墨會這麼累,他什麼都知道,白七夜和沈阡陌的糾纏,甚至做好了沈阡陌知道事情真相的準備。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忍趕盡殺絕,其實想除掉沈阡陌比較簡單,可要他如何下手,他連沈阡陌的試探都照單全收,這也是算是爲蓮妃贖罪嗎?
那麼這樣說來,他見到自己的第一面當真不是和蓮妃一夥的,相比來說倒像是爲了阻止蓮妃濫殺無辜而趕來的。
“你告訴他吧,我和你一起承擔。”
最後,慕止這樣說。
而另一邊的翼城。
重卿拿著手上的紙條,手指漸漸彎曲,她別過頭對正在倒茶的白七夜輕聲道:“皇后,死了。”
白七夜的手指頓了頓,隨後接著閒然自得的繼續倒著清茶:“死就死了,你連這種事都關心?”
重卿把紙條燒盡,長裙一揮坐在了白七夜對面:“那就意味著二皇子最後的靠山垮了,皇后的勢力本就只剩殘餘茍且偷生,她這一死沈阡陌也岌岌可危。”
白七夜擡起那雙風情萬種的丹鳳眼斜睨了重卿一眼,將手上的清茶吹了吹:“你放心,太子不死沈阡陌就死不了。”
“你說什麼呢,你利用沈阡陌搞起的那些動盪,已經讓太子察覺沈阡陌的試探,你當太子傻了?”
白七夜抿了一口茶,極爲不情願的擡起眼望向重卿:“要麼怎麼說,你沒慕止聰明呢。”
重卿拿起桌上的水壺就朝白七夜砸去:“你說歸說,又拿我跟慕止扯什麼?啊?”
白七夜身子斜了斜躲過重卿的攻擊,水壺砸落地面碎了一地,溫熱的液體灑出來地上冒起了一團白氣。
“攤開來有何不可?我倒覺得,與其試探來試探去,倒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是實話,我一直覺得沈阡陌是個比太子更狠的角色。”白七夜彎起眼睛笑道。
“你不是爲了完成父親的夙願,進宮當御醫嗎?你現在都在幹些什麼?”重卿低吼道。
白七夜嗤笑道:“你不是要一輩子困死在城西,不問世間瑣事嗎,你現在又在,幹什麼呢?阿卿。”
重卿心口一滯,她盯著白七夜一字一句的問:“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做這一切是不是因爲慕止?你想把慕止從沈沾墨手裡搶回來是嗎?”
白七夜想起慕止,視線變得溫暖而柔軟,他輕輕的笑了笑將手上的瓷杯隨手甩向門邊。
啪!瓷杯碎。
“憑你之見,我有沒有這份心?”白七夜垂眼道。
重卿一愣,好像有一層巨大的網罩了下來,讓人喘不過氣來,幾乎是顫抖的,重卿淡淡的啓脣:“告訴我。”
白七夜也厭倦了,他驀然起身:“剩下的事,你樂得處理隨便,我先回天城了。”
“你不是答應了七七,要和我們一起會城西了嗎?”
白七夜回過頭看了一眼重卿:“你這副樣子我還真是不習慣。”頓了頓又說:“啊,你不是想得到沈沾墨嗎?若你真想,就處理掉七七這個小麻煩,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我給你的,不謝!”
“白七夜!”重卿對著白七夜的背影低吼一聲,但卻沒有使白七夜的腳步停下來。
他的身影在拉開門一瞬間消失在庭院裡,徒留下一抹白色的身影。
白七夜虛無縹緲的身影在翼城穿梭,最終停在翼城之外。
一輛馬車在翼城外候了有些時辰了,見白七夜的身影空降下來便駕車行駛而來,停在了白七夜面前。
“主上。”妖九從車上跳下來,對白七夜完了彎腰。
白七夜袖口一滑,一柄白色的摺扇落入掌心,他手腕一擡用扇子擡起了妖九彎著的胳膊,眉眼一彎“還是七爺比較好聽。”
“嗯?”妖九愣了愣,纔想起來以前自己在外人面前都喊白七夜七爺,喊七爺拉近了他和白七夜的關係。
白七夜上了馬車,妖九緊跟而上。
“想必七爺已經知道,皇后薨了。”妖九坐在離白七夜有一點距離的位置恭恭敬敬道。
白七夜點點頭:“怎麼回事?”
妖九撓了撓頭:“屬下當日接到東宮一個小宮女的求救,請二皇子救了良娣身邊的貼身侍女秦詩落,回到翌晨宮之後就,聽聞皇后娘娘就來了,但周圍有重兵把守不是二皇子的心腹接近不了,屬下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跟二皇子在裡面發生了什麼爭執。”
白七夜聽的津津有味:“然後?”
“然後過了許久,就聽到二皇子傳御醫,屬下聽說皇后在來之前就被人下了毒,還沒等從翌晨宮出去就暴斃在了二皇子面前。”
白七夜輕輕的揚了揚眉:“要我說啊,皇后死之前肯定說的是,蓮妃這賤婦居然在我身上下了毒。”
妖九眼睛驀然睜大。
“皇后娘娘死的時候,是什麼癥狀?你可打聽過。”
“不曾細細打聽只顧著日夜兼程來接七夜,不過倒是聽西御醫臨走前說,看上去是*,但怎會這麼巧在見到二皇子時突然發作就不得而知了。”
白七夜點點頭:“倘若她不接近翌晨宮,是不會發作的。”
妖九啊了一聲:“蓮妃果然陰狠!她是不是用了兩種毒素,一種下在了翌晨宮一種下在了皇后身上,皇后是因爲自身中毒但是隻要不碰到翌晨宮的毒便不會發作?”
白七夜點點頭:“嗯,翌晨宮是有一種暗藏的百毒之源,憐香。”
“憐香?憐香!”妖九恍然大悟,倘若是憐香本身是沒有毒的,而且是一種極其好聞的香料,但若是碰到了素紗之毒,便是分分鐘奪命的狠辣之毒。
“蓮妃如此做法,簡直喪盡天良。”妖九對蓮妃恨之入骨,早就聽聞那個禍國殃民的女人講宮中的嬪妃一個一個除去,卻在皇上面前落了個好人。
“關蓮妃屁事。”白七夜嗤笑道。
“除了蓮妃,還有誰這麼惡毒,皇后娘娘不過是來見自己兒子一面,她已經冒著責罰豁出命來了,爲何還苦苦相逼。”
白七夜將手上的摺扇狠狠的敲了一下妖九的頭:“這件事確實不是蓮妃所爲。”
“那是誰?”
“皇后。”
“皇后?她自己害自己?瘋了嗎!”
白七夜薄脣輕揚:“因爲那個毒,是我配得。”
妖九徹底的愣住了,她盯著眼前的白七夜有種說不出來的震驚,眼睛更是不能移動手心裡滲出了汗。
“七爺。”
“素紗之毒只有皇后那裡有,僅此一份,我卻沒猜到她會留給自己用。”
妖九還是不敢相信,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出來一個字,白七夜身子輕輕朝後靠了個舒服的姿勢,他看了妖九一眼淡淡道:“忘掉我們的對話,這毒,是蓮妃下的!”
“這毒,是蓮妃下的。”妖九輕輕的極其用力的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