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遙一直以爲，蘇素生完孩子，不久就會從他眼前消失，直到顧銘書過完了一歲生日，顧默宇還是帶著蘇素世界各地跑，他才發現他想錯了。

此後，他有了新猜想，顧老爺並沒有特別介意家裡多養個私生子的母親，只要顧默宇喜歡，顧老爺都是隨意的，蘇素可能會這樣一直留在顧家。

因爲那年底林詩柳帶蘇素玩失蹤那件事，在那天茶餐廳裡的對聊之後，他和林詩柳很久都沒有見到過蘇素，一直到了隔年的七月。

蘇素自己回了顧家，林伯聯繫了他們上顧家作客。因爲顧默宇沒有陪蘇素回來，林詩柳跟顧銘書無厘頭對聊時，他找蘇素低聲聊了兩句。

“現在不是暑假嗎，我過陣子會回家一趟，你和小詩今年好像都沒有去過巴黎？”

祝子遙哭笑不得，去是去過，可是沒敢去惹顧默宇而已，“嗯，去年投資了些房地產的生意，比較忙一點。”

“沒有虧錢吧？”畢竟是顧默宇給的建議，蘇素有點在意問了一句。

“我爸說，大概我這輩子也就這次能賺這麼多了吧。”祝子遙還是答得無奈。這並不是他自己的商業眼光，資金也不是自己的，空手套白狼的感覺並不怎麼好，只是莫名多了好多收入也說不出哪裡不對。

蘇素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安了心。

“爲什麼不叫乾媽？”林詩柳那邊已經和顧銘書溝通半天，一歲半的孩子卻不怎麼搭理她。

顧銘書過來叫了蘇素，“媽媽？”

“小書還小，不怎麼會叫人。小書，叫哥哥姐姐。”蘇素抱了兒子這麼教了句。

“哥哥？這輩份不對吧，再怎麼也該叫叔叔吧？”祝子遙順嘴吐槽。

顧銘書調過頭看著他，“叔叔。”

“喲，很聰明呀。”祝子遙伸了手，顧銘書還真讓他抱。

林詩柳不愉快了，“蘇素，你兒子長大了還不如小時候聰明，都不叫我媽媽了，連乾媽都不肯叫。”

蘇素無可奈何，只是笑了下，看著祝子遙和兒子互動，看起來兒子比較喜歡男性，剛纔林詩柳伸手兒子可沒有要。

“叫阿姨。”祝子遙抱著別人家兒子心情挺好，轉過顧銘書讓他叫自家未婚妻。

“什麼阿姨，既然不叫乾媽，那就叫我姐姐。”林詩柳湊過去看著一歲半的小孩子，長得跟顧默宇還真是像足了。

“不害臊，多大人了。”祝子遙糗了她一句。

蘇素只是在一邊看他們互動，一瞬間想起了顧默宇，他今年竟然肯讓她自己回國過暑假，也是難得。

這年顧默宇帶了蘇素在海南過年，祝子遙本以爲還能在過年時候跟他們碰個頭，結果落了空。等到第二年的七月，林詩柳問他，是不是蘇素又該回國過暑假時，祝子遙去打聽回來的消息是，顧默宇和蘇素一起去了蘇家，沒有先回北京看孩子。

而給他消息的林伯還自己跟他透露了一些事，說是今年可能會有大變故，不在九月就在十二月，因爲蘇素本應在今年大學畢業。祝子遙這就完全摸不著頭腦了，蘇素很顯然並沒有在上大學，仔細一想或許是因爲生孩子的緣故，他也就懂了幾分。

這之後沒多久顧默宇和蘇素回了北京，在顧默宇聯繫他們過去拜訪之前，林詩柳先收到了蘇素的即時通訊聯繫。祝子遙聽到未婚妻的傳達之後，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因爲蘇素想要林詩柳幫她買點避孕藥，偷偷帶給她。

兩人商量之後，姑且還是買了藥，冒險上了顧家一趟，結果林伯把他們攔了回去。

“至少把這個給蘇素，她託我買的。”林詩柳把東西換了個可愛的裝手機殼的盒子，試圖交給林伯。

林伯卻沒這麼好糊弄，開盒子看了一眼之後，看兩人一臉尷尬，嘆了口氣說，“少爺和蘇小姐吵得厲害，至於這個東西，我這邊會有準備，兩位還是先回去，合適的時候少爺會讓我約你們。”

祝子遙實在搞不懂，“他們到底鬧什麼？顧默宇想要再生一個？”他覺得這也太不靠譜了，如果想要，之前不是有那麼多機會嗎？

“少爺只是想留下蘇小姐，兩人鬧了些矛盾，祝少爺和林小姐以後不要再參合這些事，可能真的會出大問題的。”說著這話林伯把東西還給了林詩柳。

林詩柳也不解，“蘇素要去哪裡嗎？需要讓她懷孕來留下她？”

“兩位不要再問，也不要再參與，言盡於此。”林伯說完這話就進去關門謝客了。

祝子遙雖然素來覺得顧默宇腦子有毛病，可是他這做法也太出格了，而且聽起來之前他問過蘇素一次的事，似乎真可能會在今年發生。他當時說了，如果她需要幫忙，一定要找他，如今他有些遲疑。

那時候是八月，又過了一個月，在九月的時候，林伯還是打電話叫了他們上家裡來玩。

那次去的路上，祝子遙嚴肅告誡了林詩柳，千萬不要亂講話，顧默宇可能處於不穩定狀態。林詩柳也有些猜到，從上次來訪的情況，那兩個看似模範情侶，或者應該是陌路人的情侶，好像鬧得很兇。

