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車上，蘇素放下手裡的手編鋼琴後，開了文件袋，裡面就有她在天瑤時候的手機，還有她的身份證件，除了她的筆記本電腦，好像是已經壞掉不能用了。

除此之外，裡面並沒有其他東西，錢也只有很少一些現金。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顧默宇，他很瞭解她，知道她不願意從顧家帶出任何不該屬於她的東西。

可其實，她貼身拿了一樣，本不該拿的東西。包括之前她錢包裡顧銘書的照片，她都沒有帶出來，可是當時卻忍不住偷偷拿了另一個東西。包括顧默宇最後塞給她的手編鋼琴，其實她最初也是打算留下的，雖然是不想給別人的東西，但還給他卻是可以做到的。

她下飛機在省會吃了點東西準備去換乘時，手機竟然響了，來電顯示是陳總。蘇素有種隔世的陌生感，可是在這種感覺過去後，她想起了這個人是誰，猶豫了一刻之後還是接了起來。她這猶豫，爲的是，顧默宇後來應該有投資這位陳總的公司。

“請問是蘇素嗎？”對方很真實地詢問。

“是，您好，陳總。”

“沒想到我打了四年，竟然在這年末打通了。”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感覺是見到了奇蹟，“你說好有空會到公司交接的呀，我可等了太久了。”

蘇素有些納悶，一個是對方竟然打了四年這個電話來找她，二個找她的原因難道竟然只是爲了交接的事？

“陳總，您是開玩笑吧？”她其實在公司時和這位總經理並沒有太多交集，偶爾會打個招呼而已，也就請辭那天當面聊了兩句。

陳立生哈哈大笑，“主要是想感謝你，因爲你，公司那年拿到了一筆鉅款，發展得還不錯。”

蘇素啞然，“和我沒有關係，是您把公司運作得很好。”

她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顧默宇顯然是因爲他錄用了蘇素做職員，纔會投資的，“不過我們公司後來搬到北京了，你現在在哪，在做什麼，要不要回來工作？”

蘇素一愣，看來他們的確發展得很好，都搬到北京去了，“謝謝您還記得我，祝您和公司都越來越好。”

這之後她掛了電話，查看了一下來電記錄，保留下來的幾個都是這位陳總的來電，而且幾乎是每個月一個，很穩定地打過來。

看來她的擔憂是多餘的，那之後，陳總應該和顧默宇並沒有更多關係。只是這個以前她並不瞭解的總經理，好像感恩得太徹底，堅持了三四年不間斷打給她。

她之前已經給妹妹說過六號會回家，上了回雲浮的大巴後，她就在考慮是不是這個手機應該扔掉了。就在她思考的間隙，許雲飛就打來了，因此她下車後，在走路回家的路上，就拔了手機卡，把手機送給了路邊乞討的乞丐。

顧默宇在她走後不多久就出國有演出，在他外出之後，小馬抽空把家裡稍微整理了下。主要是把少爺房裡蘇小姐的照片都拿掉，還有蘇小姐可能遺留下來的私人物品，比如鑽戒這類的。

