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瞳細觀琉璃面色, 伸手觸探琉璃脈搏,片刻後面色凝重的看向身後兩個早已焦頭爛額之人,“怪異, 真是怪異, 夫人懷孕已久, 可看其身段並未像是有孕之人!此次暈倒怕是胎兒體內(nèi)作祟。”
“懷孕?”原上弦聽在耳裡甚爲一驚, 這一路上他幾乎都陪在初月身側(cè), 難道是去花國那段時間?心像被撕去一塊般驟然疼痛。
見原上弦面色難道,彌修便擔憂的問道,“白長老, 胎兒如何?”雖以爲琉璃腹中胎兒是原上弦的骨肉,但見心愛之人如今暈迷未醒, 心裡更是傷心難受。
“胎象並不樂觀, 已有落胎之兆!”白瞳聲間略爲沉痛, 白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失落。
氣氛霎時凝重起來,各人心思迥異。白瞳本以爲這次會有個可愛的小云兒, 卻不想胎脈已是不保;彌修擔心琉璃的身子又因她懷裡原上弦骨肉而失魂落魄;原上弦乍聞初月懷有身孕已是晴天霹靂,又怕初月隨時煙消雲(yún)散更爲痛心疾首!
沉默須臾,原上弦經(jīng)過苦苦的內(nèi)心換氣,終是低迷的問道,“白老前輩, 請您務必救回我妻兒!”雖明知初月腹中骨肉乃另有其人, 卻仍舊是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看著原上弦一臉誠意, 白瞳心中暗歎, 雲(yún)兒到底生了個好兒子。白色的瞳孔泛出一絲凝重, 認真道,“老夫定當全力而爲!”
白瞳本想將兩人驅(qū)趕出去, 卻不想原上弦執(zhí)意要留下看其診治,無奈之下白瞳便留他一旁看診。
白瞳自內(nèi)屋取出一排紅布包裹的細長金針,高溫灼燒之後又用藥水浸泡幾許,發(fā)纔拿至琉璃身側(cè)。
眼見白瞳動手除去琉璃外衣,原上弦趕忙走近擋住,親自爲琉璃褪去外袍。白瞳見聞,輕輕一笑,內(nèi)心思忖,當真是個好相公。
他用眼神示意原上弦撩起琉璃袖子,伸手便捉過琉璃的玉臂,對準內(nèi)關穴,方要落針,原上弦又出手制止,金針便毫不留情的紮在原上弦手臂上。
臂上傳來一陣痠麻疼痛,原上弦毫無知覺的收回自己的手,一絲血絲滲透白衣,落下點點紅梅。
白瞳白眸露出一絲詫異,“小子,你可不相信老夫?”
原上弦微露歉意,眼神緊緊凝神深陷昏迷之中的初月,目露惜色,道,“我只是想在她受苦前先試一下到底有多苦。”
白瞳被原上弦的神色一驚,但隨即又變得欣慰,“真如你娘一樣!”話剛說完,金針急速而下扎入琉璃的內(nèi)關穴,隨後又飛快的取出幾針,身別紮在尺澤穴、治癢穴、孔最穴、列缺穴處。
待扎完兩邊,他又伸指分別在琉璃頭維穴處輸入內(nèi)力。
原上弦靜靜立於初月身側(cè),心裡莫名升起一股不安。眼見白瞳輸入內(nèi)力之後,各處穴位散出幾縷水氣,初月睫毛微動,內(nèi)心愈發(fā)彆扭。
半柱香後,白瞳收手獨自運氣,待氣息平衡,他又面觀女子神色。原上弦見白瞳面上漸露輕鬆之意,急步走上前幾歲,激動的喚道,“初月……”
眼前女子眼眸微動,面色逐漸紅潤。兩人見狀,不驚輕緩一口氣。功夫不負有心人,女子在白瞳的努力下順利渡過危險時期,脫離了生命之危!
