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恭敬跪拜之後,唐興面色虔誠,雙目火熱,對著石像道:“前輩,請授我刀法。”
唐興突兀走近的那刻起,吳瀟就將心中警惕提到了最高。若石像有半分異動,吳瀟定會不惜代價救下唐興。而今看著沉默的石像以及若虔誠信徒的唐興,吳瀟目中露出驚奇之色。吳瀟看來,唐興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麼,纔會有這樣突兀古怪的舉動。而唐興的言語中,亦側面證明了一個事實。眼前的石像,很可能是司徒驀然殘留的意志。
否則,唐興怎會懇求其授他刀法?
一念至此,吳瀟的目中忽有一分複雜之色。眼前的石像若真是昔日的司徒驀然,那麼這位驚世刀客也太過哀涼。沉睡於如此昏暗孤寂之地,只爲等待自己的傳承者出現。數以萬計的歲月中,這位刀客又幾經惆悵?
事實與吳瀟所想出入不大。唐興確乎察覺到了一分異樣。剛纔石像對吳瀟揮出的刀芒,與唐興數年前在山洞外感知到的刀氣如出一轍,根本就是同源而生。那麼唐興便由此推測,自己日思夜想,渴望得到的刀技傳承,必然是在這道石像手中。那刀氣,就像是冥冥中的呼喊,驅使著唐興不得不涉足此處,不得不與此石像碰頭。至於能否得到這犀利的刀法傳承,或要憑唐興自己的本事了。
如此,唐興內心激動,纔會突兀闖進石像與吳瀟的戰場,說出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石像看著唐興,忽有那麼一瞬,那雙空洞且深邃的石砌雙瞳有了一分鮮活色調。他石築的容顏依舊沒有表情,卻在這麼一瞬,似有了那麼一分和藹慈祥之感。他話音似亙古永存的淡漠,道:“通過考驗,授你刀技。”
吳瀟深吸一口氣,盯著眼前的唐興與石像,似乎明白了不少。恐怕,這尊久經風霜,仍歲月凋零的石像,便是在等待唐興的出現。吳瀟默然,輕聲後退,爲他們留下更充沛的空間。
唐興目光誠懇,話音卻出奇堅定:“請前輩賜教!”
石像靜默著,卻並未迴應唐興,目光輕輕偏向唐興身後數丈處的吳瀟。它話音淡漠,生硬說道:“你不該抵抗我的刀氣。”
吳瀟沉默,聽聞石像不帶半分情緒波動的話音,吳瀟心中便已經對事實猜了個通透。之前石像對自己揮動的刀芒,其目的果真不是爲了抹殺自己。恐怕,那道刀氣中,孕育著驚人的傳承之力。只是自己選擇了抵抗,無異於放棄了這道傳承。
對此,吳瀟倒沒多大悔怨。吳瀟並非玄天之人,無論這道傳承怎樣強大,在身爲幻想師的吳瀟手上,無異於雞肋。如此算是歪打正著,讓唐興獲得了這分契機。畢竟唐興本就是一名刀客,得此傳承,也算物得其所,人得其願。
吳瀟沉聲說道:“我並不遺憾。”
或許是錯覺,就在吳瀟話音剛剛落下,吳瀟便隱隱感覺到石像那似亙古不變的臉上有了一分冷冽之色。吳瀟感到不安,再度將心頭漸漸淡去的警惕提起來。
就在這一瞬,石像雷霆出手,僵硬機械的石臂猛然揮動,驟然劃動一道驚人刀芒,呼嘯間直接卷向吳瀟以及更後方的沈路。
吳瀟大驚,他可不認爲石像的這一擊會是什麼造化,說不得就真的粉身碎骨了。
來不及思索石像爲何突兀出手,更來不及與之
抗衡。這一擊若同驚雷,速度之快,甚至是吳瀟體內的莫師都未來得及出手。犀利若鋒銳的刀芒便猛然切割而來,霎時間空間破碎,若鏡子粉碎一般,散做一片片的空間碎片。而吳瀟以及沈路的軀體都跟著一同粉碎成零零散散的無數片。畫面看起來恐怖而駭人。
吳瀟感到驚訝至極,先前那一瞬,他乃至是他體內的莫師都以爲這次真的在劫難逃了。可真當刀氣將吳瀟切割,成爲碎片之後。吳瀟才恍恍惚惚發現,自己的軀體無礙。說是無礙也不對,畢竟沒分割成了無數碎片。吳瀟漂浮的眼瞳甚至能看到虛空懸浮著的自己的斷臂殘肢。
一個人真被切割成了如此狀態,早就應該徹底失去生命力,永恆長眠。凡人如此,絕大多數武者亦是如此,乃至是吳瀟這位玄天之外的幻想師,亦該徹底死絕。
可吳瀟確乎活著,甚至還能感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聽到自己濃重的呼吸聲。自己碎裂的肢體處,亦無半分痛楚,就若同,自己的身體還完好無損一般。
吳瀟畢竟不是常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目中再度浮出沉穩之色。他飛速思索,很快便猜測到了一個可能。
那便是,眼前的一切,僅僅是幻象。之前韓尋的幻陣,並未徹底泯滅,還留有濃厚的幻法之力。興許,這山洞都僅僅是幻象,僅有那具石像爲真。石像看似滅殺自己與沈路,實則只是將自己與沈路轟出了幻陣之外。
至於爲什麼,興許是石像不願讓旁觀者看到唐興接受傳承的過程。又或者,這傳承過程中,將伴隨著不少司徒驀然生前之事,他不願讓他的傳承者之外的人看到。
