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遙的人生在送蘇素上飛機那一刻,發(fā)生了天旋地轉。
他回家後,家裡就給他買機票安排了他半年的環(huán)球之旅,本來還覺得會無聊,沒幾天林詩柳趕上了他,之後的旅遊就順理成章了。就當是提前了的爲期半年的蜜月也不錯,祝子遙是這麼想的。
那半年他唯一做的事就是實時瞭解顧默宇的行程,儘量不和他出現(xiàn)在同個國度。好在顧默宇大部分時間都定居在巴黎,其他有演出外出也都是在歐洲,行程撞上的概率不高。
這之後祝子遙終於回了北京,有種全世界都不如家鄉(xiāng)好的感受。
和分離了許久的朋友們挨個聚會,這麼著結束時,都已經(jīng)是九月過半了,期間林詩柳去看過顧銘書兩次,他沒有敢上門。
他終於敢和顧默宇聯(lián)繫,是在元旦之後,顧默宇回了北京定居。
林伯給他來了電話,說少爺不打算去巴黎了,一個人在家也是無聊,讓他組局的時候可以帶著少爺。
祝子遙並不傻,他要是真的約朋友時約上顧默宇,不說他的朋友能不能忍,顧默宇恐怕並不會應約。所以他單約了兩次,第二次就成功了。
“去年過得怎麼樣?”祝子遙雖然知道這是哪壺不開,可是蘇素不在,他實在找不到話題跟顧默宇聊。
顧默宇只是沉默喝酒,半天才開了口說,“你可以跟我聊蘇素,我願意跟你講。”
祝子遙認真看了暗色背景下對方的臉色,確定他不是開玩笑,纔開口問了一直最想知道的問題,“她到底爲什麼一定要離開你?”
顧默宇喝著酒看著認真詢問的人,“她不過是自救。”
這答案到底誰能聽得懂?祝子遙有些泄氣,“那你爲什麼要放她走?”
“救她。”顧默宇說完這兩個字,看祝子遙整個要抓狂,想了下怎麼具體再解釋兩句,“她不想和我在一起,會迷失自我,所以一定要離開我;如果我不放她走,她會像籠中鳥那樣做困獸鬥,我不想她那麼痛苦。”
祝子遙這次有些懂了,“那你忘得了她嗎?”之前林伯打電話時他就問了,聽起來顧默宇這一年壓根沒有找過女人。
顧默宇搖搖頭,“我曾經(jīng)跟我的老師說過,在她之前的女人是沒有意義的,之後的也不會再有。”
“你有告訴蘇素這些嗎?”祝子遙感覺顧默宇愛得過於深沉,但他表達得或許很少。
“我說過很多類似的話,她可能信了,可能沒有信,但她想要做蘇素,我喜歡那樣的她,放她做自己也不是不可以。”顧默宇儘可能以清楚明白的說法來表達。
祝子遙覺得口裡的酒都變得難喝了,“那你呢?我感覺你整個人都失了魂。”
“要是真的有離魂這種事就好了,我可以在她身邊看著她;大概還是不行,估計只要有男人接近她,我就會忍不住回魂衝過去找她。”顧默宇自己發(fā)散了一下思維。
“你沒有找人瞭解她的近況嗎?”聽到這裡祝子遙有些疑惑。
顧默宇搖了頭,“知道又如何,不知道比較好,只要我相信她還喜歡我,我就感覺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
“堅持什麼?”
“活下去。”
顧默宇說了那三個字之後,祝子遙再也沒能開口,那晚最後就那樣結束了。這之後祝子遙偶爾還是會單獨約顧默宇,也基本都是聊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三月他結婚時,顧默宇難得的到場了,雖說只是送了禮就走了,祝子遙卻特別感激他。
這之後沒多久林詩柳就懷孕了,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女土匪突然間變成了嬌氣的小公主,他成天伺候著,女王陛下還總是各種不滿意。
因而四月中旬之後他就很少約顧默宇喝酒了,也基本和他斷了聯(lián)繫。
他知道顧默宇和樂團解約,以及彈不了鋼琴,是已經(jīng)七月的時候了。田中理繪聯(lián)繫上了林詩柳,而後帶了一個大美女上祝家來找他。
林詩柳當時肚子還不怎麼看得出來,見到理繪帶來的人,眼睛都看直了,片刻之後就打翻了醋罈子。
“你不是喜歡顧默宇的嘛,找我家子遙做什麼?”
理繪適時插了話,“就是爲了顧默宇的事,來找你們。我想知道蘇素去哪了,爲什麼顧默宇彈不了鋼琴,她也沒有出現(xiàn)過?”
祝子遙當場就傻了,“彈不了鋼琴是什麼意思?!”
“你們還不知道?已經(jīng)是五月的事了,當時顧默宇突然和平君的樂團解約,我們在五月來了一趟北京,得知的消息就是他彈不了鋼琴了。”
“你們覺得問題出在蘇素身上?”祝子遙暫時消化了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想不出其他解釋。”理繪簡短說明了她考慮許久之後的結論。
就在幾個人沉默時,林詩柳默默舉了手,“你們都想找蘇素?”
