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僵持戰就此拉開。
並不奢華的廂房內，慕止雅座居上，她一隻手搭在木椅的一端，一隻手上拿著閣士送來的文書，將房間裡的其餘人等掃視了一個遍。
沈沾墨和私月一左一右，挺著筆直而修長的身板靠在木桌上，妖九和扇流韻則站在門邊，時不時的朝有些拘謹的閣士望上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都沒有話說了？”慕止將手上的文書猛然合上，聲音清淡而慵懶。
私月、妖九、扇流韻等人的目光全部打向沈沾墨，這場已經僵持了半個時辰的脣槍舌戰，最終都在慕止的默不作聲中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將利弊分析的極爲透徹，但慕止從頭到尾都沒有吱聲，一直到現在，所有人的話都說完了，慕止纔好死不死的接了這麼一句，就好像他們前面說過的話不復存在一般。
沈沾墨的視線從頭到尾都凝視在慕止身上，而後者全然視若無睹，爲此可見沈沾墨此時的臉色已經青黑到了極限。
“那就這樣了，扇子你帶著妖九先回天機閣，私月將軍也暫且回邊境處理自己的事情吧。”慕止悠哉悠哉的說。
像是剛注意到沈沾墨時，慕止別過身看著沈沾墨彎眼一笑道：“墨王也趕緊回王府吧，沈阡陌既然能找到白七夜，下一步要找的人必定是重卿，能穩住重卿的人非你莫屬。”
就像一個王者，慕止她現在比誰都更像極了王者，而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震懾力絲毫不亞於沈沾墨。
“你當真要一個人去找蘇千絕？”沈沾墨語氣冰冷。
慕止點點頭：“他既然這麼做，下一步自然會逼我現身，倘若我們一起去，那你們之中定有一個空隙讓他有機可乘，然而你回去不止要找到重卿，還要告訴她我還活著。”
“啥？現在告訴重卿你還活著，她自然能猜到你在天機閣，那宮裡的脈絡不是就打不通了？”妖九蹙眉。
慕止搖搖頭：“重卿比你們任何人都聰明，她就算知道我現在還活著，只要墨王給她點甜頭，她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你說對嗎？墨王。”
沈沾墨不屑道，卻附和著慕止一本正經道：“你是想讓本王使用美男計？”
慕止憋著笑道：“難不成墨王還有比這還卓越的資源？”
沈沾墨眉眼一低，下一秒跨到慕止面前，一把將其摟在懷裡惡狠狠道：“你就不怕本王被誘惑了去？”
妖九輕輕的側過頭，無法消瘦這香豔的場景，私月也略低了眉眼，只有扇流韻像是看一場好戲一般盯著兩人，不想錯過什麼驚豔的場景。
慕止腰身一彎從沈沾墨的懷裡跳出來，笑瞇瞇道：“那我就把你們倆都殺了。”
沈沾墨對慕止這句話確實深信不疑，這世上換另一個人這麼說，他都不信，卻偏偏慕止說出來他信。
“愛妻好狠的心。”沈沾墨嗤笑道。
慕止不以爲然的把手上的文書扔在，還像個空氣一般站在門邊的閣士手裡淡淡道：“備車，去落花道。”
“是，小慕爺。”閣士恭恭敬敬道。
“等一下，通知姬雪在落花道候命。”慕止又加了一句。
“屬下領命。”頓了頓，那閣士又幽幽的朝扇流韻看了一眼：“屬下告退。”
扇流韻隨意的擺擺手，伸手勾住了妖九的脖子幽幽道：“別想著你的七爺了，跟我走吧小九。”
妖九知道了扇流韻的身份，對於她的觸碰也沒有以前呢麼強烈的反應，朝慕止看了看點點頭。
私月卻有點想不通了，這妖九長得俊俏是俊俏，但怎麼這麼招女人喜歡，慕止跟她勾肩搭背就算了，連這個扇流韻都是如此。
妖九本來對於慕止的話抱有遲疑，但現在瞥見私月望著她和扇流韻的眼神，一把將扇流韻的胳膊從自己肩上拉下來：“別亂碰我。”
扇流韻被她甩的一愣：“幹什麼？我碰你一下怎麼了？以前不是經常碰嗎？你抽什麼瘋？”
“以前和現在不一樣。”妖九撇著腦袋不樂意，
“怎麼就不一樣了？”扇流韻又開始嚷嚷道。
“私月將軍還在這裡！”妖九的聲音放低了一點，好意提醒。
噗，慕止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小九果然是這裡面最單純的孩子，哈哈，說什麼信什麼。
扇流韻和私月面面相覷半晌，都尷尬不已，扇流韻這次不是單純的勾搭了，起身一跳就把妖九差點撲的差點跪在地上：“他在不在關我屁事。”
妖九被她撲的整個人都快窒息了，也顧不上什麼臉面，朝私月伸手道：“將軍，你還不趕快拉走？”
沈沾墨也饒有興趣的想看看私月的反應，若是換了平時，私月定是看都不看一眼，但誰料想，私月頭也不擡的走到兩人面前，一把將扇流韻從妖九身上扯下來。
用最慣用的姿態，提著衣領就提溜了出去。
“你幹什麼？禽獸！放手！”扇流韻堂堂天機閣閣主，以前被囚禁的時候就被他打壓，這出了頭居然還被這麼打壓，是可忍孰不可忍！
私月的手指稍微用力，將衣領勒的更緊了一些：“閉嘴。”
“老子喘不過氣了，放……手啊！”
妖九被扇流韻放開，靠在門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勁真大。”
