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我便起身去尋原上弦。而朔洵則回教內掉動暗士。
花國邊城與風國翎城相距甚遠,可我內心著實焦慮,途中因受離魂之痛, 總是耽誤了些許時辰。一路上換了好幾匹馬, 終是在十天後抵達翎城。
城外人羣浩蕩, 風國士兵身著戰服, 殺氣騰騰的圍著整個翎城。目測其聲勢, 太子坐鎮城外,一身凜冽之氣,在場士兵士氣沖天, 勢有直破翎城之舉。
我小心的潛伏在樹林之內,看著如此昂然之氣, 不寒而慄!原上弦去哪裡了?他可有進城去, 可有被捉去?
心裡煩躁不已, 我猛然抽身上前,欲直接衝破其陣衝進城內。在場之人無不身手矯健, 耳聽八方,待聞此方向人異動,紛紛朝我所處之地看來。等發現我鬼鬼祟祟,立馬出現一人趕至坐鎮之人身側,恭敬的回稟騎上之人。
騎上之人聞言側目轉向我, 雖相隔數遠, 卻仍能感到此人眼眸閃著精光, 隨既便伸手欲讓部下將我擒下。
既如此, 我大方從林中磚出, 凜冽的看向急速包抄我的士兵。但見各個士兵警惕的看向我,手中刀劍之光生冷異常。我知他們定是想生擒我, 便也馬上整容以對。
冥經上的武學自是極其厲害的。可面對千軍萬馬我又豈是對手?好不容易廝殺出一條大道,另一撥人馬更是瘋狂的要將我擒住。
眼前一個滿臉狠意的士兵操刀急速向我砍來,卻不想被身側之人提劍擋下,怒喝,“鵬林,你造反啊,此乃莫家二小姐,太子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
但聞此言,我心裡一跳,這太子的目光也膩好了吧,隔這麼遠都能知道我是誰?
“混蛋,你沒見她身手矯健嗎,看看倒在地上的兄弟,她殺了我們多少人!”他甚爲提防,卻很鄙夷的看了身側之人一眼,道,“誰不知莫家二小姐柔弱婉約,哪會像她一樣殺人如麻!”
“太子殿下的話又豈會有假,即便假那也是真!昨晚收到陽教密報,莫家二小姐和陰教勾結,既如此,又豈會是沒有本事之人!”
不可否認,消息傳播如此之快。想起那晚盡數倒地的陽教暗士,鐵定有幾個是裝暈的!心裡不由狠狠鄙視陽教一番。現如今倒不知太子請我回去做什麼?若將我當做人質,倒是可以要挾末裡或者原上弦,也不失爲一良策!
“原來如此!那我們可要好好提防,她的武功很是厲害,莫要讓她找著空檔傷我兄弟!”
“鵬林,你知道便好!如今原上弦還末出現,若能擒得此人,說不準還能升官發達呢!”語畢便見他閃身而上,雖招招取人要害,卻是用力輕柔,果然並不想將我殺死!
囂張!狂妄!無恥!
“哼,不要命的統統上來!”我調整狀態,目光陰森寒冷。得聞原上弦來未前來,忽然放下心頭的擔憂,倒也可以更加安心的對付起眼前的人來!
電光火石,暈天暗地,我見一撥人來一撥人退,鮮血染滿了整個翎城的邊外之地。屍首滿地,殘肢破體,非但沒有令我起憐憫之心,體內的反而越發興奮。難道,這倒是我的本性?
此戰足足進行一個多時辰,當我有些力不透支之時,風國太子原絡秦飛身下馬,急速朝我飛來。他手勢長劍,周身戾氣爆斂無疑。我側身飛旋,急急躲過他刺來的一劍,卻不想眼前迷霧四散。
混蛋,居然用卑鄙招數!頭腦一陣暈眩,雙目合攏前,我看到一雙類似原上弦般絕代的眸子閃著冶豔的光輝。
醒來之時已是天黑之際,睜開朦朧的雙眸,眼前是一張極爲焦慮的面容。
李珠如眸色泛紅,一臉的焦慮,見我醒來,眼淚又紛紛落下,“璃兒,你這一去讓爲孃的好找!你竟這麼狠心,丟下孃親不管不問,你可知這些日子以來,孃親度日如年,心裡有多少難受!”