“別告訴我你知道?”祝子遙從兩年前說過讓她不要再過問蘇素的事後,再也沒跟林詩柳聊起過蘇素。
林詩柳難得壓低聲音說了,“我不知道,但我二哥可能知道。”
看三雙眼睛都盯著她,林詩柳轉換成中文對祝子遙說了,“去年六月的事了,我們當時剛回國,我不是去了一趟顧家看小書,我哥當時問過我一句,孩子怎麼樣?”
祝子遙也就暫時拋開了兩位來客,用中文跟自己老婆聊了起來,“那能說明什麼?”
“我本來也以爲他就是隨口一問,可過了一個月左右吧,有次我們家裡聚餐,大哥沒有到,二哥翻手機通話記錄要撥過去時,我不小心看到了蘇素的名字。”
“二哥瘋了嗎?”祝子遙下意識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林詩柳認真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他那麼謹慎的人,怎麼可能會存蘇素的電話號碼。所以我之後找機會問過他,他說是公司同名的人而已,可是二哥那個手機不是工作用。”
祝子遙有些頭疼,他們姓林的都那麼愛惹顧默宇嗎?他的老婆大人現(xiàn)在好不容易改好了,他這個義理上的二哥又接了班。雖說蘇素現(xiàn)在跟顧默宇沒有直接關係,但祝子遙覺得顧默宇如果知道林世城偷偷跟蘇素保持著聯(lián)繫,估計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而且既然林世城沒有承認,恐怕他們也不可能問到真實的情況。
“如果能找到蘇素,你們想要做什麼?”祝子遙迴歸到了跟兩位來客的交談裡。
理繪眼裡燃起了希望,“當然是要好好跟她聊一聊,包括老師也想跟她談談。”
“聊什麼?讓她回到顧默宇身邊?”
理繪從男人的口吻發(fā)現(xiàn)了不對,“顧默宇需要她,他們明明互相相愛,爲什麼不能在一起?”
“如果蘇素不喜歡顧默宇呢?你們又要用什麼理由讓她回到顧默宇身邊?”
“她就是顧琴鍵上的音符,哪怕是爲了拯救一個天才的鋼琴家,她也該回到顧身邊。”吉娜特在此時插了話。
祝子遙冷然了,“憑什麼?蘇素沒有她自己的人生嗎?你們的老師也是這樣想對不對?”
理繪愣住了,“可是你的前提條件不成立,蘇素喜歡顧默宇,這件事千真萬確。”
“上面這些話是顧默宇提前告訴我的,他或許是預料到了你們會來找我,所以他對我說了那些話。他說老師一直想找蘇素聊一聊,大約是想告訴蘇素,讓她爲了鋼琴留下來;可是對顧默宇而言,他不接受蘇素因爲這樣的原因繼續(xù)留在他身邊。”
“他想要的是她的自願,她純粹因爲愛他而留在他身邊,如果這世上沒有辦法可以讓她因此留下,他願意放她走,哪怕是永遠。”這幾乎就是顧默宇的原話,因爲聽到的時候過於震撼,祝子遙回想過許多回,現(xiàn)在不假思索就說了出來。
理繪愣住了,這的確像是顧默宇會做出來的事,“可是,蘇素是不知道他的情況,否則她怎麼忍心讓顧默宇變成現(xiàn)在這樣?彈不了鋼琴他還能做什麼?沒有蘇素他還能做什麼?”
祝子遙沒想到理繪對顧默宇這麼瞭解,啞然半刻之後說,“他還能活著,他不願意有人去打擾蘇素的生活,他說就算是蘇素知道這些,也不會回頭。”
“她會不會太自私了!”吉娜特忍不住說了句。
這是曾經(jīng)顧默宇說過蘇素的話,他那時候就已經(jīng)是這麼覺得了。可是之後他接受了這些,蘇素的自私只是對他來說,從蘇素自己的角度來考慮,她不過是自救。
“她有權利爲自己考慮,就像你們都是在爲顧默宇考慮一樣。”祝子遙聽過顧默宇描述的站在蘇素立場考慮的情況,所以他現(xiàn)在對這些事看得很清楚。
“我不明白,顧默宇愛她,她在他身邊有什麼不好嗎?爲什麼她寧可讓他一個人痛苦,也不願意和他在一起?”理繪雖然承認祝子遙的話,可是她想不到蘇素離開的理由。
虧得祝子遙從小和顧默宇一樣,經(jīng)常在國外跑,否則這麼長篇大論的英文,換了別人還真不一定說得來。而從過程中林詩柳就已經(jīng)當機了,他們聊得太複雜,她的大腦翻譯器燒掉了。
“她在顧默宇身邊能得到什麼?除了她不需要的愛,就只有禁錮和限制,她沒法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沒法對家人解釋她是在做什麼;而蘇素真心想要的生活是怎樣的?她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有一份正常的工作,和家人保持聯(lián)繫,有一些偶爾相會的朋友。”祝子遙描述了顧默宇說過的內容。
理繪立刻就反駁了,“顧默宇既然知道這一切,他就可以給蘇素她想要的生活啊?難道在他身邊,她就做不了普通人嗎?”
祝子遙覺得各國習俗差異太大,他或許很難對她們解釋時,吉娜特先回答了理繪,“他應該是真的做不到。”
“你們也知道,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很長時間,至少有三年時間是一直在一起,顧默宇肯定試過了,但是結果就是現(xiàn)在這樣。”祝子遙覺得事實勝於雄辯。
兩位來客陷入沉思,林詩柳在一邊拉祝子遙求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