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邊沸騰的氣息，隨著逐漸逼來的深夜漸漸冷清下來，但河面上的燈盞，依舊奮力的照亮浩瀚的江面。
慕止蹲在河邊，衣角已經被河水浸溼。她看著自己放的那些燈盞，隨著起伏的河流飄向遠方眼神漸漸失了焦距，真好看。
如果許在上面的願望都可以實現就好了，呸，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矯情的女生了。
“咳咳咳咳。”猛然吸入的涼風，讓她彎著腰輕咳起來。
“都跟你說了會受涼，都放了九個了還沒夠？”沈沾墨最佩服的就是慕止的毅力，他都感覺到冷了，這女人還是玩的這麼開心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沈沾墨掀起錦衣，單膝一彎蹲在慕止身邊，藉著旁邊燈盞忽然射過來的光亮，一眼就瞥見慕止手上包裹的棉布已經浸了水。
雖然不知道她的手傷究竟有多嚴重，但若是好了重卿是不會這樣給她包紮的。
“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弄的？怎麼到現在還沒好。”沈沾墨把慕止的手抓過來，蹙著眉心問。
慕止一愣，難道說出來喜歡連態度也會變得這麼快，現在沈沾墨抓著自己的手緊張兮兮的模樣，看上去比她中箭那夜還緊張，難道以前是裝的？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自己猜猜。”慕止挑了挑眉，就把手抽了回來。
沈沾墨的牙關咬了咬，本以爲慕止會被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然後做一個乖巧的女人，卻不想她就那麼一會對自己溫柔似水，現在又開始挑戰自己的耐心。
沈沾墨大臂一揮，就準備使用武力解決。
慕止早就知道沈沾墨會使用暴力，在沈沾墨擡手的那一刻就猛然跳了起來，得意洋洋的說：“我就知道，你這個暴力狂。”
沈沾墨也驀然起身，他對慕止招了招手眉峰蹙起，聲音也低沉了下來：“自己乖乖過來。”
慕止知道沈沾墨並非真的生氣了，看著沈沾墨朝前踏了兩步，然後伸出手在他手上輕輕拍了一下：“你見我乖過？我放夠了，回家吧。”
沈沾墨臉色一黑，果然。這賤人，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對他俯首稱臣，不過她說什麼？回家？家！怎麼心情又突然好了？
沈沾墨走在慕止左手邊，瞧她終於慢下了腳步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慕止撇過眼，狠狠的瞪著他：“放手。”
“你剛纔喊冷的時候怎麼沒讓我放手。”沈沾墨想起慕止剛纔的樣子，心就像溺水了一般在歡愉中窒息。
慕止也想起剛纔自己的樣子，不由俏臉一紅，剛纔是氣氛催使，現在自己清醒了。
“閉嘴。”慕止一把拍掉沈沾墨的胳膊，咬了咬脣角加快了腳步。
“慕慕，你臉紅了。”沈沾墨添油加醋道。
“誰臉紅了，還有，不許叫我慕慕，噁心死了。”慕止剛纔被沈沾墨感動的稀里嘩啦，也沒感覺到沈沾墨叫自己慕慕，現在聽他這麼喊自己感覺心裡像是貓抓了一樣，臉更紅了。
“別人叫你怎麼就不嫌惡心！”沈沾墨今晚也相當的不對勁，他也是初嘗愛情，像個孩子一樣跟慕止較起了真。
沈沾墨不說還好，越說慕止越覺得彆扭，別人叫自己就沒有這樣的感覺，怎麼到沈沾墨這裡就感覺全身哪哪都不對勁，酥酥麻麻的受不了。
倒不是真的覺得噁心，而是，會不自覺的心跳加速心裡難以承受這種親暱的稱呼。沈沾墨這個妖孽處處充滿了誘惑。
“反正就是不許叫。”
“好，以後誰敢叫我就砍了誰。”
“你叫吧。”
“……”
等兩人回到酒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而莫言等人還在樓下守著，慕止大老遠就看見了他們，自己玩的不覺得冷，可他們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肯定這會已經全身凍僵了吧。
“你怎麼沒讓他們回房間，站在下面多冷。”慕止收斂起臉上的笑意，看了一眼沈沾墨。
沈沾墨已經完全沒有了剛纔在慕止面前，那種柔情的樣子。
他現在腳步不緊不慢，青衣飛揚渾身都散發著王者的氣息，俊臉上恢復了原來的剛毅不可一世。
“你同情心又氾濫成災了？”沈沾墨邪魅一語。
慕止沒有再接話，兩人走近了之後，莫言對兩人躬身道：“太子殿下，良娣，客房已經準備好。”
幾人上了酒樓，莫言帶著他們來到了最頂樓的一間客房，雖然沒有宮中的奢華，但極爲簡素乾淨。
莫言輕輕的替他們關上了門，慕止一進室內手指和耳朵就適應不了溫熱極癢。
沈沾墨走到門邊，試了試木盆中的水溫，不冷不熱剛剛好，想必是有人在一直替換熱水。慕止心情第一次輕鬆舒暢的好像全身的細胞都張開了，想著可以美美的睡一覺就竊喜。
能有暫短的舒適生活於她來說也算是恩賜。
慕止正準備解下外衣就瞧見沈沾墨還在門口站著，狐疑的問了一聲：“你怎麼還不出去？”