待女子睜開雙眸,原上弦急切的將她揉進懷裡。落下心中大石,原上弦只想眼前女子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就好,即便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也會接受。
女子醒來,突然被眼前之人緊緊抱住,心裡閃過一絲恐慌,她急急伸手推開眼前之人,眸色閃著陌生的戒備,道,“原上弦,你不要碰我!”
原上弦怔愣的看著眼前早已刻至內(nèi)心的‘初月’,驚慌之感迅速蔓至全身,他只覺全身冰涼,目光有些許的停滯。
女子警戒的跳下矮桌,環(huán)顧四周,待發(fā)現(xiàn)在場除了原上弦外還有一個白眸之人,也不告辭便趕緊跑出屋外。
白瞳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心裡很是不解,他方要開口詢問原上弦,卻見他一臉萎靡,正失魂落魄的倚坐在在桌上,硬是將心裡的疑問給吞了下去。
“彌修…彌修!”
正當一籌莫展之時,外頭傳來一陣迫切的呼喚聲。聲音甜兒柔美,卻藏著濃濃的情意。原上弦心頭一滯。他赫然站起,也不道別就急速朝屋外跑去。
白瞳甚是詫異,這兩人怎麼都似中邪一般,雲(yún)丫頭可比他正常多了,這德性莫不是那人的?他捋著鬍鬚笑笑,便追著他們的身影出了門。
屋外竹影幢幢,清新盎然。繞過幾條小徑,彌修靜默的站在小坡之上,身形在落日顯得有些落幕,他凝神看向遠處,心裡裝滿了琉璃溫柔的笑顏。
女子定定站在彌修身後,癡癡的看著眼前魂牽夢縈之人,內(nèi)心泛過一陣心酸。想起每次都是隔著初月的靈魂看他,聽他的聲音,內(nèi)心更是傷感。
她緩緩走至彌修身後,靜靜的喚道,“彌修,琉璃回來了!”
彌修身子微微一滯,他猛然回頭向看身後佳人,待發(fā)現(xiàn)正是心上之人,內(nèi)心泛過一陣喜悅,“你醒……”
話末說完,琉璃便急速撲進彌修懷裡,委屈的淚水排山倒海般釋放出來,“彌修,琉璃好想你,琉璃好難過……”
彌修驚訝於琉璃突如其來的擁抱,雖知於理不合,卻仍舊貪婪的汲取琉璃散發(fā)出來的幽幽清香。有多久沒有好好抱她,有多久沒有這麼真實的感受她的存在了,連他自己也已記不得了。
自從上次花國一別琉璃失約之後,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wěn)的覺。後來從香草口中得知那會兒她隨姐妹去月國辦事,才終是放下心中的擔憂。從那之後,琉璃一直默默等待,卻不想等來的卻是她與原上弦共患難,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此破滅。
他輕輕拍打琉璃背部,竟似在哄一個小女孩一般,“都快做母親了,怎生還不懂得照顧好自己!”
琉璃乍聞噩耗,急速推開心繫之人,她詫異的看向彌修,驚慌的重複道,“你說什麼?做母親?”
她狼狽的倒退幾步,眸中橫生驚恐之色。身體爲初月所用之時,她並不完全知曉初月到底做過何事,只當彌修出現(xiàn),沉睡中的她方纔有所知覺,甚至會有更強烈的求生慾望。卻如今她才甦醒就聞此噩耗,這簡直比殺了她還難以讓她接受。
彌修看到琉璃臉色瞬間灰白,擔憂的看向她,方要開口詢問,身後傳來一個急切的呼喚之聲,“初月!初月!”聲音一陣高過一陣,聲聲充滿憂慮!
待原上弦發(fā)現(xiàn)他們,他急步跑至琉璃身側(cè),一把拉過她的身子,兇狠的朝她怒喝,“快讓初月出來!”
琉璃看著眼前擔憂慌神的原上弦,忽地冷笑一聲,“想讓她出來,你做夢!”想起她莫名其妙令自己懷了身孕,琉璃一陣惡汗。這個女子竟隨便與原上弦茍合,糟蹋她身子,此事絕不原諒!
