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志誠今年六十五歲,三十六七的時候纔有的姜不易,在那個年代,也算是老來得子,他對姜不易格外嚴厲,從小要求姜不易恪守本分,一切基準,一切道義,都是姜志誠的標準。
姜不易從小視父親爲榜樣,但是最近,姜志誠在姜不易心中的形象,崩塌了。他想問,卻又怕一切猜測都是真的。
姜志誠頭髮花白,面色憔悴,與姜不易印象中氣宇軒昂的父親,差別很大,看來,自己從鬼門關走的這趟,真的是讓父親操心了。
“爸!”姜不易想要坐起來。
姜志誠擡擡手,“躺下吧,你現在還很虛弱。”
姜志誠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溫和的看了會兒姜不易,“恢復的不錯,現在先別想別的,等出院了再說。”
“爸,周爽那邊,怎麼樣了?”
姜志誠頓了頓。“嗯,已經安葬了。我前幾天去看了看。”姜志誠似乎沒有再說話的意思。
“爸,你不想說些什麼嗎?”姜不易不想自己用詢問的態度去對待父親,他希望姜志誠可以自己說些什麼,哪怕只有一點。
姜志誠沒有任何表情,拿起一個蘋果,削了起來,“不易,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姜不易搖搖頭。
姜志誠苦澀的笑了笑。“我三十歲的時候,才和你媽結的婚,那個年代,算是很晚了。在那個食不果腹的年代,我們一直都爲了生計而奔波,我雖然當了十年兵,卻也只是個空有一身力氣的俗人,沒什麼本事,當了個小警察。讓你媽一直跟著我吃苦。”姜志誠回憶起心酸的往事,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也許是窮,也許是生活的壓力太大,你媽她遲遲沒有懷上。慢慢的,我開始學著爲人處事,又是十年,整整十年,我終於熬出了頭,男人四十而不惑,我才知道我,年輕時的我,有多天真,多不堪。”
“爸,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姜志誠起身,“我的意思是,你就是當年的我,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自己要做什麼。”姜志誠轉身目光凌厲的看著姜不易,“這幾年你所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裡,你是辦了不少大案要案,可是你得到了什麼?”
面對姜志誠的問題,姜不易一時語塞,他得到了什麼?他什麼都沒有得到,甚至還丟掉了家庭。
姜志誠接著說,“徐志國當年放了毒販,換取了財物,他錯了嗎?徐志國是個好警察,一個好字,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當年他妻子癌癥需要大量的錢財化療時,他沒有錢,醫院會因爲他是好警察,給他免了醫藥費?沒有!所以他妻子死了。後來他女兒也住院了,同樣的,若是他沒有放了毒販,他沒有錢,他女兒也死了。”
姜志誠深吸了口氣,“這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一件事,任何事情都有隱情,你是警察,不是機器,破案需要腦子,但判斷不在腦子,在心。第二件事,記住,你要找的那個是殺人犯,不是受害者,不要被人耍的團團轉。即使他曾經是受害者,現在,他也是殺人犯。第三,考慮事情,要周全,你是警察,需要保護人民,但也要顧著家人,你連家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警察。而且,不要把你的危險,帶給家人。”
姜志誠的話,說的沒錯,他是警察,他也是個男人,他可以奉獻自己,但他不能連家人一起奉獻出去。姜不易不想因爲自己連累到徐曼,還有樂樂,所以才說願意把樂樂交給徐曼,連一個和他不相干的沈如姿都差點出事,那自己的家人……
但,這話不應該從他父親的口中說出來,一瞬間,姜不易覺得,眼前的人,有點陌生。
“就這樣吧。”姜志誠搖搖頭,“先找到餘四滿,趙家是第一個出事的,現在一直相安無事,都是趙老爺子有了提防,他也一直在找,不過……”姜志誠嘆口氣,“難!”
“那如果說這餘四滿想要報復所有人,那爸你不是也牽扯在其中?”姜不易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沒錯,現在我們家是唯一沒有出過任何事的,但不代表不會。”
姜不易聽到姜志誠的話開始擔心起來。
“不過你放心。”姜志誠看出了他的擔憂,“從趙家出事開始,我就開始提防了,第二年確定後,就找到了趙老爺子,現在我們兩家是相對安全的,那餘四滿只要敢動手,就會被抓。”
姜不易不解。
“樂樂身上裝了定位,針孔攝像頭,我親自監控,所以你和徐曼的事,我一早就知道。”姜志誠瞅了瞅表情尷尬的姜不易,“你還真是個軟蛋!”
