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速度很慢,至走入山洞已經過去一炷香的時間,三人也就前行了十數丈的距離。因爲剛一走進山洞,三人都明顯感覺到一股古怪的壓抑感,這感覺就像是這片昏昏暗暗的山洞裡隨時都會有尖銳刀芒襲來一般。因此,三人都很謹慎,將自身警覺提到了最高。這樣一來,前行速度自然是慢了下來,基本上算是一步一頓。
這山洞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因爲洞壁光潔平滑,像是被銳利兵器切割出來的。只是隨著時間地雕磨,洞壁不少處已經碎裂出了斑駁。不知是什麼原因,這本該昏暗困惑的山洞,至洞壁處有隱隱暗暗的銀光閃動,像是犀利刺骨的刀芒,讓人很不舒適。正是有這麼一分清冷銀光,讓深邃山洞明亮了一分。雖說仍舊是漆黑一片,可作爲武者的吳瀟三人卻可清晰視物了。
正是因爲看得見,看得見一洞的腐朽與斑駁,看得見一洞的死寂與蕭瑟,這便越發讓人感到壓抑。
好在,三人前行又一炷香之後,這空曠山洞內終於出現了實物。在這死寂至令人窒息的地方,能看見東西總歸是好的,哪怕是一具屍體,也決計好過無休止的空曠。況且,眼前之物並非屍體,而是一尊石像。
藉著昏惑的光點,三人能看清,這石像雕刻的是一名男子。雖說歲月已經將其腐朽得難辨容顏,卻依稀能從其五官輪廓上想象出石像原本的樣子。這是一名正值壯年的男子,其面龐冷峻,極爲威嚴,一雙已顯空洞的雙瞳,在之前定然是威嚴滿目。他雙目微張,略微翹首,像是在看天,又像是在冥想。其雙膝盤坐,雙手靜放在兩膝上,似正在入定修煉,感悟某物。
唐興深吸了一口氣,內心激動。在這山洞裡,存在著的任何實物都可能是天大的造化。他目光掃過吳瀟與沈路,見兩人目中凝重,顯然是有些遲疑。唐興卻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擡步而前,欲進一步觀察這尊石像。
可就在唐興剛剛踏出兩步,靜默在原地的吳瀟臉色驟然一變。他猛地探出大手,將唐興的肩頭狠狠一扣,止住唐興。
就在唐興感到疑惑,正想回頭詢問吳瀟之際。吳瀟忽地暴喝一聲:“回來!”
當然,唐興此時是反應不過來的。吳瀟手臂只得猛然發力,將唐興狠狠拽了回來。而就在這麼一瞬之間,唐興先前所在之處,一道刺目寒芒閃過,若同一道鋒銳刀芒,至上而下,瞬間閃過。地面赫然浮現一道細微裂隙,這是一道一丈寬卻不知多深的切口。
唐興目中震驚,甚至有一分後怕之色。他能想象到,若剛纔自己還站在原地,定然瞬間被此刀芒切成兩半,死得不能再死。
唐興舒出一口氣來,回頭正想向吳瀟道謝。可這一回頭,唐興便看到吳瀟那始終淡然的雙瞳劇烈抖動著,顯然是有極爲駭人的驚變,才能讓吳瀟如此。
唐興循著吳瀟目光所向的方向望去,當然也就再一個回頭的問題,因爲吳瀟至始至終都盯著那尊石像。唐興回頭,恰見之前的石像。依舊是腐朽斑駁,透著歲月的古樸氣息。石像盤膝而坐與之前沒有半分不同。
唐興蹙眉,不知吳瀟究竟在忌憚什麼。唐興目光繼續向上遊走,直到看到石像的臉,看到石像的雙瞳,唐興陡然倒吸涼氣,一陣頭皮發麻的驚悚之感席捲唐興全
身。
因爲石像微張著的雙眼猛地睜開,正目光炯炯地盯著眼前三人。是的,目光炯炯。現在的石像在三人看來,均是具備了人類一樣的生氣,有了僅屬於人類的氣質與情緒的波動。就似乎,這麼一瞬間,石像完全活了過來。
唐興看到,石像表情淡漠,很平淡地看著他們三人。那感覺栩栩如生,讓人不得不懷疑,石像有著思想與意志。
此時此刻,當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唐興忽地低頭,雙手抱拳,對著石像恭敬一拜,道:“晚輩冒昧而來,並無打擾前輩之意,還請前輩息怒。”
唐興如此,吳瀟與沈路自然是跟著一拜。
可是,這樣一來,原本以爲石像會有什麼異動,或者說直接開口回話。可是,石像依舊不動如山,就這樣僅僅地盯著三人。若非這分活靈活現的生機閃動,三人都會嘲笑自己多疑。
“似乎是我們多慮了?”
