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之後,我和末裡便沒有再提起,仍舊像以前那樣自然的過日子,他也恢復了以往公子哥的樣子,時不時就支使著下人幹這兒幹那兒的,而我比之以往安靜了許多。總覺得經歷了一些事後,心境已不似從前那般灑脫了。
末裡的本事很大,凡是出城的關卡處,他只示出一枚金色的牌子,那些個侍衛不檢查車內有何人便放了我們出城。我很是好奇,便偷偷的研究那枚金牌,只見那金牌的一面刻著一隻鳳凰一般的鳥兒,另一面則有一個筆鋒很奇怪的“免”字。我問過他,他說,這是出入風最快的通行證。這種金牌是始帝在位時令人打造的,統共就兩枚,這便是其中一枚。我很不明白,爲什麼他會有這種東西,他卻自豪的說,那是他的曾祖父留給他的。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另一枚金牌在原上弦的手上。擁有這金牌的人,富可敵國。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末裡躺在馬車裡,囊囊著睡不著,他雙手交叉放在後腦勺上,翹著個二郎腿,頗具大爺風味的指揮著我,“來,小月月,給爺唱一個小曲兒!”
我躺在他身側,斜睨了他一眼,本來不想搭理他的,可一想到他昨天還唱那五音不全的歌曲哄我入睡,心下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蒐羅了腦中的歌曲,發現都是唱一些情情愛愛的,唯覺得蕭亞軒的《我要的世界》合適,便唱了起來。
“遠方天空
雲層遮蓋前往方向
迷失在黑暗之中
天使問我
手中緊握不放的是什麼
我說尋找夢想的燈火
有時候我會失去力量
再艱難的旅途
也要驕傲的走過
眼前的世界
音樂演奏中
不停挑戰我
就算曾悲傷過
我要的世界
夢想在懷中
未來呼喚我
相信我會堅強的走到最後
人生會有疲憊想放棄的時候
看不清路的盡頭
天使身後
太陽照耀希望的翅膀
那是末來伸出的雙手
失去過相信的力量
再艱難的旅途
也在驕傲的走過
......”
輕柔惆悵中帶著堅強,我的聲音瀰漫在小小的車廂中,末裡沒有作聲,細細的聆聽我歌聲的意義。希望末裡不要太擔心我了,我會勇敢的走下去。
就在我和末裡沉浸在音樂中的,馬車忽然一陣很大的晃動,末裡先於我爬起來,就在他拉我起來時,外頭響起‘經病’的聲音,“少爺,有刺客!”
末裡一聽,速度將我安頓好,臉色凝重的囑咐我,“千萬別下車!”待我還沒開口,他便拉開車門跳了下去,回頭又緊緊將門關好。
我心裡一陣驚慌,雖然末裡武藝很好,還有兩個保鏢,倘若對方人手多,我們還是佔了下風的。
關心之餘,我趕忙爬到前面,拉開車前的那個玄鐵鑄造的小窗,只見漆黑的夜色中赫然站著四五個手握利劍的蒙面黑衣人,這身行頭,與上次襲擊我的黑衣人相似,想來應該是同一夥的。
我心裡很是著急,趕緊鎖好周身的窗門,密不透風的車廂伸手不見五指。我心裡暗暗思忖,這前面有四五個,這後面肯定也還有好些個,我們顯然已經被包圍了!
