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半個月,陸峰與上官貞依舊頓足長安,每日吃喝玩樂,時間過得卻也快。只是,每每夜裡,陸峰卻難以入眠。腦中時常會想,當(dāng)時自己對許傷說的話,究竟是對他說的,亦或是對自己說的——老當(dāng)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志堅,不墜青雲(yún)之志!
陸峰忽然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老了。只要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早已沒了少年時的那分單純。偶然掃過上官貞安然沉睡的俏臉,陸峰心裡滋味難明。
這身軀,荷載過分。故此,拒絕安睡?
陸峰與上官貞離開長安返回星辰閣的日子,卻是第二輪大賽已經(jīng)過去三天。早在幾天前上官貞就提議陸峰,該回去了。但陸峰知道,她心裡其實挺想多逗留幾天的。陸峰堅持下,拖到了今日纔回歸。
歸程中,陸峰忽然想到。就如同二十年前的那場煙花。往後許多年,恐怕也沒什麼機會再來長安了。
第二輪賽程比之第一輪是有改變的。這一輪比賽該爲(wèi)一天一場。持續(xù)時間便就與第一輪比賽一樣,需要八天。臨行前,上官貞抽到的數(shù)字是“五”,也就是說,陸峰與上官貞的比賽角逐是在大賽第五天才開始。如此趕回,卻也算恰到好處。只是,沒能親臨觀摩前三天的比賽。也就不知道,是否錯過了一些契機。
第四天的比賽是唐興、唐坤兩兄弟以及另外兩名高出他們數(shù)代的星辰閣弟子。
這一天,陸峰與上官貞都有到場。卻是恰巧撞到陳小帥與百里傾心,四人便是站在了同一側(cè)。
唐興很強,至於多強,陸峰都有些難以揣度。至少,在陸峰看來,現(xiàn)在的唐興,絕對有著與自己正面一戰(zhàn)的能力。哪怕陸峰擁有十階王座的支撐,都未必能夠打敗唐興。
唐興的刀氣,已然刁鑽狠辣到出神入化的程度。面對兩名比之自己還高出一定境界的王座武者,唐興竟能以一敵二。鋒銳刀氣縱橫中,兩名武者僅僅堅持了十?dāng)?shù)個呼吸,便雙雙潰敗。渾身上下已然遍佈刀痕,鮮血透紅,失去戰(zhàn)力。
這個過程中,陸峰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至極的事。因爲(wèi)整場比賽都是唐興一人出手,靜默在一邊的唐坤卻如熾盛光彩下的黑影,難以引人注目。陸峰是目光掃動中無意間看到唐坤的。陸峰發(fā)現(xiàn),唐坤的眼中有一種莫名的色彩。那感覺,像是欣慰。隱隱的,還帶著一分死氣。就似乎,唐坤本身已經(jīng)時日無多一般。
當(dāng)韓石宣判唐興、唐坤獲勝後,兄弟兩人並肩而下之時。陸峰有種錯覺:昔日的唐興、唐坤似已然對換了位置。如今的唐興,更像昔日狠辣的唐坤。而唐坤,卻更似溫柔的唐興。
那一抹陌生之感在陸峰心裡再度升起——如今的唐興,真的還是自己認識的唐興?他,還是自己的朋友嗎?
忽然,一個女孩歡笑著跑向兩兄弟。便是唐可欣蹦跳著一頭扎進唐興懷裡。嘴裡正歡笑著說著什麼。那一瞬,陸峰心裡升起了濃烈的不安。陸峰看到,唐興淡漠的臉上閃過一抹陰翳。輕輕擡手,似要撫摸唐可欣的頭。頓空的手,慢慢下壓,距離唐可欣,越來越近……
那一瞬,陸峰想到了一個可怕至極的猜測。陸峰的心,提到了桑心眼。身形一閃,向著唐興的位置極掠而去。
正在閒聊的陳小帥、百里傾心乃至是上官貞都不知所以。但還是緊跟陸峰身後,追了上來。
陸峰心裡咆哮:唐興!你究竟怎麼了?唐可欣、唐可欣可是你的親生妹妹啊!他心急如焚,但究竟是趕不上了……已然趕不上了。
啪!
就在唐興大手將要觸碰到唐可欣的頭之時,忽有脆響迴盪而開。一個身著玄色長衫的男子突兀出現(xiàn)在唐興身側(cè),擡手狠狠一拍,將唐興的手拍開。同時一把抱住唐可欣,急急後退數(shù)步,與唐興拉開距離。
來人是張合,此時正目光冰冷地盯著唐興,低聲:“可欣可不是小女孩了。就算你是哥哥,也不能太過曖昧吧。”
唐興對視張合,淡漠的臉更爲(wèi)陰翳:“那你可要看好你的可欣了。”
語畢,唐興闊步而走。與張合擦身而過,冰冷的話音忽然響在張合耳畔:“如果,下一輪比賽我有機會遇到你的話……”
張合臉色猛然一凝,剎那間難看至極。唐興話音中的殺意,饒是張合,都感到陣陣悚然。
“張合哥哥,唐興哥哥究竟怎麼了?剛纔、剛纔他的樣子好嚇人。”
唐可欣顯然是有些被嚇到了。在他的記憶裡,五哥應(yīng)該是最溫柔的。至從上次唐可欣前去探望他被他趕出來之後,唐可欣就發(fā)現(xiàn),唐興似乎完全變了。
張合微笑著撫了撫唐可欣的頭,輕笑:“可能是比賽壓力有些大吧。”
語畢,張合拉著唐可欣的手往回走。卻正瞧見急趕過來的陸峰。兩人對視,均是有話要說,卻都一時沒有開口。
片刻後,陸峰強笑,擡手隨意指了一個方向:“貞兒,你帶可欣過去玩。”
上官貞顯然是察覺到了一些端倪,當(dāng)即點頭。走過去便欲拉開唐可欣。但這小妮子有些倔,粘著張合不離半步。也就張合低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像是作了某個承諾,她纔不情不願地點頭。
“察覺到了嗎?”
