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峰面色複雜地看著癱倒在冰面,昏睡過去的段朋。縱使沉睡,段朋那滿是鮮血的臉上,分明能看到一抹質疑,一抹不甘。
“好一個落星辰。”陸峰腹口,猛然噴出一道血柱,殷紅觸目。陸峰慘笑一聲,捂住腹部,心裡不斷滋生苦澀挫敗之感。
縱使藉助了攝魂珠,藉助了慕容霜雨的極境力量,亦沒能徹底泯滅段朋這最後一擊。陸峰腹部,便是被段朋的黑色箭矢攪動的銳利能量流束所洞穿。陸峰無法想象,若那支箭矢真的衝擊到自己,那結果會是如何。
“就如同你一開始沒打算使用落星辰一般,我亦沒打算動用攝魂珠。因爲,你想贏給慕雨看。因爲,我亦不想再一次在瑤雪眼中潰敗。最後一刻,我們都用出了本不該使用的力量。”
陸峰輕嘆一聲,喃喃:“若能並肩,你是一個很可靠的戰友。”
陸峰感覺視線恍惚,漸漸昏暗。身體的恐怖傷勢已經開始影響意識,陸峰搖搖欲墜,終是無法站穩,身體微微一傾,便栽倒在了冰面。
“魂涯……要救段朋!”陸峰陷入沉睡之前,堅持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接著,不省人事。
遠處,瑤雪呆呆傻站了許久,才從茫然中驚醒過來。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僅僅因爲自己簡單的一句話,便將陸峰牽扯得如此慘烈。她抿了抿嘴,掠向陸峰。感覺,眼角溼潤。似疼痛,又似感動。
至於慕雨與雷烈,兩人相視半響,似在猶豫。
“我們其實可以走的。”雷烈咬咬牙,沉聲說道。
慕雨沉默,許久後才螓首淺搖,說:“我認爲段朋真的可以幫到我。”
說罷,她緩緩向著段朋的方向走去……
冰川帶,兩人爆發的驚人一戰,除當事幾人,便幾乎無人知道。院試進行到如今,冰川帶已經沒有多少武者了。再加上兩人戰鬥所爆發的驚人威能,早就將偶過的武者震懾在了數百上千丈之外,不敢靠近。
唯獨,一個紫袍男子,凌於天際,隔著數百丈遠,將這一戰的經過盡數窺探。
“有意思,那便是忠義侯的次子,竟能擊敗段朋。”他淡笑而語,說:“若有機會,倒真想會會這位小侯爺。”
片刻後,他輕輕側頭,看向了森林帶的方向,微微皺眉:“既然王瑞已死,陸峰與段朋也已經重創,倒是可以回森林帶看看了……”
此時此刻,空寂的並非是冰川帶。包括平原,包括火山,沼澤以及沙漠。這些地方均冷寂了下來。院試開始至今,已經過去大半個月。除了不幸葬生此界的武者,絕大多數武者都去了森林帶。因爲,無論是火山冰川,還是沼澤荒漠。這些地域本就的環境惡劣,對弱小武者而言,負擔太重。而森林帶不同,這裡無論是溫度,溼度還是安全程度都是這整個結界世界之最。到現在,整個森林帶已然潛伏了數萬參試武者。比之土著的兇獸,還要多出數倍!
可是,這本該是最爲安全,最爲適合度過院試最後期限的地方,卻孕育著驚人的暗流。除了少數的幾個人能感知到一點端倪外,絕大多數武者是察覺不到那鎮壓在整個森林帶的恐怖意志。
“快來了。”一株古樹下,盤膝而坐的瑤古緩緩睜開雙目,盯著天穹,喃喃輕語。不覺間,已滿目凝重。
瑤古身側,青羽負手而立,微微翹首,瞧著那被蔥鬱枝婉翠葉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實力比之瑤古要弱上不止一截的青羽卻
要淡然許多。他輕笑而語:“對於瑤寧前輩的傳承,想必瑤古兄是志在必得吧。”
“你說呢?”瑤古聞聲而笑,反問。
青羽點點頭,半響後,繼續說道:“若有可能,盼瑤古兄弟助一臂之力。青宣老祖的傳承,絕對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瑤古沒有出聲回答,甚至都沒有看向青羽,僅僅是淡淡點頭。
瑤古與陸峰瑤雪二人分別後的數日間,青羽是一直同瑤古同行。雖說瑤古也未曾驅逐青羽,可那平日間,瑤古眼中的淡漠與無視,幾乎是無時無刻地打擊著青羽的自尊。在妖域,真龍一族與天狐一族同爲霸族,整體實力上很難看出強弱之分。而在涉足北玄域之前,青羽的實力比之瑤古也差不了多少。所以,無論是身份與實力上,瑤古都不可能無視青羽的存在。
唯一的變數便是,瑤古在結界世界凝聚了王座。而且是被稱之爲王座圓滿的七色王座。那麼,瑤古與青羽的實力便間隔了一道驚天溝壑,無法彌補。加之,瑤古手上還捏著天狐族大能所凝聚的驚虹劍氣。結界世界之內,瑤古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到了此刻,胸有城府的青羽只能忍氣吞聲。拋開顏面與尊嚴,跟在瑤古身側。
青龍族先輩的傳承,茲事體大,容不得半分意外。否則,以青羽原本的傲氣,也不會隱忍至此。
如果,結界世界沒有限制武者的境界。如果,北玄域霸國姜王朝沒有注意到罪惡平原的異動。青龍一族將有大批的強者涌入北玄域,作爲年輕天驕的青羽,亦不會承受如此多的窩囊氣。
太多太多的如果,事實卻只有一個,無法更改。
或許是時間久了,青羽也漸漸可以承受瑤古那眼中的淡漠無視。這反而讓青羽淡然了下來,即使是到了此刻,青宣老祖的傳承意志將要出現,他亦沒有多少慌亂。
兩人不語,沉寂了許久之後,青羽咬咬牙,問:“瑤古兄弟,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青羽冷冷一笑,“瑤雪的事,你真的不再幹預?”
