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在這個黑暗中被一層一層的保護罩包裹著。
慕止所在的船隻上並沒有點燃火把，所以輕而易舉的就藏匿在了霧氣之中。
“我們所處中央？”慕止身上的衣服雖然極其禦寒，但還是在如此冰寒的水面上被涼風吹的臉頰生疼。
沈沾墨將慕止的手握在手裡低聲對楊旭道：“周身還有多少這樣的船？”
楊旭手上的信號隨時準備著散發出去，他沉聲道：“十艘，都在五米之內。”
慕止在黑暗中瞇起眼睛，聲音裡透著狡邪：“足矣，開始。”
嗖......碰！暗夜的蒼穹上，一抹鮮豔的彩色彈在清河之上綻開，點亮了半邊天。
啪！慕止的周身，十艘站滿密密麻麻士兵的船隻上，亮起的火把讓人清晰的就能辨別他們所在的位置，但因爲有濃霧所以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沈沾墨一身錦衣被風揚起，他一隻手緊緊的將慕止手掌包裹其中，一隻手擡起伸出纖細的食指，聲音悠然而低沉：“散開。”
“是。”站在他們身後的數十名隱士一瞬間從船上撤離，身影宛若鬼魅一般朝那十艘船閃去。
慕止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得，轉過頭望向正在點燃火把的楊旭：“這個船不點，你和太子留在暗處就成，扇君和妖九在哪個船上？”
沈沾墨蹙眉，手下用力捏了捏慕止：“你這句話裡幾個意思。”
慕止啓脣嘿嘿一笑：“兵分兩路會達到不同的效果，況且我不認爲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在你走之前讓你看看我的實力，你豈不是會放心不少。”
沈沾墨的眉頭又蹙緊了一分：“慕止。”
慕止轉過頭又問了一遍楊旭：“在哪艘船上。”
楊旭雖然有點忌憚沈沾墨，但慕止若是一直跟在沈沾墨身後，一定會影響發揮，沈沾墨不會讓她冒險，但慕止卻走得步步險棋。
“西邊方向第一艘。”楊旭避開沈沾墨的視線低聲道。
慕止朝西邊望去，第一艘船離自己並不遠。
沈沾墨知道慕止這貨，從來不達目的誓死不罷休，都說了這場大戰是讓她任性的最後一次，索性鬆開她的手：“滾吧。”
慕止嘿嘿一笑，從腰間掏出紅色的繩索，那是她與沈沾墨相識時他救了自己的那條繩索。
妖九站在船沿朝西邊低吼一聲：“妖九。”話落手上的繩索便甩了出去，緊接著整個身子也飛了出去。
“太子殿下。”楊旭在慕止離開之後，低聲道：“何時出擊。”
沈沾墨似乎是站的累了，他腰身一低就坐在了木船中央的座椅上。
慵懶的靠著身後狐絨輕輕的閉上了眼睛，精緻的俊容在四周火光中恍恍惚惚：“急什麼，坐下喝杯茶。”
慕止被妖九用繩索一拉狠狠的朝她撞過去，要不是妖九用力的穩住身子險些被慕止撞進河裡：“你是不是又吃胖了，好重啊。”
慕止穩住身子笑道：“放屁，我明明瘦了的。”說著，瞥向周身，那一個個稻草人穿著士兵的衣服還真是栩栩如生。
扇流韻用摺扇敲了敲慕止的腦袋：“你搞什麼鬼，該不是這四周的船上全部都是這些假人吧？”
慕止點點頭：“嗯，每搜船上大概只有一到兩個人，其他的都是假的。”
扇流韻吃驚的長大了嘴巴，慕止卻沒有給他遲疑的時間，跟妖九使了個眼色：“作爲主船，朝對面靠近。”
妖九會意，揚帆起航，他們的船隻一動其餘的便緊跟著而上，沈沾墨和楊旭的被包裹在內緊緊的護著。
他們在離對面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慕止首先拿起了弓箭在清河之上朗聲吼道：“放箭！”
唰唰唰唰，瞬間，清河之上無數支箭支衝破濃霧朝靈山腳下敵營射去。
“他們來了！他們快靠近岸邊了，不許讓他們下船！放箭！！”從靈山腳下傳來一聲歇斯底里的吼聲。
隨著這聲低吼，靈山腳下潛伏的敵軍全部顯現了出來，火把一亮這才讓人發現潛伏的人至少得有兩萬之多，整個靠近靈山的邊界都被守的死死的。
慕止的眼力和妖九的都極爲好，他們又在最前面，再看見對面密密麻麻的敵軍時，都抓了一把冷汗。
“我草，至少得兩三萬，光守個河界都如此興師動衆，這壓根沒有準備讓我們跨越清河啊！還供個什麼城！”
扇流韻也驚叫一聲：“你說我們對面至少兩三萬？那還不趕緊撤退，慕止你就劃了這十艘小船是不是有點太輕敵了？你到底是想幹什麼？萬一他們有船，全部上船分分鐘就能把我們圍剿了！”
慕止還是一動不動的望著對面，然後幽幽的說：“他們上船了，發信號彈散開！”
扇流韻額角冒汗：“說什麼來什麼？這個時候分散不是讓他們瞅準了目標圍追堵截嗎？還不如把火把熄了藏起來。”
妖九也看見了敵軍正在一批一批的往船上衝，並且人數衆多：“他們似乎是注意到了我們的佈陣，想把我們圍起來。”
慕止點點頭：“嗯，我知道。”
“你能不能別這麼氣沉丹田，他們人太多了。”