“你……”原上弦驟聞琉璃此言,更是惱怒,伸出手方要掌他一巴掌,卻想起此人還是初月,便又惱怒的將手放下,狠戾道,“只要她還要這世上,我定會讓她再回來!”
彌修聽著只有他倆才聽得懂的話,一頭霧水的看向琉璃。心裡暗忖,到底出了什麼事,竟會令她變得如此兇悍!待見原上弦先前還疼她疼得似寶貝一般,卻如今像是在看仇敵人一般。他速速上前兩步,勸道,“琉璃剛醒,還請原公子消消氣!”
原上弦怒‘哼’一聲甩過衣袖,背過身子,見身後白瞳已然跟上,他急步走至白瞳身側(cè)問道,“白老前輩可還有其他方法讓她沉睡過去?”
白瞳甚爲驚異的看著原上弦,捉摸不透他的思想,他長嘆一聲,“有是有,可這胎……”
“還請先生定要確保胎兒的安全!”想到初月醒來若知道自己流失胎兒,她定會很傷心。原上弦壓下心頭的酸澀,誠懇的說道。
“胎兒……啊哈哈哈……”身後琉璃突然大笑一起,急速朝小坡邊沿跑去,她回頭蒼白一笑,淚眼迷離,“原上弦,我不要你的孩子!”說完便縱身一越跳下小坡!
坡上三人急速跑至坡邊,看到琉璃帶著一抹絕豔的微笑似蝴蝶一般絕然而下,心中懼驚。此坡不高,卻足以讓一個有孕之人落胎!
坡下一直目睹此番情景的香草看到‘初月’小姐在糾纏彌修無果後縱身跳坡也甚爲驚訝,她利索的跑至‘初月’,急速扶起摔得全身疼痛的‘初月’,憂心的問道,“初月小姐,你沒事吧?”
“別叫我初月,我叫琉璃!”女子忍著痛糾正香草,她捂著自己的小腿,嚶嚀一聲,“恩,疼……”
“琉璃小姐,你哪裡疼?”香草聽聞琉璃忽疼,也甚爲擔憂,生怕她會摔出病來。若她再受傷,彌修公子怕是又要傷心了!
“琉璃……”
“初月……”
伴隨男子翩然飛下山坡,急促的驚叫聲也乍時響起。香草乖巧的扶著琉璃靠于山石上,悄悄退至一邊。看著兩個男子急切的圍著眼前的佳人團團轉(zhuǎn),心裡泛過一絲酸楚。
白瞳擰著眉神色凝重的捉起琉璃手腕,伸手一搭,探上她的脈搏,眉頭由擔憂逐漸變得驚異,他回頭朝身後兩男子道,“怪事!怪事!這胎像竟還穩(wěn)得很!”
見琉璃與腹中胎兒均無事,兩人同時吐出一口氣。可琉璃卻又一次被打擊到了,她萬萬不曾想到,這孽種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頑強!
琉璃甚爲不爽,胎兒沒掉也作罷,卻還賠上自己一條小腿,如今骨折行動不便,更是不能想出其他辦法。難不成她真要生下原上弦的骨肉?
琉璃鬱悶的躺在牀上,心裡刻滿了大大小小的彌修,自第一眼見他起,他便烙在了自己心裡,想起曾經(jīng)兩情相悅,情意綿綿,心裡泛過一絲笑意。
彌修挑開簾門,輕輕走至內(nèi)側(cè),琉璃看到他的面頰忽然想起曾經(jīng)與他私守之約,想起那塊琉璃碎片,心裡一陣刺痛。
她掙扎著起身,眼眸凝上一層氤氳之氣,她鼓足勇氣問出令人心傷的問題,“彌修,當時你爲何不接我一起走?”