然後在整理蘇素的牀頭櫃時，小馬翻到了顧默宇小時候的相冊，因爲感興趣忍不住翻看下的他，發現相冊裡空了一處。

因爲那時候的相冊還不是後來這樣數字製作的，都是膠片洗出來的，所以很明顯是有人取走了那裡的照片。

小馬當時就慌了神，他翻看少爺的相冊已經是大忌，發現的這個事說不說就很尷尬了。

那次少爺回國，沒有跟孫少爺接觸，小馬卻悄悄找林伯說了這件事。林伯也明白了他的猜想，是蘇小姐拿走了那張照片，因此告訴他不要跟少爺提這件事。

蘇小姐到底是爲了什麼，林伯也想不通，只是給少爺說了，也不過是徒增少爺的傷感而已。

林伯之後找出相冊看過，因爲少爺的相冊都是按時間順序排放的，他發現蘇素拿走的應該是少爺七八歲左右的相片。

蘇素很顯然不會回頭，她拿了個十年內居中的照片，大概是爲了以此猜想孫少爺一直到十歲左右的長相。

林伯和小馬一直以爲顧默宇不知曉這件事，實際上，那年中，和顧默宇一樣喜歡在家裡到處翻的顧銘書，讓這件事曝了光。

他翻到了二樓一個儲物室，裡面就有他父母合影的大相框，只是對裡面那個嬰兒，他沒有想到是自己。然後也翻到了他母親提過一次的，他爸的相冊。

他本來只是很不開心他父母抱著一個嬰兒的照片，問過他父親一次，顧默宇就自己去看了一眼。他那次出國回來時發現小馬整理了這些東西，可是並沒有過問。

然後顧默宇就發現她帶走了他小時候的照片，而非顧銘書三歲時的照片。

和林伯想法一樣，他也大概明白蘇素的理由，並沒有追究這個事。

對於蘇素竟然還帶走了和他有關的東西這件事，發自內心來說，顧默宇感覺到很開心。只有這點，大概是林伯沒想到的。

就是因此，得知照片裡的嬰兒是自己後，感覺父親心情不錯的顧銘書，才問了他，是不是自己和他的房間離得太遠，結果就被打擊了一發。

小馬收到林世城的約見請求時，很是不解，少爺現在身邊就跟著他，他實在沒空走開。

十二月底的時候少爺花了比較多時間在慈善公司處理事情，小馬就和林世城約在了公司附近的店裡。

“林少爺找我有什麼事，直接說比較好，我要趕緊回去。”

林世城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最後先問了具體的事，“兩年前，蘇素走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馬一愕，他當時守在顧銘書門口，其實沒有直接看到廳裡的情況，只是當時時間早，很安靜，他基本都聽得一清二楚。

“對我來說，感覺很像是歷史上有名的滑鐵盧事件。”小馬難得有一回說得這麼有學識，自己也苦笑了，“我是在那年暑假，少爺和蘇小姐有一次吵起來，林伯告訴我才知道，少爺和蘇小姐只是約定做三年的男女朋友，我本來以爲蘇小姐是因爲孫少爺選擇了和少爺在一起……”

“少爺在蘇小姐身上有很多計劃，從來都沒告知過林伯或者我，那年暑假就是，少爺好像打算在約定的時間到來之前，讓蘇小姐懷孕，這樣來讓蘇小姐留下來。結果只能說和少爺以前做過的很多試圖留下蘇小姐的事情沒有差別，吵完後少爺就妥協了。”

“那天早晨的事我沒有親眼看到，而只是聽見，但我並不想回想。我只能說，少爺應該是下定決心要放蘇小姐走，要讓她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還不允許老爺干擾。只要老爺做到這個事，少爺說他就會好好活著。”

小馬一口氣說到這裡，嘆了口氣，“當時林伯他們還勸老爺，說過不了幾年少爺這陣子過去了，就會懂事，不會再動不動就說這種要死要活的話。”

“看起來老爺當時就知道，少爺並沒有開玩笑。” wWW⊙тTk ān⊙￠ Ο

“這是什麼意思？”林世城覺得小馬是個樸素的人，可能因爲知識水平不高，並不特別會講故事。但因此他說的內容可信度非常高，並沒有帶太多主觀意識進去。

小馬想了下回說，“少爺當時說，老爺留下蘇小姐是要逼死蘇小姐；而老爺當時反問了他，放蘇小姐走後，少爺要怎麼活？我們當時都以爲，事情不至於到這種地步，看起來，至少老爺的擔憂是確實可能會發生的，而且，似乎很快就會發生了。”

“你是說，顧默宇活不下去了？就因爲沒有蘇素？他之前不也好好過了十幾二十年才認識蘇素嗎？”林世城忍不住同個問題問了好幾次。

小馬看了看時間，“沒認識蘇小姐之前，我從少爺十四歲跟著他時，他就過得無所事事不像是活著；和蘇小姐在一起這些年，少爺很像是正常人；而這兩年，情況比以前更差了，表面上看起來似乎還行，但從今年見過蘇小姐之後，我有些懂了，林伯以前說的倒計時。”

“少爺頭上好像頂了個死亡倒計時，我看到的時間雖然不一定準確，但我看起來，大概也就一年左右，少爺已經到極限了。”小馬以前聽林伯說，看不到少爺會厭煩蘇小姐的倒計時，他當時還覺得好笑，說少爺怎麼會把這種東西放在哪裡給他看嗎？

如今他自己卻覺得從最近這些事，和少爺的面相情緒，感覺少爺真的給自己豎了死亡倒計時。

“連你都看得見這種東西了，顧伯父沒有要做什麼嗎？”林世城對這種虛幻的對話說不清是信還是懷疑了。

小馬站起身打算走了，“老爺做了，少爺或許還有理由提前這個時限；無論如何，如果蘇小姐不是自願回來，少爺或許都會爲了給她自由，縱身一躍吧。”

“蘇小姐如果被迫回到少爺身邊，少爺也會爲了讓她活，選擇自己去死。”小馬最終補充了這一句，就行禮離開了。

林世城徹底搞不清了。聽起來，蘇素回不回來，顧默宇都會爲了她而死。

只是這三個離顧默宇最近，態度各不相同的人，都給到了同樣的信息——顧默宇自己放蘇素走的，顧默宇要的是蘇素的自願，顧默宇大概快死了。

林世城還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期待的是什麼結局。顧默宇爲情而死，還是蘇素自願回頭。

他已經對蘇素說了大概的情況，是不是要補充再說得更清楚，把情況的嚴重性再傳達下，他有些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