軟蛋?姜不易雖然心裡不願意接受這個稱呼,但自己在感情上做的事確實是個軟蛋纔會做的。
姜不易的腦子很聰明,在辦案方面心思縝密,可是在自己感情上,卻始終是不作爲的性格。他從小和徐曼一起長大,雖然喜歡,但一直沒有說出口。反倒是徐曼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徐曼欣賞姜不易的能力,所以先和姜不易表白,甚至發生關係,也是徐曼主動的,懷孕,結婚,一切都順理成章,姜不易始終被動。
他當然愛徐曼,只是他的性格如此。就是這該死的性格,所以在他知道徐曼外面有人後,他還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一味的逃避現實。
姜志誠走了沒多久姜不易就睡下了,現在他還是比較虛弱的。
姜不易睡下沒多久,沈如姿就過來了。
沈如姿的樣子比較狼狽,上衣溼了一大片,頭髮上溼了,拎這兩個袋子。慌張的看了姜不易一眼就進了病房的廁所。
姜不易睡得還不是很熟,被沈如姿這一折騰,慢慢的醒了過來。
沈如姿在廁所待了有半小時纔出來。出來的時候,頭髮是溼的,看樣子剛洗過。上身只穿了一件吊帶。沈如姿似乎沒有料到姜不易會醒,便悠哉地出來穿衣。
姜不易看向沈如姿,沈如姿不高,一米六出頭,身材很好,該凸的凸,該凹的凹,皮膚白皙,只是右肩處有類似燙傷遺留的痕跡,右肩一直連到腰上,由於吊帶擋著,所以不確定背上還有沒有,右臂關節以上,也有些傷痕,只是面積不大。
沈如姿穿好衣服,正準備把換下的衣服拿去洗的時候,發現有點不對勁。沈如姿轉過身,看見姜不易正直勾勾的打量她,瞬間臉紅,不由自主的將手中的衣服扔了過去。
“啊!”
衣服正中姜不易的臉,嗯?一股稀釋劑的味道。
“你你!你什麼時候起來的?”沈如姿也想起來衣服上有稀釋劑,馬上跑了過去把衣服從姜不易臉上拿來,還還聞了聞姜不易的臉,還好,沒有稀釋劑的味道。但是她沒有發覺,現在他倆的姿勢過於曖昧。
沈如姿看著這張離自己不到三釐米的面孔,頓時臉漲得通紅。慌張的背過身去。
此刻空氣似乎凝固了。
姜不易也覺得氣氛過於尷尬,便找了個話題,“你的衣服上,怎麼會有稀釋劑的?”
說到這裡沈如姿就來氣,“早上出門來醫院,路過旁邊的服裝大樓,本來走的好好的,誰想三樓裝修,那些死缺德的,不看好自己的東西,稀釋劑直接潑到我身上,我上去找他們理論,他們還死不承認,氣死我了。”
沈如姿整理了下衣服,突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你什麼時候醒的?”
“早上大概八九點吧,怎麼了?”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來的時候你不是睡了嗎?我問你,你什麼時候醒的,看見了什麼?”沈如姿看來很在意這個問題,說話的時候,手不自主的把姜不易掐的生痛?
“剛醒!”姜不易艱難的移開手臂。
“那就好!”沈如姿舒了口氣。
空氣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嗯,那個,你背上的傷是怎麼來的,看起來像是燙傷。”姜不易弱弱的問到。
沈如姿一聽就爆了。“你不是才醒嗎?這什麼都看到了,你讓我怎麼過啊。”
姜不易感覺沈如姿都快哭了。“不用這麼激動吧,現在也不是看了背就要負責的年代吧。”
倒不是沈如姿保守,她倒是不介意被看到了背,就像姜不易說的,現在也不是黃花大閨女被看了身體就要嫁人的年代,她在意的是自己背上的那一大片燙傷。沈如姿到現在都沒有交過男朋友,她不是沒有喜歡過人,只是她一直都介意這自己身上的疤。
“這是我剛上大一的第一年弄的。”沉默許久,沈如姿終於開口了。“那年過年,H市人民廣場放飛上萬個氣球,結果發生了事故,氣球爆炸,慌亂中,我被掀翻的滾油,燙傷了背。”
“氣球?”姜不易腦中閃現出了其他東西。
“對,說是裡面混入大量氫氣及其它不穩定氣體。”
“是不是正月初三那天。”姜不易問到。
“你怎麼知道?”沈如姿覺得奇怪,但隨即又釋然了,這件事挺大的,作爲警察,他肯定知道。
姜不易沒有回答。
“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一定不會再去抽熱鬧了。”沈如姿自言自語地說。“哦,對了,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