事實如此，顧默宇心情並沒有特別好轉，跟他們說看過孩子沒什麼事就早點回去。

顧銘書那時候已經兩歲半，自己下了樓梯就往他父親那邊想要撲過去，被顧默宇半路攔截扔給了他媽。

蘇素笑得也很勉強，幾個人沒說上多少話，坐了一會後背發毛的祝子遙就站起來說要走，林詩柳也難得收斂地跟了他起身。

蘇素送了他們到門口，拉了林詩柳的手，說在北京能有她這個朋友，她特別感激。林詩柳聽她說這種話有些驚訝，看了看摟著蘇素的顧默宇，也沒有敢問，默默回了兩句就跟祝子遙走了。

因爲沒打算久留所以讓司機還在門口等，上車之後，林詩柳握緊的手翻過來伸到祝子遙眼前，而後展開，手心裡有一張紙條。這也是她剛纔吃驚的另一個原因，蘇素裝作若無其事地塞了東西給她。

紙條上簡短寫了給祝子遙的內容，正面寫著北京飛省會，十二月六號，早班機，反面寫著她的身份證號碼。

如果沒有之前那一出，乍看到這個，祝子遙會以爲是顧家要趕蘇素出門；看起來情況正相反，顧默宇無所不用其極想留下蘇素，要走的人是她自己。

哪怕從祝子遙知道顧默宇和蘇素的事，也已經有四年，而聽起來他們是在蘇素高中時候認識，可能在一起的時間遠長過四年。祝子遙對顧默宇這麼長情已經吃驚不已，沒想到最後是蘇素先跳車下船。

“怎麼辦？要幫蘇素買票嗎？”林詩柳問了個比較呆的問題。

祝子遙嘆口氣，“這哪隻是買票的事，顧默宇不想放人，顧家會放人走嗎？”又過了這兩三年，祝家雖然已經恢復元氣，林家發展得也很好，但顧家也並沒有走下坡路。顧老爺還在位，而顧默宇的生意也都做得很好，哪怕他們兩家合起來，也不見得能做得到這件事——從顧家帶走一個外人。

更何況家裡肯定不會答應這樣的事，有萬害而無一利，說到底這也是顧家的私事。

“蘇素爲什麼要走？”林詩柳其實今天很想問上次的事，最終也沒有敢，氣壓太低，顧默宇完全沒有要把他們當客人的意思。

祝子遙哪裡能知道原因，只是他猜到了今天這個會面是蘇素召集的，而非顧默宇，目的就是爲了林詩柳手裡現在這張紙條。蘇素的意圖是明確的，心意也很堅定，原因是什麼，或許並不影響結果。

就算他不幫她，他猜測蘇素也會自己想辦法離開顧家。

“你就當沒看過這個，蘇素的事，以後你也別管了，顧默宇也是，就當你並不認識他。”祝子遙最後拿過紙條說了這樣的話。

林詩柳察覺了他想做什麼，最後並沒有再多問。她畢竟是個女人，家裡還有兩個哥哥，雖然父親還算疼她，但並不會真的爲她惹的得所有事買單，尤其是和顧家有關的事。她現在也不是之前不懂事的小姑娘了，這些年祝子遙說她的那些話她並非完全沒有聽進去。

祝子遙並沒有跟家裡提過這個事，他也不打算用家裡的力量，票很早他就給蘇素買好了，十二月初找家裡要了一輛車，說他近幾日有用。

十二月五號是顧銘書生日，這件事祝子遙是知道的，雖然顧默宇往年給兒子慶生就沒有叫上過他這個朋友。當晚祝子遙有些失眠，第二天凌晨五點就開了車出門，因爲時間早不怎麼堵車，他五點半就到了顧家門口，下車之後他猶豫了片刻。

他知道顧家有人守衛，他貿然靠近肯定是不可行，哪怕他平時偶爾是這裡的座上賓，但這麼早的時間不可能是受邀而來的。

在這裡等或許是個合適的選擇，於是，祝子遙靠在副駕駛座的車門上看著顧宅的大門發起了呆，他預計著可能白等一天都是會發生的情況。

然而奇蹟發生了，半小時後，顧家的大門開了，門裡燈火通明，十二月的北京天黑得跟鬼一樣，忽然的明亮讓祝子遙一下子站直了。

開門的人是顧默宇，這讓他在眼睛適應光明之後有些發癡，他本以爲他今天做了這個事，顧默宇即使不報復他，也絕不會和他做朋友了。這一刻他有些懷疑了，顧默宇似乎會原諒他，如果是他自己放蘇素離開的話。

蘇素手裡拿著一個文件袋一樣的東西，祝子遙離得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顧默宇好像看了他這邊一眼，但並沒有走過來，而是在門口和蘇素吻別了，之後抵著她額頭大概是說了些什麼，就進門去關了門。

祝子遙一頭霧水，蘇素過來上了車，他就開了車之後才問她，“他沒事吧？”

“他沒有什麼朋友，以後你還能繼續做他的朋友嗎？”蘇素也問了他問題。

“你們這算是和平分手？”祝子遙怎麼看剛纔的情況都不像，顧默宇那個吻別壓根不像是分手戀人該有的表達。

蘇素沒有應答，“謝謝你來接我，希望不會太難爲你。”

祝子遙搖搖頭，“我不是說過，最不怕的就是你麻煩我嗎？”

“以後，還要麻煩你和小詩多來看看小書，可以嗎？”蘇素有點得寸進尺地又問了一句。

“你自己呢？”

“我不會回來了。”蘇素說完這句就低頭開了手裡的文件袋。

祝子遙沒有再問什麼，他看她似乎也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