彌修身形一滯,猛然想起琉璃未曾赴約,眼底流過一縷失落,“我來了,可你沒來……”
“你騙人,我在琉璃亭等你至天色盡黑可卻等來你的一封訣別信!”琉璃激動的說道。
“琉璃亭?你怎麼會去琉璃亭?信中明明說是轉(zhuǎn)去芙芋亭的,你怎麼還去琉璃亭?”琉璃眸色閃過一絲疑慮,他驚歎道,“琉璃,你可有收到我的信?”彌修心裡越想越是不對,他與琉璃真心相愛,琉璃甚至願意爲她放棄一切,可爲何卻突然變卦?
果如他所想,琉璃眸色閃過一絲不解,“信?什麼信?”回想起逃離莫府的簡單,她詫異道,莫不是孃親藏了信,孃親居然欺騙我。
兩人會心的點了點頭,可隨即又失落的垂下眸子,如今追究這些可還有什麼用,今日早已不復昔日了。
正沉默間,原上弦冷著臉端著藥碗闖了進來,他看著兩人的神情,心裡閃過一絲不爽,他毫無表情的走至牀前,把藥遞給琉璃,命令道,“喝下去!”
琉璃不情願的接過碗,看著黑呼呼的湯藥,不禁擰著鼻子牴觸這難聞的味道。彌修查有所覺,他溫柔的從懷內(nèi)挑出用白布包裹的蜜餞,輕輕遞至琉璃脣邊。
屋外忽然又進來一個人,香草端著木盆尷尬的看著曖昧的兩人,進退不是。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心裡閃過一絲嫉妒。
琉璃看著眼前溫柔似水的彌修,甚爲聽話的吃下蜜餞,方纔將藥喝下。
原上弦本就不爽琉璃不肯讓回身子,又見此情此景,那冰涼的眸子越發(fā)寒冷,他剛要發(fā)作,彌修便拖著他去了門外。
屋內(nèi)瞬間只剩下兩人。香草端著木盆走至牀前,抹乾毛巾遞與琉璃,頗爲羨慕的嘆道,“初…琉璃小姐福氣真好,上弦公子和你‘表哥’都這麼疼您!”
乍聞表哥兩字語調(diào)甚爲奇怪,仿若有特別提醒的意味。琉璃聽聞眉頭微皺,頗爲不解道,“表哥?誰是我表哥?”
香草故作驚訝,“琉璃小姐上次說彌修是您表哥呀!您不會是忘記了吧?”
琉璃驟聞,眼珠子一轉(zhuǎn)便已瞭然,心裡怒道,定是那個女人撒的謊,但面色仍舊溫柔可人。她微微一笑,道,“哄你們的,你也信!”說話間將初月的神態(tài)學了十足十。
香草早已從彌修口中得知他並非初月小姐的表哥,本心裡就有些醋意,如今聽琉璃說的若無其事,心裡更不是滋味。
她垂眸獨自傷感,卻聽琉璃甚爲小心翼翼的探詢,“香草,你可知有何其他辦法打胎嗎?”
香草猛然一驚,她驚恐的擡頭看著琉璃,面色有一瞬間的驚疑,她顫抖的問道,“小姐,您…您不會想……”後半句話終是因爲害怕而不改說出口。
琉璃眸色一沉,她拖起香草的手,慎重道,“恩,希望香草能幫助我!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不行,不行,這……”香草垂眸看著那握著自己的玉手,溫暖細膩卻帶著一股深深的執(zhí)意。她不禁猶豫,眼前的女子可是爲了彌修公子?可是她爲何三番四次徘徊在末公子、原公子與彌修公子之間?記得她先前分明說過她與彌修公子早已不可能了啊,可現(xiàn)在……
想到此處,心裡一片醋澀。對琉璃也愈發(fā)不滿起來,爲何她可以隨便玩弄別人於股掌之間,甚至不惜打掉自己的孩子?
“琉璃小姐確定要將孩子拿掉?”忽然腦海閃過一個狠毒的念頭,既然她願意,那便隨了她去!
琉璃見香草忽然改變主意,眸底閃過一絲光彩,她有些激動的開口追問,“香草可有辦法?”
香草眸中閃著幽光,她擡頭面色陰沉的看著琉璃,“辦法是有,只是很難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