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猴急狗跳般倉促追去的段朋，陸峰無奈地笑了笑。心念著：說不得，兩人一跑一追的，段朋這痞子還真能把慕將軍給騙到手。

陸峰搖頭，似乎這跟自己也沒多大關係。再回頭，正看到瑤雪張著黑溜溜的美麗大眼，似打量自己一般，盯著自己看個不停。

“咳咳……”陸峰乾咳兩聲，問：“呃……我說瑤雪，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瑤雪靜默了一陣，輕輕垂了垂腦袋，咬著下脣問：“你能跟我說點什麼嗎？”

瑤雪想問什麼，陸峰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清楚一點。至進入結界世界到現在，瑤雪也不知陸峰究竟有什麼來歷，是什麼身份。而且，之前自己對瑤雪太過淡漠，這與陸峰一直所表現出來的輕佻不符。以瑤雪的簡單腦袋，也能想到，陸峰對她隱瞞了什麼。

陸峰心頭一陣酸澀。的確，至今爲止陸峰都是按自己所想而爲。或許在許多不經意間，便忽視了瑤雪心裡感受。這一場試煉，其實，本該由兩個人完成。

陸峰理了理思緒，說：“你想聽些什麼？”

“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瑤雪低著頭，抿著嘴，精緻的小臉顯得格外可愛。

陸峰會心一笑，“我說的很多東西，其實我也不能理解。所以，你認真聽著就行。”

瑤雪不語，螓首輕點。

“先說我父親吧。你知道段朋躲著你悄悄對我說的一句話是什麼嗎？”陸峰笑笑：“段朋對我說：你是通緝犯的頭頭。”

瑤雪張了張嘴，感到驚訝，不能理解。不過，他沒問，依陸峰所言，安靜聽著。

“五年以前，大黎發生了一場大事件，對整個北玄域造成了極大影響，甚至引起百朝大戰。而追其究竟，便是大黎皇室與忠義侯陸傲天的尖銳碰撞。大黎東部的砂都以及西部的塵丘均爆發了席捲整個北玄域的驚人戰役。最終是忠義侯潰敗逃亡，不知所蹤。而皇室對外宣稱，皇室完勝。至於其中究竟，並無幾人清楚。不久之後，大黎君主劉俊便對忠義侯一家人下了通緝令。”

陸峰再度一笑，意味難明，“你應該能想到段朋爲何會說我是通緝犯了。因爲，忠義侯是我父親。我是陸傲天的次子，陸峰。”

瑤雪張大了嘴，一時間難以回過神來。五年前大黎的驚變，影響到的不僅僅是北玄域。妖域之中，亦有大能以大神通窺探投影了這驚人一戰。陸傲天之名，亦在妖域傳響。眼前的陸峰，便是那不可一世的忠義侯的次子。這樣驚人的信息怎可能不讓瑤雪震驚。

“這便是我的來歷與身世了。”陸峰揉了揉瑤雪腦袋，烏黑秀髮被弄得一團凌亂，“我是想說，我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武者，甚至還是被一大霸國追殺的通緝犯，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這樣的我，你願意繼續跟我走？”

瑤雪撇著嘴點頭，卻不言語，繼續等待下文。

“那麼，再說說我吧。這就得花點時間了，大概要從二十年前說起。”陸峰頓了頓，似在整理思路，繼續說：“我十四歲以前，基本上不修武道。這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僅僅是因爲修煉太累，而我貪玩，便下意識

地遠離武道一途。相反的，我倒是把家裡不少經書惦記看了個通透。不說才華橫溢，但也算略通古今了。”陸峰笑笑，回憶起小時之事倒是趣味良多，“我真正下定決心專研武道武學，是在我十四歲的某一天。那一天，初陽未曾升騰，晨霧亦未消散。我被我們家管家叫醒，去了父親的練功房。在那裡，我與大哥陸戰同時接到了戰天候李塵一家的邀鬥。之後……”

“我在魔獸山脈遇到了葉思思，那是一個美麗若天仙的女子。”陸峰似笑非笑，“可惜的是，未能一親芳澤。”

瑤雪撇了撇嘴，表示不滿。陸峰則嘿嘿笑著，繼續說：“魔獸山脈中，我遇到了我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特殊的朋友，咳咳……也就是那隻傻鳥。以及一隻六階魔獸，地裂獸……”

瑤雪眨巴眨巴美目，便是想到了陸峰口中的傻鳥，就是那顆神秘的珠子。陸峰亦未在攝魂珠上做解釋，瑤雪心中，似乎仍將魂涯當成一隻傻鳥。

“……邀鬥中我與大哥陸戰雙雙勝出，打敗了李家兄弟。而我更得到了暗中觀戰的大黎強者風俢子的看重，將我收爲第三個弟子……三年以後，黎趙兩國受暗魔離間，爆發了大戰。當時，黎趙幾乎陷入絕境。然而，絕境中出現了轉機。或許不可思議，或許無法想象。你相信，是我憑藉一劍之力，粉碎了暗魔的陰謀嗎？”