正當我在焦急之中時,外面響起了刀劍撞擊的聲音,還有後面車上傳來的甜兒的哭泣聲。我心裡慌的很,無奈沒有本事,下車後反而可能成爲末裡的累贅,不敢冒冒然行動,只能待在車裡,乞求上天保佑我們安全。
時間在刀劍拼擊中逝去,我提著一顆受驚訝的心細細聽著周圍的動靜。打鬥聲越來越小,後面的哭聲也停止了,最後竟只剩萬籟寂靜,然而末裡卻遲遲沒有上車,正當我爲他的安全擔心時,那磁性懶散卻沒有一絲情緒的的聲音響了起來,“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對方沒有回答,然後,傳來一陣劍刺入皮膚的聲音,微弱卻依舊能辨析到。在長達好一陣的安靜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朵朵朵”,車門被敲響了,我不敢出聲,雙眼緊緊盯著那鎖著的鐵門,心裡默默唸著末裡。
“初月,是我。”末裡那焦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懸著的心也安然放下了,我摸索著打開了門,藉著微弱的月光,末裡的臉映在了我的眼中。那白皙的臉上染著幾滴血跡,想來應該是那些刺客的。
他朝我笑了下,縱身一躍,便進了馬車。我從籃子裡拿出蠟燭,點燃,細細的看著他,見他沒事,心裡緩緩吐出一口氣,掏出腰間的錦帕,替他拭去臉上的血漬,他安靜的看著我,任由我把弄。
“刺客,是來殺我的麼?”我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著他。
他看了我一眼,鳳目中露出好笑的意味,擡起纖長的手指輕輕颳了下我的鼻子,“你以爲你有什麼能耐招來這麼多刺客!”他停了下,繼續道,“這些年在風國生意做大了,招惹了不少人,許多幫派組織,乃至朝延重臣都想除掉我。”
他說的有些滿不在乎,似乎是在講述別人的事一般。我擡起雙眼仔細的看著他,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些端倪,可是沒有一絲破綻。我心裡緩緩舒出一口氣,這麼說,不是來殺我的囉!
這一戰,我們沒人受傷,只有兩個甜兒一個人哭了好了陣,末裡說今晚不再前行了,便吩咐那兩個保鏢把那些刺客給掩埋了,又囑咐‘經病’和駕著香草和甜兒那倆馬車的車伕去幫忙,而我們則鎖了車門在車內休息。
躺在車廂內,腦海中都是那一幕幕撕殺的情景,對於末裡說的話,心中還是有些疑問,那些刺客難道真的是來殺他的嗎?閒著眼睛,翻來覆去都睡不著,黑暗中,只聽得末裡低笑一聲,我便被一隻手撈進了懷裡,他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玩弄著我的手指,“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兒,他從小就沒有父親,他的母親體弱多病,然後小男孩兒自五歲起就開始學做生意,八歲起便接觸商業,十歲便接管了所有的生意。在別人都有母親疼父親愛的時候,他便要面對商場的爾虞我詐,那些自以爲自己很厲害的商人常取笑他,說他家男人都滅絕了,竟讓一個毛孩子挑起家業。他不能哭,他必須勇敢的面別人對他的所有嬉笑怒罵。他從會走路起便開始練武了,他的母親說,沒有人會保護他,所以,他一定要有本事保護自己。小男孩兒很刻苦,從來沒讓他的母親失望過。可是,小男孩兒心裡始終有一個疑問。他曾問過他的的母親,他的父親是誰?可他的母親說,他的父親是一個壞人,傷害了他們母子。後來,他才知道他的父親是風國人。於是他便到風國做生意,爲的是見見這個壞人,可是,幾年後,他的母親才告訴他,他的這個壞父親,其實已經死了。”
末裡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什麼情緒,好像真的在說別人一樣。只是,誰都知道,這個從小就沒有愛的小男孩兒,便是他。
我不知道爲什麼他要告訴我這些,但是他成功的分開了我的注意力,我把整個心思都放在了這個小男孩的身上了,雖然不知道他小時候經歷了什麼,可是我從他的話中聽到了他對愛的渴望。都說女人天生具有母愛,果真不假。我伸出雙手,緊緊抱著末裡,好讓他安心一些。
末裡,其實也是寂寞的吧。也許他的玩世不恭,放浪不羈,跟他從小的生活有關吧。人如果長期面對壓力便會出現兩種情況,一則更加變得壓抑,二則變得更加無所謂。末裡便是第二種吧!爲了讓自己活的輕鬆些,他便開始用三分真七分假的態度面對周圍。末裡的父親於末裡,始終都是一個結吧!而他娶的那些妾室,其實是想證明自己是有責任的人,不是一個像他父親一樣,拋妻棄子的人。
末裡,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男子,還有多少面,是我不曾見過的?
我始終抱著末裡,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我枕著他的手臂,漸漸進入了夢鄉。睡夢中,似乎有一個人溫柔的撫著我的發,在我耳邊輕輕的喚我,“初月,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