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清霧並沒有對王國柱說什麼，她只是一直在咒罵顧立言，除此之外，只有無窮無盡的痛恨和因此暴露的愛意。

老爺也並沒有做太過分的事，只是送了關女士回祖籍找了處地方養老而已，雖說關女士如今這年紀，好像還早了點。

聽父親說過之後，王國柱才知道，關女士認識老爺時，才三十多歲，說起來是女人剛開始成熟起來的年紀。到如今，的確已經十多個年頭，若是莊沐抓點緊，她都已經是做奶奶的人了。

他後來跟王老說起過是不是讓莊沐迂迴溝通下這個事，因爲他現在反而是最方便接近蘇素的人，王老果斷讓他別想這個事。如果莊沐是向著他母親的，在知道實情後，就不會選擇第一時間告訴了自家少爺，而且之後顧家沒動他，他也並沒有做什麼來幫他自己的親生母親。

“雖說莊少爺或許是站在了道義那邊，可如今這個事都過去快一年了，只是替他母親求個情，他不至於這都不肯做吧？”

王老不知道是不是該毫無保留告訴兒子，關女士把莊沐放在蘇素身邊這件事，他也說不清是對是錯了。從好處講，莊沐救了蘇素，也排除在了陰謀之外，如今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莊家因此也算是得以保存；從壞處說，莊沐在過程中似乎對蘇素有了些想法，事到如今還在給蘇素做護衛工作，對自己母親那邊的事則是毫不過問，最終又不會有任何好結果，只會白白耽誤時間而已。

而且莊沐比顧默宇和蘇素年長兩歲，再過兩三年就要滿三十了，迷戀上一個有夫之婦卻不趕緊斬斷這樣的聯繫，完全就是在蹉跎自己的年歲。

“莊少爺不會替你傳話，你也放棄這件事吧，不要再提了。”

從這年上半年到如今，兒子好幾次提起這個事了，可見一直沒有死心。或許也是因爲老爺那邊有時候會沉思這個事，或是那個人，所以纔會讓照顧他的人總是沒法讓事情就這樣過去。

可時間就這樣推進，竟然也就這麼過完了一整年，這年過年少爺回了家裡，王老也過去一起吃了一個團年飯。

難得回來一趟，他就去看了林伯，顧老爺也跟了他一起去，因爲身體不好，林伯是在房間吃的飯。

也沒有外人，林伯開了頭問起了關清霧的事，王老就偶爾插了兩句而已。

“老爺也沒多少能說話的人，我和老王這都是半截埋進土裡的人了，老爺何必呢？”林伯的意思，想讓他還是接關女士回北京，在京郊住著，偶爾老爺想找人說話時，也不至於沒個去處。

顧老爺倒是笑了，“能說話的人呵，若不是這麼想，怎麼會讓別人有機可乘。”蘇素就外人來看，怎麼看都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會變成那樣的情況，不就是因爲他失言，告訴了關清霧嗎？

他最在意的是顧默宇，可想動顧默宇，對關清霧來說基本不可能，因而蘇素成了突破口，或許比直接找上顧默宇更容易把事情鬧大。最終也的確如此，她做了十幾年的貼心知己，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到更近的地方，纔想說太順從的女人，他可能是習慣了反而看淡了，纔給他找了點事。

但她這一出，最終或許幫了顧默宇，這之後並沒有任何人再找蘇素的麻煩，哪怕本來就已經蠢蠢欲動的顧家本家。

婚宴上那一幕並非偶然，大概是顧家的親戚裡有人想要挑事，找了個先鋒來探虛實。

可她做了這種大動作，最終也沒有討到好，而顧默宇在這件事上的果決和手段也讓很多人看在眼裡寒在心底。

這次事件其實顧家其他人並沒有參與，可顧默宇還是敲山震虎做了一些警告，尤其是對他大姑，也就是他曾經說過的僞善者。如果說顧默宇最害怕顧家誰做手腳，他這個大姑最讓人擔憂，除此之外，其實他最防備的是他小姑。

