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有些青澀的少年聲音,歌唱著哀涼的殤魂之曲,音調很緩慢,哀意繞樑,使人聞之靜默,潸然淚下。歌聲盪漾流淌著,瀰漫了整個罪惡平原,透過位面間隙,敲動輪迴海岸。甚至,那連綴著玄天的無限世界中都悄悄然瀰漫了悽婉的歌音,哀傳久絕……
那是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青澀少年,黑色長髮披散在隱於黑色衣袍之上,迎風而飄搖。他顯得消瘦的後背揹著一隻畫框,一手捏著畫筆,另一手的手腕則是掛著一隻金色的銅鈴。他吟唱著悽婉的歌音,輕搖銅鈴,清脆的銅鈴之音便若同附和歌聲的旋律,盤旋繞樑。
黑袍之下,一雙透徹若琉璃的眸子,輕輕掃過彌散著的黑色霧霾,定格在隱藏在罪惡平原的金色海岸方向。似乎他的目光穿過了黑色霧霾,透過了距離的限制,將那海岸上的一切看得清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靜躺在海岸邊的少年,轉而看向大海深處的大門,那裡浮動著無數(shù)氣泡,無限世界便囊括其中。一滴淚花,悄悄然至其眼角滑落,模糊其青澀的面頰……
罪惡平原發(fā)生了鉅變。首先,那似乎永遠瀰漫著的黑色霧霾漸漸消散,似被著悽婉的歌聲所感染。罪惡平原深處,那盪漾著的空間涌現(xiàn)出無盡的白色靈魂體。他們癲狂嚎叫著,猩紅的目光竟變得麻木恍惚。似乎,他們所存留的最後一分嗜血情緒都跟著這歌聲消散了。剩下的便是白紙般的空虛,它們嚎叫著,想要掙扎,擺脫這讓他們感到折磨的感覺。淒厲刺耳的嚎叫之音響徹,悽神寒骨。終於,第一隻靈魂體開始消散,化作湮粉,不留一絲痕跡,可是,他消散的最後一刻,眼眸之中閃耀的不是釋然解脫,而是深沉似海的恐懼。仿若,他將掉進無盡深邃的……地獄!
無盡鬼魂肆掠,爆發(fā)陰森恐怖的力量,要摧毀掉一切。沉睡著的陸峰又一度遭到了鬼魂體的瘋狂攻擊,卻是被魂涯催動攝魂珠之力,盡數(shù)阻擋了下來。也虧得魂涯至顧念生那裡得到了強悍無匹的靈魂之力,否則陸峰真要淪爲鬼魂口中血食。可即使是這樣,魂涯亦是叫苦不迭。這陸峰不知何時纔會甦醒,而這鬼魂體的數(shù)量無窮無盡,遲早會將自己給耗死。也因此,魂涯嘗試過暫時佔據陸峰的身體,先一步離開這危險恐怖之地。本以爲失去那強大靈魂的陸峰,可以很容易掌控的。可魂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陸峰體內竟還有著另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量。那力量強大到可以瞬息毀滅全盛時期的魂涯。幸運的是,那股力量很溫柔,只是將魂涯驅逐而出,並未對他展開攻擊。否則,魂涯真的要成魂了……
魂涯後背直冒冷汗之時,心頭也升起了一抹熟悉之感,那力量似曾相識啊。可惜,魂涯翻遍了記憶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沒能找到這力量所存在過的痕跡。而且,面對現(xiàn)在的危境,魂涯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思考那子虛烏有的問題。催動著攝魂珠,全力抵抗陷入癲狂的鬼潮。心頭則是在祈禱,這悽婉的歌聲能快點解決掉這些鬼魂體,以及,陸峰這小王八蛋快點甦醒過來。
