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興目露焦急之色,看著吳瀟與沈路粉碎消散之處,他俊美的臉頰上漸露猙獰,雙瞳甚至泛出猩紅,他轉而看向依舊沉寂淡漠的石像,目中忽然露出濃烈的殺機。
“告訴我,爲什麼要殺掉他們!”
唐興滿目蕭然,目齜俱裂,怒火難以遏制。
石像淡淡地看著唐興,道:“他們沒死,只是離開了此處。”
唐興一怔,石像的話音若同一盆清水,輕輕澆在唐興熊熊燃燒的怒火之上,讓其漸漸熄滅。
雖然這僅僅是石像口頭之言,唐興卻是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因爲石像確乎沒有理由殺掉吳瀟與沈路。而且,在唐興看來,這石像定然是某位驚人的大人物,怎可能會無端對吳瀟沈路這等後輩出手。
這樣一想,唐興倒是冷靜了下來。對著石像輕輕一拜,道:“是晚輩激動了。”
此時唐興提起的心臟才徹底放了下來。對於沈路,唐興倒不怎麼在意,畢竟自己與沈路也沒什麼交情。死了也就死了,最多就是感慨惋惜幾聲而已。可吳瀟不同,唐興無法想象,若吳瀟真的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將怎樣面對往後的歲月。自己與吳瀟本就交情深厚,自己更欠著吳瀟極大的人情。最終他死了,自己活著回去了。先不談自己將面對白林,葉瑩瑩等人的質問,恐怕自己都過不了心裡的那一關。往後的歲月只可能是在悔恨中度過。
好在,吳瀟沒死。因爲石像說了,僅僅是離開了此處而已。
“我沉寂了太久太久,已經忘記了確切的時間。想來,應該已經過去十數萬年了。在那個時代,玄天的的南方大陸,有一名孤獨終生的刀客,其名爲,司徒驀然。”
唐興微微一驚,原本以爲自己接下來便是承受石像的考驗,卻卻不知石像會突然說出這麼一句奇怪的話。唐興順著石像的話,很容易想到,眼前的石像,很可能便是其口中的孤獨刀客,司徒驀然。
似知道唐興心中的猜疑,石像淡淡說道:“司徒驀然已死,我並非司徒驀然。”
這次唐興眼中的驚訝之色更濃。要知道石像這句話字裡行間的意思有些濃厚。這句話並非是石像簡單地否定唐興的猜測。若稍稍上心一點,便能敏銳地察覺到“已死”二字。換位思考,石像的意思便是:司徒驀然已經死了,而我還活著,所以我不是司徒驀然。
想到此處,唐興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要知道石像口述中,他已經存活了十萬年以上的歲月。武者的壽命固然漫長,可十數萬年,是何等綿延悠長的時間線?在唐興的認知中,普天之下,可沒有任何一個帝級武者可以活過超過十萬年的。就是說,石像原本的實力境界已然超越了帝星,抵達那個神話般的層次……天階!
這眼前的哪是什麼石像,根本就是一塊活化石。
唐興震驚之後,心緒漸漸平復下來,心中疑惑卻是多出不少。既然石像並非司徒驀然,那麼它爲何刻意去提這位刀客?既然石像還活著,那麼它原本的形態絕不會是這麼一尊石像,或許是人族,或許是其他種族生靈。那麼它爲何會幻化成這麼一尊厚重壓抑的石像?還有唐興更爲在意的問題,自己所追尋的刀法,究竟是司徒驀然的傳承,還是這尊石像的傳承?
“我之名爲,舍魂。”
石
像淡漠的話音幽幽蕩起,滿腹疑惑的唐興爲之肅然。他知道,石像將述說其間因果,自己的許多疑惑,也當解開。至於石像爲什麼要說這些,唐興卻是不知道。但石像的話似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驅使著唐興,認真聆聽。
“那是玄天的一個浩瀚盛世,無論是人族還是西方妖族,均是天驕輩出。帝級武者層出不窮,乃至是超越帝星的天階強者,亦超過雙掌之數。被訪大陸,慕容霜雨,風一笑乃至是魂帝,辰青陽等強者涌現,隨便一人,翻手覆手便可覆滅一洲,神威不可敵。西方妖域亦有藍炎,銀血,瑤寧,青宣等等天階強者,無人敢犯。至於東方大陸相對較弱,卻也有神殿之主坐鎮。當時的玄天,強大無匹,強盛程度直追更久遠之前,戰皇與冥王主宰的大時代。
這個時代裡,南方大陸,亦有著驚人的強者崛起。韓尋是爲當時最強煉陣師,以帝級境界,比肩天階力量,是繼慕容霜雨之後,唯一能做到這等逆天之事之人。
當時,各域強者對於韓尋的實力有著諸多猜測,並未明確定位其力量高度。直到一件驚世之事發生,衆人才知道韓尋的恐怖,堪稱另類登天。”
唐興皺著眉頭,聽了半天,沒聽出石像想表達的意思。無論是石像述說自己還是司徒驀然之前的事,唐興都不會感到奇怪。可石像所述說的主角,似乎是名叫韓尋的煉陣師。這令唐興一頭霧水,幾乎忍不住去打斷石像的話頭。石像話音淡漠,言語間卻有著不可忤逆的氣勢令唐興硬生生忍住這分衝動,繼續聆聽。
“那一天,南方大陸爆發了一場驚世之戰。是一名天階武者與一名帝境煉陣師的較量。帝境煉陣師,毫無疑問,他是韓尋。而天階武者,卻是多年隱世不出的司徒驀然!