一個原因是女人的思路比較難揣度，這次關女士的事他就已經有了教訓，她會把蘇素放出來，又刻意沒有替她還原，甚至抹滅了胎記，都是緣於女性思維的感性和糾結。事後很久他才意識到，關女士雖然放了人出來，卻還是不願意捨棄關琳，所以做了這些僞裝，想要延遲他做出最終判斷的時間，而實際上他的確白白耽誤了那麼兩三天來做些多餘的懷疑。

另一個原因是他大伯是個老古董所以爲人很正直甚至有些呆板，不會做什麼太過頭的事，也不會讓家裡孩子做什麼；而他那個小叔不過是個吝嗇鬼，腦子並不好使，否則不會一開始就被人挑出來當槍使，讓他四哥來做了自找苦吃的先鋒官。

若不是當時考慮到蘇素不會想見血，他絕對會不管不顧插下去。

而那之後他那個四哥似乎被嚇破了膽，他去小叔家裡登門拜訪時，四哥避而不見。因而那天派人來車庫圍堵蘇素的人，大約是他那個大姑，而因此也證實了，顧家這些親屬並沒有和關女士同流合污，否則明知道換了人，又怎麼會多此一舉。

顧默宇並沒有直接對他大姑做什麼，這種人他不管是威脅還是商量都達不成任何共識，他只是找他小姑的獨生女兒聊了聊。他小姑找到人時，臉都嚇白了，只想帶她女兒走，顧默宇倒是有禮地叫了人，並沒有攔她們，還道了別。

他做這個事也是給他大姑看，而他唯一那個妹妹，回去之後一直在對媽媽誇顧默宇，說小哥哥人很好，讓她以後常聯繫之類的，他小姑大概懂了他的意思。

他小姑雖然是個自卑癥患者，可顧家這幾位大家長裡，她恐怕是最聰明的一個。他大姑相比起來只有在演戲方面比較擅長，直接派人去車庫報復，就看得出腦子很直。因而只要他小姑不去參合這些事，給他大姑做智囊，顧默宇就可以無所顧忌。

他小姑的弱點不用說就是那個獨生女兒，也是顧家所有孩子裡最小的一個，雖然和他同年，但比他還小了那麼半歲。

隔年七月他也約了他妹妹給她過生日，同樣沒有告訴她母親，這次他小姑沒有尋出來，他送了她回去。說起來他妹妹這年二十五歲了，還沒有嫁人大概是因爲他小姑是二十五歲未婚生的這個女兒，他小姑或許有些陰影。

至於他這個妹妹，雖然在他面前表現得有些笨拙和智商不足，但顧默宇看得出來，她除了因爲單親有些過分孤獨，偶爾會因爲他的關心表現出真實的感動，其實並非愚笨，而是過分聰明，比她母親更懂得掩飾。

會應他的約，大概是爲了對他示好，表示她會勸阻她媽參與那些複雜的事。顧默宇還是對她有些警惕，並沒有完全接受這樣的推論。

因而這年生日宴結束時，他妹妹問他是不是明年也給她過生日，顧默宇只是笑笑沒說話。

翻過年就到了顧默宇告訴蘇素，隔年國家要開放二胎這個事的年份，而蘇素是在這年她生日時答應的這個事，至於原因，並非只是因爲顧默宇一直糾纏不休。

三月的時候，出了些事情，而牽頭人，是林伯。

也就是五號元宵節的時候，蘇素回了顧家和兒子一起過節，期間自己端了元宵給林伯送去，林伯就對她講了關女士的事。

蘇素這才真的知道那些事情的真相，聽說關女士是爲了顧老爺時，驚訝的都有些合不攏嘴。

不過林伯也沒有說太多，讓她抽空找王叔問具體的細節。

可惜的是，蘇素還沒能問出太多，顧默宇已經知道這個事趕來打斷了她的詢問。王國柱當時才初次見識到父親說的，少爺對顧家的事無所不知。

雖然過年時候老爺的態度是那樣，但王老和林伯還是做了這個策劃，由林伯來講是最合適的，畢竟他已經臥病在牀，少爺再怎麼生氣，也不至於把他趕出顧家。

事實如此，顧默宇並沒有對他發脾氣，只是去看了看林伯，讓他好好養病。

至於顧老爺，既然沒有阻止這個事，大概是默許了，由著他們鬧這一出的意思，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少爺手裡。