我怔愣的看著她,心裡淡淡的,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但轉念一想,在李珠如眼裡,我好歹也是琉璃,是她的親生女兒,此時怕是不會有生命的危險,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我稍稍坐直身子,眼眸處有些動容,“孃親,璃兒這不是回來了嗎?璃兒也很想念您!”
我倚在李珠如的胸口,輕輕抽泣。微覺她的身子有些發顫,心裡有些不忍,說到底她也是琉璃的孃親,而琉璃的精元又是我前世的孩子,再者琉璃到世本就爲了我,說到底我還應該感激李珠如。
李珠如輕輕推開我,眸色甚是關切,她微微攏了下我凌亂的髮絲,溫柔道,“回來就好,切不可再像上次那樣自作主張跑出去了!”
說完眉頭一皺,猶豫著開口,道,“前些日子陽教通信與你爹爹,說你……璃兒,你不妨實話告訴孃親,可是真的牽涉到了陰教?”
我垂眸細思半晌,輕問道,“孃親,您曾是陰教護法?”
李珠如眸色一滯,微微有些驚訝,“璃兒聽誰所說?你果真入了陰教?”
“孃親可知道芷欲?”
李珠如睜大眼睛,道,“末芷欲?璃兒見過此人?”
我方要回答,李珠如忽然眸色一滯,嘆道,“孃親十七歲那年得她所救,算起來她因是孃親的恩人!”
“她說孃親是陰教護法,可有此事?”
李珠如面色更是黯然,她半晌才幽幽開口,“芷欲果真將什麼都告訴你了!璃兒,你莫要怪孃親,爲娘從小便在陰教長大,陰教滅亡之時被陽教之人追殺險些喪命,若非芷欲出手,孃親也不會有今日。”
“所以孃親便將冥經絕學教與末裡?”竟然是這般淵源,難怪芷欲沒直接將我弄死。
“沒錯,我先前並不知道芷欲一家乃岳家之後,本以爲只是尋常商人,便讓末裡學了冥經用以自保!如今想想,當初真是不應該,沒想到末里居然會造反,還想著攻打風國!”李珠如一副後悔的表情,著實令人生厭。
“孃親莫要忘記,您的命是芷欲所救!”
“孃親自是記得,可如今花國有心吞併風國,是敵是友還是得分清楚的!”李珠如嘆言。
我垂下眸,稍稍埋怨道,“那昭仁皇帝爲何要除去原上弦父子呢,他們可是有血緣關係的啊!”
但聞此言,李珠如眸子一斂,怒道,“璃兒謹言!原家父子早有造反之心,昭仁帝對其一忍再忍。你可知你失蹤這段日子,原上弦企圖勾結陽教造反,若非陽教之女珞水姑娘親自告之,只怕衆人還被矇在鼓裡,原上弦自知有罪,帶罪潛逃,而後又在外密謀造反之事。前段日子更是在原家查出龍袍,你爹爹和昭仁帝商討整整一天,不得已纔會圍攻翎城!璃兒,孃親自知原上弦待你不好,你失蹤之後,他便對外聲稱你已亡故,此等男人,璃兒不必爲其擔心!他若死,也是死有餘辜!”
真是公說公有禮,婆說婆有禮!荒謬!昭仁帝和莫萬楚不知在背地裡下了多少功夫方纔在原家翻出龍袍!真是可笑,原上弦獨身在外大部分時間都與我在一起,不是中劍就是受傷,他哪裡來的時間謀反!珞水真是心狠手辣,自己得不到便想毀了原上弦。可惡,這一切昭仁帝要的是結果,而所謂的過程,只是加速得出結果的一種行徑而已!
我不想與李珠如多說,她這般愛莫萬楚,定是不會聽我的,便淡淡道,“孃親,璃兒只想告訴你,璃兒愛自己的夫君,他在我在,他若亡,我必不獨活!”