至於他們當初爲何會有那麼一戰,現今已無從考究。而當世之人,亦不會在意這兩人之間的糾葛,只在意這兩人戰鬥的結果。
然而,這結果卻也震驚世人。因爲,勝者是韓尋!”
唐興猛吸一口涼氣,心緒難以平靜。帝境強者逾越驚天鴻溝,大戰天階武者,而且獲勝。此事無論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絕對是匪夷所思之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作爲武者,即使是低階武者,唐興也能深切地體會到,武道一途究竟怎樣艱難。即使是同階中的絕對天驕,也很難躍階戰鬥。一如驚才絕豔的白林,也絕不可能打敗當前風生水起的王繼。這種現象理當隨著境界地提升而更爲顯著。低階武者便是如此,高階武者更是到了不肯能的程度。
若非此話是石像所說,唐興是決計不會相信的。故此,唐興眼中的好奇突兀濃郁,目光炯炯地盯著石像,期待石像的解釋。
“韓尋能贏的原因很多,有他自身強大的原因,也有司徒驀然本身的原因。因爲當時司徒驀然那裡發生了一件讓其無法承受的事情,讓他的河洛法則出現了缺憾,致使其實力大損。纔會敗倒在韓尋的滔天陣法之下。
司徒驀然疑惑乃至是彷徨。他的河洛,是爲一種斬斷一切的自信,或者說是自負更爲合適。無論是形象上的物質存在,或者是抽象的精神存在,他均可一刀粉碎。在當時,無比自信與自負的他,遇到了他無法斬斷的存在。因此,他迷茫了,河洛法則出現了嚴重的紕漏。”
唐興聽得很認真,
頗爲入神,此時石像話音一頓,他當然是循聲而問:“那麼司徒驀然前輩究竟遇到了怎樣的存在,即使是他也無法斬斷?”
石像表情依舊冷漠,它看了唐興一眼:“是情感,無論他的刀氣怎樣鋒銳,也無法切斷埋在其心頭的情感。”
唐興本就極爲聰慧,石像一語道破,唐興便知,恐怕司徒驀然的往昔,有著一些難以啓齒的故事。唐興輕輕點頭,下意識迴避這問題,沒去追問。他感覺眼前的石像與司徒驀然之間有著極爲複雜的關係,所以不願或者說是不敢刻意去觸及這些敏感的問題。
唐興不問,石像卻似沒有情感一般,幽幽說道:“司徒驀然登天之時,不到三千歲,在整個玄天,也算最傑出的天驕那一類。或許也就比之慕容霜雨以及藍炎這等妖孽般的存在差上一些。當時的他,風華正茂卻不顯鋒芒。正值朝氣蓬勃的年歲,他卻選擇與其妻子安然歸隱。或許是真正立於大陸巔端之時,對於名利榮耀的追逐反而淡了,更向往於平凡。所謂返璞歸真,或許也正是如此。
饒是歸隱,司徒驀然之名諱依舊在南方大陸繞樑而不散。直到一千年後,司徒驀然仍未出世,他的威名終是漸漸淡了下去。
歲月長河中,無論怎樣驚豔之人,也只能風靡一時。凡塵中不過百年便被遺忘,而武者的世界中,千年也算極限。就當所有人漸漸忘記這位絕巔刀客之時,南方大陸又一天驕崛起。毫無疑問,此人是韓尋,曠古爍今,整個時間長河中最強的煉陣師。”
唐興目光凝重,他知道石像接下來很可能會提及韓尋與司徒驀然的一些糾葛,也會述說司徒驀然河洛之道出現缺憾的原因。
“也正當這個歲月,隨司徒驀然一同歸隱的月聆雨背叛了他。月聆雨便是司徒驀然的妻子。說是背叛也不對,因爲月聆雨最初接近司徒驀然的目的便是司徒驀然的刀道傳承。千年地隱忍後,月聆雨終於露出了獠牙。
她本身便處於帝級極高層的層次,再加上她背後的勢力高層盡出,算起來應該是六名帝星巔峰。這點薄弱的力量在司徒驀然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這羣人對司徒驀然動手,無異於浮游撼樹,飛蛾撲火。可笑的是,這羣人還妄想著共同催動引魂咒,讀取司徒驀然的刀道感悟,令其宗門,也就是引魂宗成爲南方第一勢力。
結果當然不會如月聆雨的意,雖然是在司徒驀然完全不備的情況下,這些人依舊沒有成功。司徒驀然一刀粉碎了五名帝星巔峰強者。正當怒火難扼,其森冷刀刃抵在月聆雨光潔頸脖之上之時,他第一次猶豫了。
他發現,即使是無盡的怒火催動下,他依舊無法揮下這一刀。他無法斬斷自己與月聆雨的纏綿與羈絆。雖然這些情感在月聆雨眼中或許僅是笑話,可在司徒驀然眼中,那無疑是他此生中最爲珍貴的東西。
終於,他漸漸地放下手中刀刃,放走了月聆雨。他能看見,自己欲殺她時,她眼中的恐懼。他亦能看見,自己仍她離去之時,她臉上的猙獰與醜惡。
此事之後,司徒驀然似徹底變了。他塵封了自己的刀,亦塵封了自己的心。
直到百年後,一名男子找到了司徒驀然這裡。
此人,是韓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