唐可欣走後,張合目光凝重地盯著陸峰,問。
陸峰點頭:“剛纔,唐興是想殺掉可欣。還好,你即使趕上了。”
張合微微一笑:“我很驚訝,唐興的實力爲(wèi)何會如此驚人地蛻變。想必你也察覺到了。現(xiàn)在的唐興,已經(jīng)有著無懼你我的強大實力。”頓了頓,張合目露幽光:“說實話,唐興究竟怎樣,我並不想管。我在意是,僅是可欣而已。甚至,如果唐興再敢對可欣下手,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他。哪怕他是可欣的哥哥。”
“我恰恰相反,我擔(dān)心的是唐興。如果你要殺掉唐興,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你。”陸峰輕聲說道。顯得隨意,但眉宇中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張合輕輕聳聳肩,笑:“那麼,願你能挽救唐興。”
話落,張合輕笑著向著唐可欣所在方向走去。話說到這裡,也就夠了。張合已經(jīng)表明態(tài)度,他不會管唐興的事。而陸峰,亦不在乎張合的態(tài)度。
雖然,陸峰與張合之間,算是有一分交情。但比之陸峰與唐興之間,卻差了太多太多。陸峰更爲(wèi)在意的,只可能是唐興。
待張合領(lǐng)著唐可欣離去後,這喧鬧鼎沸的比天峰廣場到此時也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了。
陸峰
頭疼地拍了拍額頭,苦笑:“小帥。我想,我接下來是需要你的幫助了。”
陸峰與張合的對話陳小帥與百里傾心就站在一邊,全部都聽到了。此刻,陳小帥回答:“如果是要打架,我肯定會幫你。但你要我去幫你勸說唐興,那就免了。此事還得你自己解決。”
陸峰道:“我就怕他口說不聽,免不了要動動手的。唐興的刀氣,太過詭異。就算是我,也感到棘手。我需要你的力量。我們之中,估摸著也就只有你能無視他的刀氣了。”
陳小帥鄭重地點點頭,算是答應(yīng)了。
待到四人再度同行下山,抵達三峰腳下,陸峰再度與陳小帥分道了。
岔路口,陸峰凝重出聲:“我要去探星峰找沈路。我感覺,關(guān)於唐興的事,沈路應(yīng)該是知道一些的。”
陳小帥點頭:“那麼,祝你好運。我與沈路之間並無交集,也就不去了。說起來,我和傾心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陸峰詫異。在星辰主界內(nèi),陸峰印象中的陳小帥與百里傾心,似乎除了偶爾去其他小世界歷練,也就沒做過其他事了。
陸峰問:“你們兩個大閒人還會有事做?”
陳小帥神秘兮兮地瞥了陸峰一眼:“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現(xiàn)在不方便告訴你。”
陸峰沒好氣地拍了一下陳小帥,笑罵:“不說就不說,還給我裝起神秘來了。”
陳小帥嘿嘿笑了笑:“不久後你就知道了。”
語罷,陳小帥也不停留,拉著百里傾心就走,同時擺了擺手,算是招呼過陸峰了。山路折轉(zhuǎn)兩下,便被突起的山石枝椏掩埋了身影。
陸峰忍不住笑了笑:“其實,能活的如小帥那般,也算幸運。”
陸峰記得,以往白林在的時候,零星地聽白林說過一些關(guān)於地寶山的事情。當(dāng)初,陸峰閉關(guān),與唐興隨行探查地寶山的是吳瀟與沈路。眼下吳瀟也早已離開星辰主界多年,陸峰能找之人,也就只有沈路了。希望能從沈路口中洞悉一些關(guān)於唐興的因果。
探星峰一行,陸峰果真是找到了沈路,而且也基本上得出了唐興爲(wèi)何會性行大變的原因。
陸峰做夢都不會想到,昔日唐興心心念唸的地寶山,竟也有著天大的因果。唐興所施展的刀技,竟是上時代最強刀客司徒驀然的傳承刀法。
這樣驚人的信息,沈路原本是不願說的。因爲(wèi),牽扯到上時代,一般人是聽不懂的。而且,大多數(shù)人也不會相信。
也虧得陸峰隱隱有一分猜測,告知沈路:我是藍炎前輩的傳承者,沈師兄可否明言?
沈路本身也繼承了韓尋的千羽幻陣,對上時代的事情算是有一定了解。既然陸峰是藍炎的傳承者,沈路也就沒有隱瞞,將當(dāng)日他所知道的、關(guān)於唐興的經(jīng)歷如實告知了陸峰。
如此,陸峰心情沉重。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唐興很可能是被傳承刀法中的戾氣所侵蝕,纔會爲(wèi)此心性大變。
陸峰迴憶起當(dāng)日唐興欲殺胥越的畫面,以及就在不久前竟能對唐可欣下手的場景。
陸峰不寒而慄——唐興,遇到了大麻煩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