蘇素的勸說，和少爺的怒氣，到底哪個對少爺而言，更重要呢？而說到底，少爺的怒氣，也源於蘇素受過的罪。

蘇素說的內容基本上顧默宇都猜到了，也沒有打斷她，就由著她說而已。她說關女士既然不是爲了錢財，而只是爲了追求自己的愛情，於情於理都不該得到這樣的報復。餘生不多卻見不到最愛的人，對任何人來說都太殘忍了。

她甚至引用了顧默宇對她所做的事，“你最初爲了追我不是也做過很過分的事，我都已經原諒你了，這次的情況對我來說，也完全可以諒解。”

顧默宇的態度就是誠懇傾聽，回話基本是推脫，“我說了我並沒有參與這些事，是我老爹做的決定，你可以原諒的事，他好像並不能諒解。”

蘇素說了好幾次他都是這個態度後，她就怒了，“那我去找伯父談，如果他同意了，你也沒有意見是嗎？”

顧默宇倒不擔心他老爹，只要他不鬆口他老爹就不會坑他，不過蘇素去找他老爹聊天這個事本身就會讓他不悅，“蘇素，這事關我老爹的面子，你就別爲難他了，好嗎？”

“爲了面子拋棄一個愛他的女人，這種事哪裡有面子了？”蘇素理解不來。

最終吵了兩週吵到後來蘇素都不給他碰之後，顧默宇終於說了實話，“蘇素，如果有人動了你還能全身而退，接下來我的麻煩就會沒完沒了，你明白嗎？”

蘇素因爲這個誠實的答案而有些猶豫，她對之前那件事最難受的地方其實是她後來差點偷了顧家重要的東西，因爲這將會危及到他；而他給的這個理由也一樣，雖然思考的邏輯有些奇怪，但顧默宇詳細解釋後，她並非不能理解。

殺一儆百她不是不懂，可是這次這個事，從頭到尾其實關女士都沒有真的想要傷害她，否則完全有辦法真的把她逼瘋的吧？而且因爲她只是爲了顧老爺，實在是讓人同情，她並非真的惡人。

考慮了兩天後，蘇素纔再跟顧默宇說回這個事，“其實你現在不是也不太忙，大不了我配合你，儘量減少外出和交友，可以嗎？”

顧默宇崩潰，她還真當他是鐵打的，太不怕給他添麻煩了，就爲了一個還曾把她害得不輕的陌生人，說出了這種話。

又僵持了一週，顧默宇的夜間活動總是不順暢後，他還是鬆了口，說他會給他老爹講，至於他老爹怎麼做，他就不管了。

這事到如今都過去一年半了，雖然不知道老爺什麼時候會去行動，但蘇素反饋給林伯後，他就讓王國柱通知了莊沐，叫他提前給他媽通個氣，讓她能紓解下心情。

莊沐倒是有定期跟他母親聯繫，對母親這段糾纏多年的感情雖說沒有好感，也並沒有厭惡。講完之後母親問了他，是不是他對蘇素提及，他實話實說並沒有，“我認爲媽媽對蘇素做的事，並不值得她原諒你。”

從這點上，他和顧默宇倒是保持了一樣觀點。

關清霧呆愣在那邊，兒子掛了電話她都沒反應過來。關琳曾給她說過一次，哥哥好像喜歡蘇素，她當時沒有特別當真，如今才明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