沈沾墨修長的身姿靠在門上，他的手指從水盆裡抽出來，輕輕擡起眼看著慕止挑了挑眉：“你讓我去哪？”
慕止眨了眨眼：“回你房間睡覺啊，明知故問。”
沈沾墨細眉一蹙，這逐客令下的真是傷人，下巴低了低，沉聲道：“這就是。”
慕止一愣，大眼睛瞇起來，不懷好意的看著靠在門口的挺拔身影一字一句的說：“你別告訴我，你今晚要跟我睡這一間。”
沈沾墨卻沒有回答她的話，他慵懶的揚了揚手對慕止勾了勾手指：“過來。”
慕止眉心一蹙，沈沾墨給她的感覺越來越危險了，朝後退了一步搖搖頭：“幹什麼？”
“你的手可以自己洗漱嗎？蠢貨。”沈沾墨真是對慕止這副忠貞烈女的樣子愛極恨極，他狼眸裡戾氣迸射，提高了聲音。
慕止愣了愣，莫非他要幫自己洗臉？想想那個場景真是，醉了。威風八面，一句話足矣震懾萬千人的冷漠太子，居然要幫自己洗臉。
沈沾墨的眼神中又深了一層，慕止似乎聞到了空氣中逐漸變冷的氣息，抿了抿嘴朝他走進。
“其實，我自己。”慕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笑瞇瞇的說。
“在我還沒有特別想知道，你的傷是何人所爲時，你最好閉上嘴，慕止。”沈沾墨不冷不熱的堵住了慕止的話。
慕止果真閉上了嘴，憑沈沾墨若是他想知道，她可不覺得這件事會瞞得天衣無縫。不過這貨精神分裂的太嚴重了，還說她變臉快，自己倒像是伴君如伴虎。
沈沾墨伸出修長的手指將手上的溼巾浸了溫水，擰乾淨。不得不說雖然沈沾墨的手不比白七夜的白皙誘人，但卻是男子裡少有的好看手指。
沈沾墨站在慕止面前，伸手將擋在額間臉頰邊的碎髮別在耳際後，溫熱的溼巾輕輕的貼嚮慕止的嬌容，慕止輕輕的閉上眼任由沈沾墨溫柔的擦拭。
她不知道這一刻她心裡是怎樣的感受，自己也談過感情，在現代跟新A。可從來沒有人會對自己如此，憑沈沾墨能對她慕止做到這樣的地步當真讓人心神淪陷。
溫熱的氣息和他帶著溫度的手指在臉頰邊上磨砂，慕止甚至忘了呼吸。
“桌上有熱茶，若是餓了就喊莫言，他就在隔壁。”沈沾墨收起溼巾看慕止正在愣神，不由語氣輕了不少。
“嗯。”慕止還一時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聽見沈沾墨的話點了點頭。
這算什麼，談戀愛？我去，怎麼想都覺得心裡像貓抓了一樣。
慕止一杯茶還沒倒完就聽見身後的門被拉開，沈沾墨走出去的聲音，手上的動作一頓，不由朝後望去。
就這樣走了？連句好好休息都沒有。嘖嘖，真是情商低。
慕止大搖大擺的解開衣領，翹著腿坐在了木椅上，將手中的飲了一口，嗯，不錯。雖然暫時被溫情衝昏了頭，但是卻沒有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慕止握著手上的瓷杯，眼神黯淡下來。可現在自己若是明目張膽的問沈沾墨要地圖，他會不會以爲自己接受他也是利用？不會，這個可能性很小。
但是他是一直反對自己參與這場戰爭的。到底該怎麼辦！現在看來，把隱藏的這層窗戶紙捅破，也不見得是件好事，相反，讓整個事態更復雜了。
她既然接受了沈沾墨，就不想再騙他。這是慕止在感情裡的底線，在任何事情裡都可以有謊言，但感情裡，不可以有。
吱呀，門被輕輕的推開。
沈沾墨手裡拿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棉布和創傷藥，他從進門一直走到慕止面前，慕止都沒有察覺。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沈沾墨坐在慕止對面，敲了敲桌子。
“啊？”慕止也被這個突兀的聲音嚇了一跳，擡起眼看沈沾墨正打量著自己抿了抿嘴，嘟囔道：“哦，沒什麼。你怎麼又回來了？”
“把手伸過來。”沈沾墨也不傻，慕止分明是有事瞞著自己，但他已經不會去猜忌，他知道慕止一定會說。
“手啊，手沒事。咦，你從哪裡弄來的藥？”慕止後知後覺的望著沈沾墨放在桌上的藥茫然的眨了眨眼。
沈沾墨眉峰一蹙，朝慕止靠近了半分：“我讓你把手拿過來。”
慕止知道再躲也沒用，況且現在傷口進了些水不處理的話很容易感染，於是輕輕的把手伸了過去。
重卿和白七夜都幫自己換過幾次藥，但傷口太深沒有半月怕是沒有辦法痊癒。好在重卿給自己的藥上了之後如果處理妥善不會留疤，這是她唯一慶幸的。
沈沾墨將她手上的白色棉布扯開，望見那傷口眉峰蹙的極深，眼神深不見底。
慕止也不吱聲，生怕哪句話就惹了這頭獅子。
片刻之後，沈沾墨小心翼翼的將慕止傷口包紮好，他依舊握著她的手慢悠悠的擡起眼：“有沒有什麼想說的話？”
慕止感覺一陣涼風吹過，沈沾墨這樣的神情簡直能讓整個室內冷凍結冰。
他的語氣裡聽不出息怒，甚至顯得淡然平和，但越是這樣的他越是讓人不安，慕止從心底來說是對沈沾墨有所畏懼的。
慕止試圖抽了抽手，見沈沾墨並沒有想要放開的意思便任由他握著。
輕輕的嚥了咽口水，慕止彎起眼睛笑瞇瞇的說：“先說好，不帶急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