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她一邊打量著手上的錦盒,一邊朝庭院走。
本想給妖九看看自己的收穫,誰知一開門就看見了很詭異的一幕。
扇流韻一隻手搭在白七夜的脖子上,一隻手端著熱氣騰騰並且冒著難聞氣味的液體,想要強行給白七夜灌下去。
聽到門響,兩人保持著這樣曖昧的姿勢朝慕止望來。
別人不知道扇流韻是女的,可慕止知道,所以她在看到慕止別樣的眼光時,瞬間鬆開了白七夜。
白七夜卻沒有什麼做賊心虛的感覺,他在扇流韻鬆開自己之後,就一邊整理著衣領一邊對慕止柔聲道:“我料你明日纔回來。”
慕止還在剛纔香豔的畫面中無法自拔,扇流韻知道慕止這個賤人肯定想歪了,幽幽的瞥了她一眼:“他不肯喝藥。”
慕止瞧見扇流韻這個厚臉皮,千年難得一見的尷尬表情撲哧一聲笑出來:“我也沒說什麼啊,你激動什麼?”
扇流韻把慕止手上的錦盒搶過來,將手上的藥往慕止手裡一塞:“滾吧,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什麼齷齪的事情,我對男人可沒興趣。”
慕止冷哼一聲:“說的跟真的一樣。”
扇流韻一瞧慕止嘴巴漏風,忙擠了個眼色,慕止撇撇嘴不理會她。
她端著藥走向白七夜,剛準備詢問他生什麼病了,需要喝藥。
扇流韻就在她身後發出詭異的嘶吼:“哎呀!”
慕止被嚇了一跳,差點一激動把手裡的碗吃掉:“你鬼叫什麼!”
“你把蘇妙戈的私藏都搶過來了?夠狠的啊,我都不敢這麼玩她?!?
慕止一邊笑著把藥遞給白七夜,一邊淡淡的說:“不值一提?!?
扇流韻看見,白七夜在接過慕止遞過去的藥之後,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的一飲而盡,這火氣蹭蹭蹭的就漲了上來。
“我說,我剛纔勸了你大半天,你都不肯喝,這會你怎麼。”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白七夜的藥剛喝下去,便扯住身側鞦韆的繩子腰身一彎,吐出了兩口血。
腥紅的血漬滴落在地上,濺到了慕止的白色錦衣上。
慕止嚇得心臟一停,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對扇流韻低吼道:“你給他喝了什麼?”
扇流韻只是看著白七夜,默不作聲的眼神黯淡下去,還是沒用嗎。
白七夜伸手將嘴角的血漬抹去,側過頭對慕止輕輕笑道:“不礙事?!?
從前不知道白七夜過去的時候,絲毫體會不到他的內心,如今卻不知道爲何,心裡被堵的難受的想哭。
“我再去看看,是不是藥方錯了?!鄙攘黜嵈瓜卵劬D身離去,她就不信白七夜的病這麼難搞。
白七夜伸出手,在正在愣神的慕止頭上敲了一下:“衣服髒了,去換掉?!?
慕止一低頭纔看見白衣上那星星點點的血跡,他想起以前爲了幫助自己逃亡,白七夜渾身傷口的模樣。
可他說,他感覺不到疼痛。
“沒事,晚點再換也可以?!蹦街馆p輕的蹙眉道,頓了頓又說:“你到底生什麼病了?很嚴重嗎?”
白七夜搖搖頭:“不嚴重?!?
慕止顯然不信,她歪著腦袋瞇著眼睛問:“當真?”
白七夜顯然不想跟慕止糾纏這個問題,他挑了挑眉:“當真?!?
說完就自顧自的往屋裡走。
慕止也慢慢悠悠的跟了上去:“七夜,我碰到了一個人。”
白七夜在慕止看不到的地方,輕輕的蹙了蹙眉,隨後又像什麼事都沒有的伸手倒了一杯水:“然後呢?”
慕止坐在他對面,想了很久還是說:“你都不想知道是誰?”
白七夜將其中一杯熱水推到慕止面前:“你不是要說了嗎?”
“我碰到了沈沾墨?!?
白七夜握著杯子的手,有點僵硬,沈沾墨。
這三個字對於慕止來說是逃不開的劫,對於自己來說何嘗不是,在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說的話還盤旋在白七夜耳邊。
而他喊出俊赫這兩個字的時候,那種確定卻又不確定的掙扎,他白七夜看的到。
“七夜!”慕止見白七夜居然破天荒的愣了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
慕止一隻手頂在桌子上拖著腦袋,一隻手不安的敲著桌面:“我感覺他變了,很,陌生?!?
白七夜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而是盯著她示意她繼續說。
“你還恨他嗎?”
白七夜就猜到慕止會這麼問,這幾年足夠讓她徹徹底底的瞭解了慕止。
“不恨。”頓了頓又說:“不曾恨過?!?
“說真的,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如何做到在他面前隱藏到現在,都沒能讓他發現你就是沈俊赫的?”
白七夜看著慕止勾了勾脣角:“因爲我從來沒有抱著讓他發現我的念頭?!?