慕止心裡樂開了花，扇流韻這廝居然也能被如此打壓，真是大快人心：“妖孽自有天來收。”
“你還有心思管別人？你這妖孽。”沈沾墨一猜就是慕止乾的好事，幽幽的開口。
妖九見兩人的氣氛微妙，極有眼色的悄悄退去，還沒邁出門就聽到沈沾墨的聲音：“妖九。”
妖九對沈沾墨印象，除了略帶恐懼和崇敬，但還有一些芥蒂，可自從她知道沈沾墨爲了白七夜連命都不要，更是矛盾到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
沈沾墨這突然的開嗓，妖九愣是後背一僵，猛然轉身：“墨王。”
沈沾墨將赤狼心取出來遞給他：“這裡面的冰還未融，在迴天機閣的途中記得隨時換冰，扇流韻知道如何如藥，在白七夜回來之前做好解藥。”
妖九接過包裹，手指略微顫抖，想了想終究開了口：“墨王不必再糾結於我，我也是女子。”
中性的嗓音，俊俏的面容，一身挺拔身姿，沈沾墨沒愣，慕止先愣住了，這貨隱藏了這麼久，居然現在自己招了？
沈沾墨俊眉揚了揚，淡淡道：“嗯。”
“墨王不問，我爲何要隱瞞？”
“不問。”
妖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聲道：“我曾怨恨過墨王，但如今我信墨王和慕止，一定能讓七爺回來。”
妖九退去之後，慕止一直在望著她的背影發呆，妖九很不對勁啊，她對沈沾墨坦白可以理解爲，她接受了沈沾墨。
可是這個秘密，不是會導致她和白七夜決裂嗎？白七夜從來不讓女子跟著自己，要是他知道跟自己曾睡在一起，曾相處了那麼多年的少年，兄弟，親人其實是個女的，會如何？
會覺得自己欺騙嗎？還是他已經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何必裝的這麼詫異。”沈沾墨伸出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慕止的腦袋。
慕止吃痛捂著腦袋，傻乎乎的望著沈沾墨：“我總覺得這次七夜肯跟蘇千絕走，還有一個致命原因。”
“什麼原因？”
慕止眉頭擠成了兩條毛毛蟲，嘆氣道：“我說我有點害怕，你信嗎？”
沈沾墨伸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裡：“你的手怎麼什麼時候都這麼涼。”
慕止朝沈沾墨貼近了半分，將頭頂在她的胸口：“沈沾墨，倘若有一天你面臨兩個選擇，你會如何選？”
“什麼選擇。”沈沾墨覺得慕止有些膽小了。
“我和七夜，如果只能選擇一個，你，會如何選擇？”
慕止能清楚的感覺到沈沾墨的身子猛然的僵硬了一下，他低下頭將下巴頂在慕止的頭頂：“你問這個問題，是想聽我怎麼回答？”
慕止也覺得這個念頭冒出來的很奇怪，她剛纔看見妖九的背影，突然感覺白七夜這次離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那麼，自己去能讓他回來嗎？
她多害怕，害怕這不過一晃神，七夜就會變成第二個蘇千絕。
“與其想這些沒用的，還不如在你走之前，陪本王乾點有意義的事情。”沈沾墨在慕止微愣中，輕輕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將她攔腰抱起。
慕止正沉浸在思考中，冷不防被抱起來，嚇的驚呼一聲：“啊，你幹什麼？”
沈沾墨低頭輕輕的笑道：“你這三年什麼都變了，唯獨這一點沒有變。”
慕止掙扎道：“這大白天的你不會是想……？”
沈沾墨氣沉丹田的朝牀榻走去，一臉不爲爲然：“是又如何？”
“你的傷好了？”慕止眨著大眼睛拖延時間。
“好了。”
“沈沾墨。”
“嗯？”
咚咚咚，禮貌的敲門上讓沈沾墨臉色黑了一層，慕止趁機從他身上跳下來，衝過去將門一把拉開。
下一秒愣在門口，妖九胸前大灘大灘血漬，她雙眼緊閉的被扇流韻攬在懷裡：“先進去，她中毒了。”
慕止感覺手指輕顫，妖九的嘴角還在不停的往外滲血，看樣子實在讓人後背發麻。
將妖九安置在牀上，扇流韻不停的給她把脈，她起身走到桌前將手腕的動脈隔開，往碗裡滴著血。
“解不了這個毒，我沒見過。”扇流韻臉色難得的陰鬱。
“你連沈沾墨這麼嚴重的傷都能治好，沒有見過類似於這樣的毒？”慕止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扇流韻將滿滿一碗血強行灌入妖九的口中，低聲道：“沒有見過，妖九說蘇千絕曾給他下過毒，但同時也給瞭解藥，我想蘇千絕給的絕非是解藥。”
慕止拳頭捏的緊緊地，想到蘇千絕那個表面慵懶，內心陰毒的狠角色就心怵：“他還能撐多久？”
扇流韻看著妖九將自己灌進去的血液，全部吐出來聲音低微的不能再低微：“我不知道。”頓了頓又說：“什麼藥，連我的血都灌不進去。”
“我有辦法，稍安勿躁。”一直沒有說話的沈沾墨這時淡淡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