沈路輕輕鬆出一口氣來,苦笑說道。
說實話,沈路現在都開始後悔跟著唐興與吳瀟而來踏入此處了。先前得了好處,直接厚著臉皮走人,便不會有如此多的麻煩。現在站在這山洞內,沈路隨時都感到莫名的驚悚。說不得,下一刻就會發生某種驚變,讓三人身陷絕境。說不得再倒黴一點,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交待在這裡了。那還真是做鬼都欲哭無淚了。
關於沈路的心思,唐興與吳瀟不知,也沒那麼多精神去管沈路。因爲就在沈路剛剛說完話,內心正在懊悔之際。那尊古樸石像再度有了異動。那雙似萬古不動的雙膝竟是輕輕挪移了,傳出一陣陣“咔咔”石體碰撞的聲音,聽起來又像是骨節作響之音,讓人頭皮發麻。
石像雙膝挪動了幾下,其放在雙膝上的雙手亦跟著動了,它左手輕輕抵著地面,看這姿勢,分明就是想借力站起身來。
這一幕,三人心頭驚悚,甚至有種掉頭就走的衝動。
這過程極爲緩慢,就像一名年歲過百的風霜老人,正艱難起身。無時無刻都伴隨著“咔咔”之音,甚至腐朽的石像不少地方碎落下一些石屑。那感覺,就像是一個活人的肌體在不斷破碎,散落下殷紅血肉之感,觸目驚心。
這一刻開始,三人都感覺時間過得緩慢至極,每一息都似無聲地艱熬。眼前的一幕太過驚人,三人不知石像究竟是什麼,不知石像站起來之後又會做些什麼。所謂人類,無論是凡人或是武者,都決計抵擋一類恐懼。那是,名爲未知的恐懼!
這一刻,沈路終於是忍不住了。他強作鎮定,擠出一分難看至極的笑容,道:“兩位師弟,此處太過詭異,不若我們先行回退,多做準備再涉足此地。”
這話有些味兒。傻子也知道,沈路只是說得好聽罷了。什麼“先行回退”什麼“多做準備”。這些話不過就是沈路心裡怯弱了,想盡早擺脫這深不見底的深坑。至於之後,估計沈路是打死都不會再來此處了。
沈路說話這會,那尊石像終於是搖搖曳曳地站了起來。其雙腿抖動,步伐極爲混亂,顯得蹣跚。這看起來就跟詐屍一般的喪屍,令人窒息。
三人摒住呼吸,死死地盯著眼前不知被歲月陳舊多久的石像。三人體內力量悄悄運轉著,石像稍有異動
,三人定會雷霆出手。將這尊詭異至極的石像轟碎。
三人的注視中,石像於原地輕輕踏了幾步,手臂也跟著舒展了幾下,該是在活絡手腳。片刻後,石像不再動了,就將那淡然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若小雞一般的三人身上。
說是小雞確乎有些誇張。可真一對比起來,這石像高達一丈多,比之這些身高七八尺的年輕武者,確乎是要高大許多了。
興許是那種被人居高臨下的感覺讓吳瀟很不好受。要知道,吳瀟可是藍河少主,未來一大星域的主宰,心中的高傲何曾磨滅過。此時此刻,那分不容玷污的高傲驅使著吳瀟,。他竟然是無懼這尊詭異石像,向著石像走近了數步,一人一石像相隔僅有不到一丈的距離後。吳瀟盯著石像,森冷地道:“裝神弄鬼,你究竟想怎樣!”
吳瀟這一舉動,顯然是將沈路嚇得不輕,生怕石像擡手就是一巴掌,把吳瀟拍成肉泥。唐興則是要好上一點,可心中亦是湍湍不安。
片刻後,石像輕輕低頭,看了一眼吳瀟,竟是開口說話了。
它說:“韓尋的幻陣,是你所破?”
在唐興與沈路還在驚訝石像能說話之時,吳瀟已經聽出了濃重的敵意。吳瀟雙目微瞇,盯著石像,道:“是。”
噗!
吳瀟話音落下,石像便猛然擡手,手臂於虛空中極速劃過,一道銳利刀芒轟然卷向吳瀟。
吳瀟雙目一收,如此距離,如此犀利的刀芒,吳瀟沒辦法避開,更沒辦法正面抗衡。
如此電光火石的危機之刻,吳瀟竟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分異樣。他隱隱感知到,眼前的石像其目的並非是想斬殺自己。可這僅僅是自己的感知,吳瀟可不會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去賭這麼一分飄渺的感覺。
眼下,吳瀟還有著能抗衡這一刀的手段。自己手中,僅剩的藍河之力,便是最大的底牌。當然,吳瀟不可能翻開這一張底牌。那麼剩下的,最大的底牌,便是吳瀟體內沉睡的莫師意志。
用玄天的力量體系計算,莫師的實力相當於這個世界天人間隙的武者,其實力自然是不容置喙的強大。莫師與吳瀟兩者的關係近似於陸峰與魂涯的關係。區別在於魂涯是靈魂狀態,寄居在陸峰體內。而吳瀟體內的莫師,僅僅是其本尊分化的一抹意志,潛存於吳瀟體內。當然,這其中區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莫師可以若同魂涯幫助陸峰一般幫助吳瀟。
事實上,至吳瀟走入玄天以來,從未動用過一次莫師的力量。甚至有多次在莫師願意出手的情況下,吳瀟拒絕了莫師的幫助。莫師心裡也清楚,吳瀟有著自己的高傲,不會主動請求自己出手。
眼下,若自己還沉默,吳瀟處境便是堪憂。這一次,莫師未與吳瀟商量,主動選擇了出手。
這鋒銳刀芒席捲下,吳瀟周身流淌氤氳光霧,泛著皎白,泛著神聖。
這恐怖無匹的刀氣,便在這份氤氳模糊下,消散了乾淨。
同一時間,驚變突起,卻見唐興默不作聲地走近了石像。在吳瀟驚疑的目光下,他似神靈的虔誠信徒一般,輕合雙目,微微屈膝,竟是對著石像一個恭敬的跪拜,道:“前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