“我們人也不少啊。”慕止伸手拍了拍身邊的稻草人。
“你媽啊，那是假的！”妖九氣的鼻子冒煙。
慕止笑道：“在這樣的天氣下有差嗎？真的假的還不都得中箭。”話音剛落，就看見無數支箭朝他們射來，三個人立刻躲在稻草人身後。
慕止狡邪的對兩個人挑了挑眉：“聽我說，只要七夜一動手我們就散開，反客爲主讓他們窩裡反。”
清河之上漫天箭支像狂風暴雨一般傾瀉而來，一個時辰之後。
“不，這是我們自己人！他們在那邊！！”
“草她媽的孫子，他們到底有多少人爲什麼殺死了還是能站起來。”
“在那邊！我看到了，他們快上岸了，攔住他們！！”
“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整個清河上亂成一團，敵友難分，所有人都彌散在這場大霧裡，對於靠近自己的船隻不管是敵是友橫掃不誤。
從白七夜把敵軍帶領到濃霧裡，並且從敵軍後方將他們自己人幹掉，利用他們的船偷襲之後，嫁禍給他們自己人開始，敵軍就徹底亂了方陣。
原本想著圍剿慕止等人，卻走到了腹背受敵的境地，而慕止船上的大多都是假人，更是造成了視覺人數的混淆。
這場混亂的戰爭一直持續了兩個時辰。
“副將，我們沒有箭了！”
“撤退，先撤退！”
慕止依舊縮在稻草人身下和妖九兩兩對視，妖九嘖嘖道：“陰險啊。”
“這叫兵不厭詐，看到那艘船沒有，我觀察很久了，是敵軍的主力，靠過去！”
扇流韻縮在假人下一動都不敢動，聽到慕止說靠近敵軍主力忙嚷嚷：“別啊，別，讓他們自己玩挺好的，我們幹嘛要過去送死！！”
慕止瞧他那慫樣不由翻了個白眼：“我還有一件事需要知道，自然要靠過去。”
敵軍的船全部被大亂，以至於剩下的那艘主力船上傳來了撤軍的喊聲。
“他們要撤了！”妖九看了看慕止。
慕止點點頭：“明智的選擇，現在不撤退必定會被自己人在這裡全部幹掉，與其如此還不如撤退在想其他的辦法。”
“我們要放他們走嗎？”扇流韻也眨巴著眼睛問。
慕止想了想，對妖九道：“停下來幹什麼，先靠近擒了他們的王再說。”
船隻從正面而上，對方主帥也不是吃素的，兇猛的朝慕止他們射箭，以至於慕止等人只能躲在假人後面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
“我們靠不過去，會被射成篩子！”妖九一探頭，險些被爆了頭，只能躲起來輕聲道。
慕止也甚至頭大，看來是低估對方了，正遲疑是不是到此爲止，突然對面的人停止了射擊。
慕止和扇流韻等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沒箭了？我說慕止你真夠陰的啊，今天一晚你從他們這裡搜刮來的箭支，都夠我們用半月的了，從哪想來的損招啊！”妖九嘴角抽搐道。
慕止垂著腦袋想了想，眉頭蹙了蹙，喃喃道：“不，不像是沒有箭支了，若是沒有防禦和攻擊能力他們會跑的。”
猛然睜大了眼睛，慕止伸手把妖九拉了起來：“帶我上去。”
妖九愣住：“你瘋了？你根本不知道他們船上有多少人，若是我們上去有比我更厲害的高手，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快點！這是命令。”慕止蹙眉道。
妖九拗不過她，帶她上了對面的船。
慕止望著眼前景象，略帶吃驚。
白七夜一身白衣已經被鮮血染紅，他劍上的血漬在火光下顯得詭異萬分，看見慕止和妖九嘴角綻開笑意：“擒賊先擒王是這個道理吧？”
慕止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白七夜殺人，如此輕鬆而隨意的就將這個船上十多人全部一招斃命。
“我其實並不想殺了他們的主帥，我只是想把他們，綁在那些假人身上讓他們毫無顏面的回去，激起敵軍的復仇慾望並讓他們對我軍忌憚，我已經觀察到了敵軍的部署和人數分配，不殺主帥也算是我們初次交戰送上的見面禮。”
白七夜在火光下望著慕止，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並沒有接話。他自然知道慕止心中所想，即便是走到這一步，還是在處處想著用最小的犧牲來換取最大的勝利。
但並不是每一次這樣投機取巧的策略都能成功。
倘若他的殺伐與她的一樣不果斷，沒有辦法一次就殺了一船的人，並絲毫不帶憐憫的嫁禍給所謂的自己人。
被圍剿的就可能是他們。
手上略微用力，敵軍副將的首級被白七夜砍下，他的目光瞥向妖九：“掛在桅桿上，讓他們自己人來認領。”
慕止心口一滯。
白七夜對慕止輕聲笑道：“覺得殘忍嗎？可是會比你預期要達到的效果更好，這是戰場慕止，這次掛的不是他的，那麼下次就可能是私月的，楊旭的，或者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