TTKΛN c ○ 李珠如拿我沒想,只讓幾個身著武藝之人守著我的屋子,千叮嚀萬囑咐,不得讓我出門。我心裡冷笑,李珠如早知我現在武藝高深,她這麼做又是何法!
第二日夜晚,我偷偷打暈守衛之人,悄悄溜了出去。本以爲營中應當有許多人把守,卻不想空無一人。這般穿靜反倒讓我有些不適應,莫非這是奸計不成?
我纔剛有這一想法,忽然空中一個人影飛過。此人一身黑衣,身手矯健。我心一提,轉身看去,一雙清冷帶著焦慮的眸子此時正深情款款的看著我。
原上弦!
我緊緊看去,但見他臉上蒙著一塊黑巾,眼神透著焦慮以及看到我後的安心。細觀其眉眼,竟發現他的眼下多了一粒淚痣!
“世…世界!”眼前之人迅速與死去的世界重合,竟是如此之像。世界明明死在我跟前,爲何他還會出現在這裡!
眼前的‘世界’猛然上前,一把將我揉在懷裡!
“是我!”淡淡的堅定的聲音,只這兩個字我便知曉,他,是原上弦!
我伸手緊緊將環住他,方纔感受到他懷抱中的溫暖,忽然身側不知打哪兒竄出一連串手執長矛之人。
我冷眼瞥去,卻見原絡秦領著衆侍衛將我們圍了個水榭不痛!
“此計雖然很俗,可似乎真俗的東西越讓人信以爲真,莫丞相,這次多虧你了!”原絡秦朝身側的帳篷說完,便見黑暗之中走出一個人影。放眼看去,竟是莫萬楚!
真是天殺的莫狗賊,果然放風聲出去了,居然這麼狠心利用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轉頭頗爲擔心的看向身後的原上弦,他見我如此,眼眸一彎,微微一笑,拉起我的手,緊緊握在手中低沉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眼眶處有些溼熱,我緊緊回握住,眼眸深深凝視他,堅定道,“絕不放手!”
“琉璃,過來爹爹這邊!”莫萬楚負手踏前幾步,神色嚴謹。
“哼”我輕嗤一聲,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讓我過來,死了這條心吧,莫狐貍,不要以爲你是琉璃的爹爹我就怕你,惹得老孃不爽,我照樣一掌拍飛你!
果然莫狐貍見我這般不將他放在眼裡,甚爲不爽,怒道,“孽障,你這個忤逆子竟只管兒女情長,你可知眼前之人是全國通緝的朝廷要犯!他是叛國之人!”
“呸,老狐貍,你有資格這麼說嗎?你有將琉璃當成自己女兒嗎!太子無能,你竟想讓我生下孩子過繼給琉寶,你可以犧牲我的幸福,還有什麼臉以父親的嘴臉站在琉璃眼前。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喜歡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你若阻攔,休怪我不客氣!”誰說我不會狠,人若犯我,我必奉還!
“你……”莫萬楚臉色鐵青,半天沒說出一個字,只是板著臉怒視著我。我挑釁地朝他笑著,但見他神色更爲陰沉,心裡高興不已。
原絡秦踏前一步站在莫萬楚身側,陰測測一笑道,“莫丞相勿生氣,如今他們被困,我們只需將其擒拿。這教女之事不妨等拿下再說!”
說完朝身側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些侍衛便鐵著臉朝我們跑來。正當我和原上弦想攻退他們之時,忽然瞥見一個侍衛從遠處急急走至原絡秦身側。
只見他惶恐的跪在地上,顫著聲音道,“啓稟太子殿下,探子來報,花國突襲荊樂城!”
“什麼!”原絡秦神色一斂,眼神瞬間冰冷一片。那些前來捉拿我們的侍衛聞言,也停止步伐,僵在原地。
“豈有此理,速速撥兵援救荊樂城!”
