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猜到陸峰的回答了，但當此話真從陸峰嘴裡吐出之時，段朋依舊是心神一墜。進而，濃厚的無力與疲憊之感瘋狂襲來。這並非身累，而是心累。

不可善了……呵呵，好一個不可善了。

段朋心裡清楚，陸峰沒錯。王繼與陸峰之間的仇恨已經不可逆轉。兩者之間，只能存一。對陸峰而言，現在就是除掉王繼的絕佳機會。陸峰又怎可能放棄？

那麼慕雨呢？慕雨又何錯之有？倔強的她，僅想守護自己的妹妹而已……

段朋深深地吸了口氣，盯著陸峰已經狼狽邋遢，卻又堅定不可動搖的身軀。段朋一字一字說道：“陸峰，你見過我的武學。暗天狼，落星辰。”深吸一口氣，雙目已有血色：“繼落星辰之後，我還有一式。名爲……碎蒼茫。

我想說的是。陸峰，你做好接下這一式的準備了嗎？”

陸峰心裡清楚，當慕雨與自己走到敵對立場之時，段朋無論作出何種選擇都不奇怪。故此，陸峰心裡並不怨段朋。

陸峰道：“其實你可以阻止慕雨的。”

段朋搖頭：“無論她要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她，只會站在她的身側。”

陸峰沉默，半響後輕輕點頭。旋即又微微皺眉，出聲提醒：“不管是落星辰還是碎蒼茫，只要是阻攔在我眼前的力量，我都將一一接下。在此之前，你先去救慕雨。白林的戰力超過你的想象。哪怕是如今狀態的白林，也不是慕雨可以抗衡的。”

到了此刻，仍在戰鬥的也只有遠處的白林與慕雨。兩人極速交手中，看似有來有回。但與白林戰鬥過的陸峰清楚，這僵局只是暫時的，不消片刻，慕雨就會潰敗下來。

段朋目光復雜，更有苦澀。深深地看了陸峰一眼，繼而身化光影，向著慕雨與白林的方向極掠而去。

白林與慕雨的戰況的確如陸峰所說，急促的碰撞中，慕雨漸顯頹態，已經開始招架不住白林的攻勢了。

叮！

金戈聲響動中，兇悍的力道將慕雨手中的玉骨匕首震落。銀河般璀璨的長髮飄搖中，白林反身一腳橫掃，直接踢到慕雨腰肋。

慕雨噴血倒飛之中，白林執槍追擊，森冷槍尖對準了慕雨右肩，帶著嘶啞破風之音，隆隆而來。

不得不說，白林終究是留了一線。沒有攻擊慕雨的要害之處。至少，白林沒有取慕雨性命的意思。饒是如此，白林這一槍下去，慕雨定將重創。

就在慕雨美目凝重，心生無力之感之時。段朋趕到了。

白林犀利森寒的槍尖撞擊在了一張黑色的弓弩上。段朋反手一挑，將白林逼退了回去。

“白林，回陸峰身邊吧。”

段朋目光復雜地看著白林，進而苦澀而語。

白林皺眉，看了段朋一眼，不作言語，轉身便化作光虹，掠向陸峰這邊。

“你有必要做到這一步？”

慕雨容顏蒼白，盯著段朋，抿嘴而問。

段朋笑了笑：“我只想站

在你的身邊而已。”

話罷，臉上的笑容斂去，化作了莊嚴與鄭重：“離我遠一點。”

對於段朋的手段，慕雨也極爲了解。她清楚，如今陸峰等人與段朋的距離看似較遠，其實並未超脫段朋的攻擊範圍。換言之，此時段朋是打算對陸峰等人動手了！

慕雨目光亦是複雜，意味難明。她清楚，精明的段朋亦是清楚。他們兩人關係看似親密。但很大程度上的原因是慕雨在利用段朋。而段朋又似傻子呆子一般甘心任她利用。她對段朋，根本就不曾有過半分名爲喜歡的情緒。

待慕雨退開，段朋沉默著輕輕拉動手中的黑色弓弩。一瞬間，黑色流光瘋狂流竄，似黑色電芒呼嘯，交織著吱吱作響，將段朋整個人環繞。

隨著弓弦緩緩張開，一支黑色箭矢的輪廓在呼嘯的黑色電芒中漸漸成型。

天，依舊未亮。

黑夜，黑光，黑箭。交錯中，似乎整個天地都再暗了一分，恐怖的威壓流溢中，已然崩毀大地，沙塵飛揚中，段朋的身影顯得尤爲迷離。

終於，令人窒息的壓抑中，段朋將手中弓弩拉滿。進而，箭尖對準陸峰，弓弦猛然一鬆。

“一念……碎蒼茫！”

箭矢呼嘯，帶著無與倫比的毀滅之力，瘋狂席捲，恐怖無匹。

“那麼，這一次，我來做你的對手。”