魂涯不知道的是,他算是幸運的了。這些靈魂體身前的實力或許有不少已經超過了全盛時期的魂涯。即使淪爲這樣不死不滅的鬼魂體,力量之強也毋庸置疑。好在,罪惡平原並非是這類靈魂體的發(fā)源地。它們是至輪迴海岸,穿過位面間隙,纔出現(xiàn)在此處的。而穿梭途中,本就大幅度削弱的實力又進一步被此地規(guī)則所壓制,所能發(fā)揮出的實力不是十不存一,而是百不存一。所以,輪迴海岸的柳銘恨會被鬼潮弄得那樣狼狽。而罪惡平原的鬼潮則是連賀祥都能瞬息全滅。罪惡平原與輪迴海岸的鬼魂體實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根本原因就在此處。
若是,現(xiàn)在的陸峰是沉睡在輪迴海岸。那麼,任憑魂
涯有何種手段,或許都只能是瞬息被撕成碎片的結果。
輪迴海岸,柳銘恨已經受到了創(chuàng)傷。一隻手臂被和著黑色衣袍撕下一大片血肉,觸目驚心。可是,他表情依舊是那樣淡漠,僅僅是微微皺了皺眉。便是用那隻受傷的手臂,更加用力地抱著碧佳。另一隻手則是緊握神威滔天的長戟,揮動中帶著恐怖的規(guī)則之力以及強大無匹的毀滅力量,將不停涌來的靈魂體劈成粉末。可是,這些靈魂體不死不滅,轉瞬又凝聚成形,瘋狂撲來。這種局面,即使是強大的柳銘恨都感到極爲棘手。
碧佳已經被嚇壞了,一張精緻的小臉變了顏色。她將頭死死埋在柳銘恨的懷了,忍住想哭的衝動。她知道,這樣一定會使柳銘恨分心的。而且,她心裡也害怕,柳銘恨一直是那樣冷冷淡淡的樣子,現(xiàn)在的局面他要是真把自己丟在這裡,自己一定會死的。所以,不知不覺間,一雙精巧的小手已經緊緊地抱住了柳銘恨,生怕他隨時都會丟下自己。
柳銘恨也打出了怒火,開始施展武學……風動天下!霸氣瀰漫,直衝天霄,洶涌澎湃的風勁攪動著被毀滅得支離破碎的空間,將數(shù)不盡的靈魂體打成湮粉。他亦不敢有半分遲疑,將速度施展到了極致,要擺脫這恐怖的鬼潮。終於,拼得自己後背被抓下兩片血肉,柳銘恨帶著碧佳險險地擺脫了鬼潮。
“銘恨哥哥,你流了好多血……”
碧佳又哭了,很傷心,也很害怕。可她依舊是緊緊地抱著柳銘恨,柳銘恨叫她鬆手,她硬是不肯。柳銘恨不敢動用元力,怕傷到她。便是掙扎了幾下,奈何這小妮子小手抓得死,沒能掙脫。還觸碰到了後背那血肉模糊的一片,痛得柳銘恨狠狠皺了下眉頭。
“我不會丟下你的,現(xiàn)在先鬆手,我要處理下傷勢!”
柳銘恨當然知道碧佳在想什麼,哭笑不得,便是這樣說道。只是,他依舊是做出那樣一副淡漠的樣子。
若是平常,碧佳肯定很聽話的。可現(xiàn)在看到柳銘恨一副淡然的樣子,各種不好的念頭在她腦袋裡跳躍。她哇哇大哭著,就是不肯鬆手。
“我纔不呢,柳銘恨!連名字都這麼嚇人,你現(xiàn)在一定是想把我丟在這裡了。嗚嗚……”
柳銘恨啞然,無奈地撫了撫這小妮子的小腦袋。他擡頭望著天,很輕柔地說道。
“我曾經有一個妹妹,他叫柳清漪。一個很調皮,卻又膽小的妮子。她很喜歡粘著我,自己惹了事也經常往我身上推。那時候,她也只有你這樣大吧。總是纏著我,要給幫她做這做那,自己則在一邊指指點點。那感覺,很讓人羞惱的。不過,她是我妹妹,我可以幫她做任何事情。因爲看著她那清甜的笑意,我都感覺滿足。”
聽著柳銘恨的輕語聲,碧佳輕微的抽泣幾聲後,也不再哭泣了,很認真地聽著。
“可是……突如其來的災禍終是從我身邊帶走了她。我記得,她那時是那樣無助地叫喊著‘哥哥,哥哥……’。可是,我僅僅是含著淚逃跑,是啊!我逃跑了,拋棄了自己的親生妹妹,獨自逃了出來。那感覺,撕心裂肺。每每入睡,都恍惚聽到清漪那無助的叫喊聲。”
碧佳嚇了一跳,因爲柳銘恨現(xiàn)在的表情顯得是那樣恐怖,簡直就是猙獰。不過,她不敢出聲,依舊認真聽著。
“我不斷的變強,不惜任何手段。我要報仇,要泯滅心頭那無盡的恨意。只有,用我的雙手徹底摧毀掉那個毀滅我平凡之家的勢力。所以,我可以髒自己的手,可以傷我最尊重的老師。可是,我不會髒我的心!”