那跪在地上的侍衛看似身子都開始發虛,他一臉蒼白道,“回稟太子殿下,陰教全數出動,已將我們團團圍住!部隊,部隊若要出去,必先將其擊退!“
“混帳!兩教之勢素來不插手朝廷,此次是何緣故,竟膽敢與朝廷作對!”說完忽然想起什麼,鐵青著臉朝我看來,眼眸冷列的看向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琉璃,你好大的能耐,本以爲你只是與陰教勾結,卻不想你竟然已經可以調動起陰教來了。看似純情,卻不過是個妖女,莫丞相生得此女,不知是福還是禍!”這後半句話原絡秦是對著莫萬楚說的,他的臉色在幽暗的月光下更顯難堪。
莫萬楚一副教子無方的面容,痛心疾首道,“都是老臣的錯,老臣有愧於鳳國!對不起昭仁皇帝!”說完便撥出身側是侍衛的劍,急速朝我刺來!
原上弦趕緊將我置於身後,撥劍欲擋,卻不想身前忽然多些一抹淺綠色身影。心裡一驚,仔細看去,卻是李珠如!
莫萬楚看見李珠如忽然衝出,亦是一驚,可由於動作過猛,他沒能掌控好力度,劍身從李珠如前肚刺穿而過。
我突然脫口而口叫道,“孃親!”
“夫人!”莫萬楚放下手中之劍,急忙跑至李珠如身側,穩穩接住欲倒往地上倒的李珠如,悲痛萬分,臉上的眼淚縱橫交錯。
“夫人,你這是何苦呢!”莫萬楚悲愴,緊緊抱住李珠如。
“相公,琉璃是我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啊!你怎可做出殺她之舉!”李珠如責怪的看著莫萬楚,又道,“就算她真的走錯了路,你做爲爹爹也不可如此對她!你莫要忘記,這輩子,你對不起的人,便是她!”
“夫人,是我不對!我對不起你們,御醫,快傳御醫!”莫萬楚急急嘲向身的侍衛吼道。
我的眼淚觸不及防的低落下來,心裡有些難過。雖然自己並非她的親生女兒,可是我卻還是感受到李珠如此刻的關切並非是假。可是我並沒有上前,此刻,我必須自保,若有閃失,我日後定當後悔莫及。
“相公,這十來餘年我盡心盡力伺候你,可我知道,我終究只將我當成婉林公主的替代品。雖然你待我相敬如賓,可你心裡想的卻永遠只是婉林公主,所以,你從小便不愛琉璃,可你不要忘記,她也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肉,你的女兒並非只有琉寶,還有琉璃!”李珠如抓住莫萬楚的前襟,聲音有些激動。
莫萬楚反手緊緊握住李珠如帶血的手,老淚縱橫,滿腔悔意,“珠如,並非我不愛你,我只是,只是一看到你便想起婉林,我,我可止對不起她!更對不起你,如兒!”說話間,伸手便要掌摑自己的巴掌。
李珠如艱難的伸手抓住莫萬楚的手,極其不忍心的看著他,眼淚順著面頰緩緩滴落在地上,“相公,不怪你,如兒從沒有怪過你,是如兒不好,都是如兒的錯!如兒不該在公主難產之際和相公…噗…”一大口血從李珠如嘴裡吐出,莫萬楚驚懼的替她擦去嘴角的鮮血,慟道,“如兒,不要說話,不要再說話了!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若非我多喝幾杯,便也不會在那晚將你…不過如兒,請你相信,那晚並非酒後亂性,我是……我心裡早就有你了!”
驚天大秘密!我睜大眼睛看著地上兩人,一時難以接受。原來這兩人是在婉林公主難產之際茍合,莫非琉璃便是在那一夜懷上的!怪不得莫萬楚不待見琉璃,竟是這樣子的!
“噗……”又是一大口血,李珠如一臉痛苦,她緊緊抓住莫萬楚的手,道,“相公,不要再傷害我們的女兒,她並沒有錯,錯的是我們!呃,噗……”李珠如的手失重般緩緩從莫萬楚手裡滑落,莫萬楚驚懼的看著已經合上眼簾的李珠如,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哭聲悲傷的充滿了整個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