說話的是張合，迎著呼嘯而來的恐怖箭矢。張合身形一閃，站在了所有人的身前。繼而，他雙手猛然合十，似滔滔江河翻滾不絕的磅礴之力驟然席捲而開。

“碧海鎮乾坤！”

洶涌恐怖的能量化作了實質，成爲了碧色大海，浪花翻滾著亦有著不容褻瀆的恐怖偉力！

轟！

黑色箭矢融入了碧海之內，精純到至極的能量驟然爆炸。漆黑的天際中，璀璨的碧，濃厚的黑交織著成爲一團。似要融合，卻有涇渭分明。久而久之，能量盡散，化作星星點點的流光，斂去了乾淨。

與此同時，張合身形極掠，臨近段朋，兩人飛速地交起手來。

陸峰沉默，心裡有一抹難以言表的難受。陸峰曾見識過段朋的暗天狼以及落星辰。那時候陸峰與段朋都是處於升魂境。段朋的落星辰給予了陸峰難以想象的恐怖壓力，甚至於到了最後，逼得陸峰催動了攝魂珠，才勉強勝過段朋一頭。

就連落星辰就已經恐怖至此，那麼落星辰之後的碎蒼茫，力量強度恐怖更是超乎想象的恐怖。然而，先前段朋施展的碎蒼茫，雖說力量的確強大，不容置喙，但與陸峰所想的強大還差了不止一籌。陸峰可不信這是段朋全力催動的碎蒼茫。換句話說，是段朋自己控制了力量，將力量縮小到如今陸峰還能承受的範圍之內。否則，張合不會如此輕鬆就擋下段朋的武學。

恐怕，這一式武學，是段朋表達態度的方式。而他的態度，自然是與慕雨同進同退。段朋本身是不想傷害他們之中的任何人的。

可是，這又如何？

陸峰清楚，段朋

也明白。從今以後，他們不可能再是朋友。不爲敵，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到了此時，陸峰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便是，陸峰殺不了王繼。

隨王繼而來的本就有七名戰力強大的王座武者。之前衆人還能與之分庭抗禮。然而現在卻已經不行了，段朋倒戈，張合不得不牽制段朋。剩下的舒龍，唐興，百里傾心，上官貞，莫雨蕙也就僅僅五人還擁有全盛戰力。陳小帥靈魂消耗太過嚴重，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有強大戰力。而陸峰與白林現在的狀態也尤爲堪憂。

現在的狀況是，滿打滿算，加上陸峰與白林，他們這邊也僅有七名王座戰力。這也就剛剛夠對付跟隨王繼的那羣人。當他們七人被牽制，慕瑩與慕雨姐妹便可從容帶著王繼離去。

陸峰苦笑。如今，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魂涯與攝魂珠。可陸峰不願依靠魂涯的力量。陸峰自由作爲武者的高傲，同輩武者的鬥爭，一味地藉助外力，那隻會逐步埋沒自己。

此時，兩方人對峙，卻並未急著動手。所有人都達成了一致默契，等待陸峰最後的決定。

一雙光潔美麗的藕臂輕輕然間環住陸峰腰肢。那熟悉亦沁心的體香幽幽襲來。

“陸峰，這一次算了吧。”

上官貞輕輕抱住陸峰，她心裡開始害怕了。她害怕陸峰一意孤行，劍走偏鋒。眼前的局勢真的已經被段朋生生逆轉了回去。現在繼續動手，吃虧的只會是他們。

這一次，陸峰戰鬥的時間真的太長了。先與白林一戰，接著迎戰王繼，爾後還與慕瑩碰撞。這般高強度的消耗，饒是陸峰鋼鐵一般的軀體，也會承受不住的。

上官貞害怕陸峰過分執拗，最後倒下的反而是陸峰。

陸峰輕輕捏著盤在腰間的玉手。似乎，有上官貞在，陸峰的心緒就格外平靜。

“貞兒，你覺得再鬥下去。我會輸？”

陸峰笑問，上官貞則不知如何回答。

靜默半響，陸峰微笑道：“我明白了。”

事實上，陸峰看清局勢，明白再想殺王繼幾近不可能了。但陸峰心裡還是想要嘗試一次的。而今，上官貞出言阻止。陸峰能感受到她心裡忐忑不平的不安。爲此，陸峰心裡也並不好受。

如果一個男子能讓自己心愛的女子擔驚受怕，那麼所謂的心愛，便不再堅定。

四十年前，陸峰連王繼的一步之力都無法承受。而四十年後的今天，陸峰能將王繼逼到絕對的危境。那麼，更多年後，王繼在陸峰眼中，便不值一提！

如此，這一次放棄又有何妨？

陸峰咧嘴笑了，盯著前方的王繼一行人，輕聲說：“你們，走吧。”

至始至終沉寂不語，從容淡然的王繼這時目中有了異色。他看著陸峰，忽地露出讓陸峰感到發悚的笑意：“你做了一個很明智的選擇。”

一瞬間，陸峰心神猛地一顫。一個可怕的猜測在陸峰心裡瘋狂滋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