瑤古皺了皺眉,盯著青羽,淡漠而語:“那是她自己的選擇。”瑤古輕輕盤下身子,不再去看青羽,緩緩閉上雙目,開始調整自己狀態。
青羽臉上的冷笑凝固,片刻之後,化作了一抹酸澀之笑。他心裡輕嘆:瑤古你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妖域之人與北玄域之人,在這個時間點上,根本就不可能走在一起。因爲……
賀梓香亦在森林帶,活動在一方極爲隱秘的灌木叢中。至牧寧的事情過後,他謹遵了陸峰的提議,每一天都小心謹慎地過著。甚至,這些天裡,她都未曾出現在任何一個武者眼球之中。
今天,亦是如此。就一個人坐在一株被削去主幹的大樹上,盯著手心一塊琥珀色的玉佩發呆。不時,嘴角微微挪出一分傻乎乎的笑意。
他的護衛,雖說是被陸峰救了下來,可短時間能很難恢復實力。現在的他,或許比之賀梓香也強不到哪去。每天也就在周遭一圈巡視,稍有風吹草動,便會帶著賀梓香悄悄轉移。
這樣的日子過得或許憋屈。可他不能讓賀梓香出現哪怕半分意外,即使再艱苦,他也咬牙忍耐。只要能讓賀梓香平安度過院試,便一切都值了。
“啊!賀欽……”
這護衛名字便叫賀欽。或者說,他本沒有名字,此名是賀家家主所賜。賀家,對他有救命之恩,養育之恩。他本就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
,這次帶賀梓香偷跑出來,本就違反了賀家家主的意思。那麼,他更是不敢讓賀梓香再受到哪怕一絲傷害了。
此時,他大驚。隔著老遠,便聽見了賀梓香似帶苦痛的呼喊聲。
似乎,出事了。
賀欽大驚,匆匆趕回。卻見賀梓香一個人捂著小腹,癱倒在了地面。賀欽飛快地掃視四周,確定並非遭人襲擊之後,才輕輕鬆了口氣。再看向賀梓香時,便見她一隻手撐著被削斷的灌木大口大口地嘔吐了起來。
“小姐,你怎麼了?”賀欽走近,卻不敢去攙扶賀梓香。因爲,在他眼中,這是褻瀆。只得是焦急而關心地問道。
賀梓香擺了擺手,喘息幾聲之後,已是香汗淋漓。她有些茫然,半響後才艱難回答:“沒事……”
許久之後,賀梓香徹底恢復了過來。賀欽便在賀梓香的打發下,再度去周圍巡邏去了。
賀梓香一人靜坐著,雙手託著香腮,美麗俏臉上有著甜甜的淺笑。賀欽不知道剛纔賀梓香爲何會出現那種奇怪的狀況,而賀梓香心裡卻清楚無比。
“楊誠,你知道嗎,我們……”
銀玄一人靜靜地盯著天穹,腦海中不時閃過與陸峰大戰的畫面。說是大戰,其實一直是被壓著打。甚至到了最後,陸峰還能拖著重傷之軀將銀玄完敗。陸峰的影子,早已鏤刻在了銀玄骨骼,難以磨滅。
他的身邊,便是被段朋打得四隻僅剩一隻左腳的銀藤。這些天來,若非銀玄,銀藤早已死了無數次。可惜,銀藤並不記恩,心中反而有著無窮無盡的怒火。他恨段朋,亦恨銀玄。
這些,銀玄知道。可銀藤不說,銀玄亦不提。
“如果,拿到銀血老祖的傳承,我會拱手相讓。”銀玄嘆息一聲,看向銀藤:“歸根結底,這次算是我害了你。這傳承,我願爲你去拿。無論你如何去想,我不在意。待院試結束之後,回到妖域,你的四肢便能恢復。”
銀藤冷冷一笑:“你讓我活到現在,大概是讓我親眼看你奪得銀血老祖的傳承吧。”
銀玄不語,而銀藤冷笑繼續,道:“你就是一個廢物。連自己喜歡的女孩都守護不住。哈哈……”
“住口!”
銀玄猛然回頭,盯著銀藤:“我救你,幫你,僅僅是因爲我欠你。但是,你不能侮辱我!”
銀藤臉上笑意更濃,顯得猙獰:“難道不是嗎?因爲你打不過那人類武者,甚至還是因爲瑤雪才保住性命。我若是你,早已自盡,何必茍延殘喘。”
“你,再說一次!”銀玄臉色猛然一沉,冷冷說道。
“說了又如……”
“殺了你!”
銀藤口中的最後一個“何”字還未出口,銀玄已然猩紅著雙眼打斷了銀藤的話語。看著猙獰至極的銀玄,銀藤下意識的一個哆嗦,不敢再作言語。
終究,還是怕死啊……
同一時間,數道黑色身影隱於蔥鬱森木之間。爲首的兩人相視,嘴角均有意味深長的笑意。
面色陰寒,禿頭光亮之人大笑:“哈哈……真龍,魔虎乃至是天狐三族,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們黑蛇與幻獅兩族會膽氣來搶奪他們傳承吧。”
“可惜,少了妖凰族的藍曦。否則,四大霸族的年輕天驕都將隕於我等手下。”另一個面目俊郎的男子卻是略帶遺憾的冷笑而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