這句話就猶如一把利刃,刺進了慕止的心裡。
她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虛僞,自己拼命的告訴自己,要守住自己的身份,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來,包括沈沾墨。
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卻忍不住幻想,他是否會發現自己,他是否能感受到自己,他是否還記得和自己的往事,稍微一點相仿的鏡頭,都會讓自己寸心大亂。
可白七夜卻不是,他把自己跟過去徹底分離,沒有感知沒有情感,只有目的,他完全活成了另外一個人。
“其實我並不建議,你去復仇?!卑灼咭沟穆曇粲悬c降溫,他又說:“因爲你做不到?!?
慕止感覺心口一滯,他這麼輕易的就否認了自己:“爲何。”
“因爲你有情?!卑灼咭剐Φ馈?
“那你呢?你從頭到尾都沒有產生過情感嗎?對任何人?!?
白七夜看著慕止的眼神中漸漸深邃下來,他有時候喜歡慕止的聰慧,有時候卻愛極了她現在的蠢笨。
自己做到了這一步,他都沒有發現,他的復仇已經輸了,因爲她。
“餓了嗎?”白七夜問。
慕止最討厭白七夜這種低級,又讓人一眼就看穿的轉移話題的本事,她起身狠狠的望著白七夜:“你還沒回答我。”
白七夜聳聳肩:“我不想回答。”
我靠,這麼直接?這麼不留餘地?這麼神回覆!
慕止被白七夜堵得愣是半天接不出來一句話,想她如此伶牙俐齒現在居然被堵的心塞。
白七夜卻還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繼續問道:“餓了嗎?”
我餓你妹啊,你這個情商負數的傻子,你看不出來我生氣了嗎?慕止心中憤憤不平啊。
白七夜絕對是自己見過最低情商的男人,難道他真的就沒有七情六慾。
不管發生任何事,就連這麼拋棄易國救她,都是雲淡風輕的一句,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不過慕止知道,跟他發火也沒用,他壓根不會理你,索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冷冷道:“不餓?!?
白七夜點點頭,又問:“我今天從莫城拿回來了很多野味,不知道有沒有你喜歡吃的。”
慕止一聽從莫城拿回來的野味,隨口就答:“做什麼吃什麼?!?
說完看見白七夜彎起的丹鳳眼,才知道自己被陰了,又氣鼓鼓的說:“別做了,我不吃。”
白七夜知道慕止這次是真怒了,他走到慕止身邊俯下身子,俊臉貼向她,兩人距離甚微:“當真不吃?”
白七夜溫柔又磁性的嗓音撥人心絃,慕止正低著頭賭氣,聽到如此距離甚微的聲音一擡頭,就對上了白七夜近在咫尺的雙眸。
轟,臉迅速的升溫,她腦子短路兩秒,隨後下意識的朝後縮了縮:“嗯?你說什麼?”
白七夜又朝前貼近了一分,繼續道:“我問,是不是當真不吃?”
慕止原本的火氣,都被湮滅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下,白七夜這是幹什麼,說話就說話,怎麼突然離自己這麼近。
她慕止雖然心中有人,可是也是個正常的女生,這樣的氣氛自己心跳要是還正常那就鬼了。
“你,你別離我這麼近?!蹦街股斐鍪种笓踝×税灼咭沟男乜?。
白七夜垂了垂眼簾,看著慕止頂在自己胸口的手指,輕輕的笑出了聲音,他伸出手貼嚮慕止的額頭:“怎麼這麼熱?我去給你開個去火藥。”
慕止在白七夜撤離之後,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白七夜,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居然調戲我?”
是誰說這貨情商低的,站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白七夜知道他跟慕止的關係,已經並非從前,人心是個很溫暖的地方,它適合很多東西生長。
慕止心裡雖然沈沾墨根深蒂固,但傷痛居多,而他不介意在她難過的時候,給她一點溫暖。
雖然,他的溫暖並不多,也並不知道她需不需要。
慕止覺得今日的白七夜,甚至詭異,他從來沒有這樣邪魅的一面,在她心裡,他永遠像個乾淨的一塵不染的少年。
慕止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心口很酸,是因爲剛纔自己提及沈沾墨嗎?他用了這樣的方式轉移了自己的視線。
“誒,七夜,我想到我要吃什麼了?”慕止對白七夜的背影輕聲道。
“什麼?”
“你做的雞蛋羹?!?
慕止說完就感覺眼眶一熱,她不知道自己爲何會下意識的說出這三個字,在她清河流產,臥病不起的那些日子。
每日他都會給她做一碗,最簡單的雞蛋羹。
而那些日子,沈沾墨在哪裡。
“好?!?
“白七夜,你說什麼是情?”
“我沒有體會過?!?
慕止的眼淚就隨著他的這句話,和離開的背影留了出來。
白七夜,你願意放棄一切,就這樣帶著慕止走嗎?
除了我,還有人能帶她走嗎?
白七夜,你恨嗎。
我不恨。
白七夜,你疼嗎?
我感覺不到。
白七夜,何爲情。
我沒有體會過。
那你想要嗎?你想過被人愛嗎?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