“我不會再逃避了,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除非,它們能將我徹底毀滅。”
柳銘恨的話語很
輕很輕,卻堅決無比。
碧佳只有十七歲,聽得懵懵懂懂。不過,她算是知道柳銘恨爲什麼要這樣拼命保護自己了。或許是自己與她逝去的妹妹有某種相似之處吧。看著他那張堅定且俊俏的面龐,不知不覺間,碧佳精緻的小臉已經是一片緋紅……
此時,賀祥依舊是盤膝在森木林中。地裂獸得到賀祥的幫助,已經醒了過來,傷勢也已經恢復了不少,一直叫嚷著要去尋找陸峰。這讓賀祥很是心煩。而且,罪惡平原忽然盪出的悽婉歌聲,讓賀祥感到極爲不安,也開始擔心陸峰的安危。
此時,漫天鬼潮已經瀰漫了整個森木林,附和著悽婉傷神的音調,瘋狂肆掠著,向著賀祥涌來。不過,懸浮著的虛實鏡可不是擺設。任鬼魂數(shù)量萬千,亦無法接近到賀祥半分,均是被虛實鏡所釋放的驚人之力碾成粉末。
“師弟……”
賀祥輕聲呢喃著,站起身來,目光落向罪惡平原深處。沒有遲疑,他大手一招,懸浮著的虛實鏡落在了他的手心。
“你,幫你了他。”
那是一個青澀之音,在賀祥後背迴旋。賀祥回過頭,看到溪流對面,一個身披黑色長袍的少年正透過枝丫藤蔓,緩步走來。
“你是誰?”
賀祥雙目微瞇,極爲嚴肅。他可不認爲這會是一個平常的少年。隱隱間,賀祥甚至能感覺到生命威脅。要知道,現(xiàn)在的賀祥是擁有虛實鏡的呀。眼前這黑袍少年究竟強大到了何種程度?
少年不語,輕輕揮動握在手中的畫筆,於虛空中刻畫著什麼。賀祥極爲警戒地盯著他,隨時準備動手。可是,少年並非攻擊賀祥,在虛空中簡單勾勒了幾筆之後,便收回了手。接著便一步一步地前行,一直到虛實鏡力量所籠罩的範圍,他竟沒受到半分阻攔,依舊是緩步走著。
這讓賀祥變色,想要動手。可是,賀祥震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竟不覺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了,難以挪動分毫。甚至,自己腳下蠢蠢欲動的地裂獸亦是如此,吱牙咧嘴的,難以行動。
“我不會傷害你,僅僅是借過。”
他走到賀祥身側,淡然地說道。便是擦肩而過,向著罪惡平原的更深處走去。
“混蛋!放開我,我要去救我的師弟!”
賀祥憤怒地大吼著,可迴應他的只有那輕微的腳步聲。漸漸的,連腳步聲也徹底地消失了……
吼!
驚人的嚎叫聲迴旋,響徹天地,那悲歌中逐步消散的靈魂體竟是開始急速靠攏,鋪天蓋地,無窮無盡的靈魂體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整體。同一時間,輪迴海岸大海深處傳出驚人的規(guī)則波動,連綴著罪惡平原與輪迴海岸的大門驟然洞開!數(shù)不盡的靈魂體若蝗蟲過境一般向大門涌去,至輪迴海岸涌向罪惡平原。驚人數(shù)量的靈魂體再度與那一團巨大的整體交織融合,在一曲哀歌之下,顯得淒厲恐怖。
“這是最後的掙扎嗎?”
黑袍少年輕輕蕩了蕩手中的鈴鐺,嘴裡再度唱出悽婉的殤魂之曲。取下後背的畫框,提起畫筆,在畫紙上開始刻畫著什麼。
片刻之後,罪惡平原盪出驚天怨念。一個高大千萬丈的恐怖靈魂體驟然成形。猩紅地雙目陡然落向那正淡然地刻畫著某種圖案的黑袍少年。
“居然造成的怨念凝聚,製造出這樣的怨念集合體……混沌淨世者!”
那是一個極爲冷漠的聲音,忽然響徹。顧念生與葉思思驟然出現(xiàn)在了罪惡平原數(shù)千丈的高空。顧念生則是看了一眼巨大的靈魂體,目光轉而看向那仍處在森木林間認真刻畫圖案的黑袍少年。
那眼神,森然冷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