吳瀟苦澀嘆息一聲,原本想著,唐興若無法承受石像的考驗,自己或許可以給予一些幫助。現在看來,恐怕真的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了。
這樣想著,吳瀟眼前零零碎碎的空間碎片漸漸重組。極爲凌亂駭人的畫面漸漸有了清晰的輪廓,而吳瀟碎裂的軀體也伴隨著空間重組而重塑,吳瀟的軀體很快恢復了過來。如之前一般,其身體上,沒有半分傷痕。
吳瀟目光掃過四周,發現自己依舊在地寶山,而且就在剛纔的山洞之外。眼前的景物與記憶中的畫面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山洞已經消失不見了。變作了叢生綿延的灌木叢,不知蔓延多遠。在這凋零的季節裡,盡顯枯黃與衰頹。
沈路還處於震驚之中,四下打量著,久久難以回過神來。直到吳瀟淡笑著說:“沈師兄,看來那尊古怪的石像不願我們這些多餘之人出現在那裡,順手將我們趕了出來。”
沈路如夢初醒一般,良久後才露出一絲苦笑之色。剛纔看著自己粉碎的畫面太過逼真,沈路到現在背脊還在發涼。正對著吳瀟,沈路道:“這石像趕人的方式……”沈路頓了一下,似乎不知用什麼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緒,片刻後才說:“果真可怖。”
吳瀟心性沉穩,比之沈路強出太多。只是一如既往地淡雅而笑,應了一聲:“沈師兄,我們就在此處稍作休整,等待唐興吧。”
沈路點頭,心下卻是放鬆了不少。只要離開了那口山洞,沈路便若同窒息的小雞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一般快活。當下便笑著應了下來。至於那口山洞爲什麼不見了,沈路不知,也不想知道。下意識地迴避著這
個問題,沒去提及。
就在吳瀟與沈路休憩之處的百丈之外,七道身影正緩緩靠攏過來。
一個略微顯胖的男子目光凝重,輕聲說道:“何哥,我們如此貿然對五皇子出手,若動作不乾淨利落,恐會引來無窮後患。到時候太子殿下定會將所有罪責推到我等身上,我們都將面臨無盡地追殺啊。”
被稱爲何哥的精瘦男子嘴角勾勒一分森冷之笑,緩緩說道:“五皇子?在我們眼中,也就是個升魂境的武者而已。在我看來真正麻煩的是與他同行的兩人。一人是王座武者,另一人境界僅是靈階,我卻在他身上隱隱感知到了一分危險氣息。
到時候,我可以對付那名王座武者。你等六人也應該足夠解決唐興以及另一人。只要之後處理乾淨一些,誰也不會知道此事是我們做的。太子那邊,我等也算完美完成任務。到時候少不了我們好處。”
說著,何哥臉上的冷冽笑意更加濃厚:“在整個唐國,對太子殿下存在威脅的,僅有三皇子唐坤以及五皇子唐興。你說說,我們幫太子殿下除掉唐興,太子殿下會否欣喜,會否給予我等天大的好處呢?”
其他六人聞聲,嘴角也勾勒出了冷酷濃郁的笑意。
“可是……”
忽有人出聲,打斷了衆人的笑聲。一個目光顯得頗爲沉穩的短髮男子凝聲說道:“何哥,你就沒感到怪異嗎?”
“什麼怪異?”何哥聞聲反問。
那人遲疑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我擔心的是五皇子之前所說的話。他說我等失蹤了幾年,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們在那古怪空間中度過的幾個時辰,在外界便是數年之久?”
此話不說還好,這麼一提,衆人眼中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久久靜默之後,何哥率先開口,冷冷說道:“小徐,你所顧慮之事的確存在。若我等真的迷失了數年,或許太子殿下早已忘記我等存在,即使我等幫助太子殺掉唐興,或許也得不到好處。可如此也能反面說明,那口山洞內,定然有著驚人的秘密,存在著大造化。唐興如此執著這口山洞,便能說明問題。就算我們得不到太子殿下的好處,也能搶奪唐興所獲造化。我想,如此收穫或許更大。
如此一來,無論唐興所說之話是真是假都無所謂。我們均有著襲殺唐興的理由!”
不得不說,何哥在這堆人中有著極強的信服力。他這麼一說,所有人均是目露精光,其中閃耀著濃厚的貪婪之色。幾人相對幾眼,均是露出了笑意。
何哥大手一揮:“走吧,我們先行潛伏在山洞附近,只待唐興出現,便可順勢偷襲,將其滅殺。”
幾人加快了速度,幾個呼吸之後,便抵達了吳瀟以及沈路的休憩之處。
這幾人感到驚訝,因爲山洞不見了,而且這裡僅有跟隨唐興而來的兩人,卻不見唐興,這讓他們一時疑惑。
而就在這幾人疑惑之時,忽有淡雅的笑聲迴旋,讓幾人心頭咯噔一跳。
吳瀟淡淡說道:“幾位是爲迎接唐興而來,或是搶奪唐興手中造化,又或者是……皇子之爭,才鬼祟而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