“之後，我繼續修煉。七年之後，我離開了老師，亦離開大黎，開始周遊列國。只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這一離去，我便再也回不去大黎了。”陸峰靜默半響，瑤雪亦聽得出神。陸峰繼續說：“在一個名爲魯國的小國家，我結實了一個名爲陳小帥的朋友。這是一個很有趣，亦很有毅力與天賦之人。我們相約，三百年內，再度相聚。一片荒漠中，我遇到了一個名爲紫月兒的女子。那是一個很美麗，也很活潑的女孩。只是，不知何時她已經悄然轉變了。”

“五年之前，我來到了悼凰，參加了第一次星辰院試。我結實了唐興，白林，楊誠等朋友。更遇到一個若雪蓮般恬靜靦腆的女孩。呃……她叫上官貞……”

“院試結束後，我去了北玄域西方禁地，北玄域與妖域的界限，罪惡平原。那裡發生了很多離奇的事情。我看到了玄天之外的無盡世界。那裡存在著異樣的文明，異樣的體系，讓人神往。可惜，遙不可及，只能遠觀。”

“……我在罪惡平原，死過一次！”

這次，陸峰沉默了許久，沒有給瑤雪解釋。轉而繼續說道：“之後，我離開了罪惡平原。在一方綿延千里的山脈裡，遇到了一名老者。直至四年之後，我才知道，老者其實是一團火焰幻化。我稱他爲，天心焰。”

“再往後，我回到了悼凰，卻無端受到了詛咒。那是一種，消磨歲月的詛咒。我的壽命，被壓縮了十倍。也就是說，本該擁有千年壽命的我，現在與常人無異。隨時間流逝，我會衰老。我的頭會花白，我的臉會褶皺，我的手會乾枯，我的背亦會佝僂。”

陸峰看著瑤雪，而瑤雪也是被陸峰所說的話嚇得不輕，俏臉明顯的慌亂許多。

“我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武者，一個不知何時會被抓

去大黎的通緝犯。我與幾個女孩有著極爲複雜的交集。我不久之後，便會老去。”陸峰酸澀而笑，說：“我想，像我這樣的男子，應該不會有女孩願意跟隨的吧。所以，我很多時候刻意避開關於我的事情。我是怕你，不能接受這樣的我。”

瑤雪沉默許久許久，才微微擡起頭，說：“你說完了？”

陸峰表情微微凝了凝，倒是沒想到瑤雪竟如此平靜：“算是說了個大概吧。還有許多事情是說不清楚，便沒去說。”片刻後，陸峰繼續說：“如果，你想走的話，我不會阻攔。”

瑤雪笑了，笑容很怪很怪，讓陸峰看不懂。瑤雪咬了咬銀牙，道：“既然你清楚你這樣的人不會有人願意跟隨你。那麼，當時爲何又那樣在乎於我？你又何來的勇氣去硬接大哥的驚虹劍氣？”

陸峰不語，瑤雪表情倔強地說：“當你數次讓我感動，讓我下意識想跟你一起走時。你纔將這些事情告訴，讓我選擇？”瑤雪忽然一巴掌打在陸峰臉上，響聲盪出許遠。她忽然哭了，抽泣著問：“你想我離開嗎？”

“不想！”

陸峰面無表情回答，語氣極爲堅定。

“那麼，爲什麼要跟我說這麼多？”瑤雪含淚而笑，極爲觸目，“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這些。我一定一定……不會跟你一同踏進星辰結界！”

瑤雪怔怔地站著，淚如雨下，傷心不已。說道：“我不想看到老去的你，可是……我也不想離開你。那樣，我會感覺難受。就像那天，看著你沉默遠去一樣。那感覺，非常刺痛。”

“所以，我纔不會走！而且，我也不知道大哥現在在哪裡。我一個人亂走，會稀裡糊塗地死掉的。”

“至少，在你老去之前，我不會走。”

瑤雪倔強又堅定地說道：“還是說，你本就想趕我走才告訴我這些的？我可告訴你了，你欠我數不清的星雲石，還有一粒雪珠子，還有那一抹聽似虛幻縹緲的北極光。在你還清楚之前，我纔不會走呢！”

陸峰傻了，這一次，真的是被瑤雪的話說呆了。他是沒想到瑤雪這簡單的腦袋短短時間裡能想到這麼多。而且，自己還莫名其妙地欠上了她一大堆的東西？

終究是隻狐貍，即使是一隻笨狐貍，也天性般地顯露狡猾？

陸峰倒未反駁什麼。星雲石的話，只要陸峰願意，剩下的幾天了能收集大量。北極光的話，陸峰遲早會去極北之地觀摩一次。至於雨之精魄，陸峰倒是不可能送給瑤雪了。因爲這東西，其間孕育因果太多。

當然，瑤雪說這些，也並非是她想要這些。這是她表明態度的一種方式吧。

陸峰注視她良久，複雜一笑。在陸峰看來，或許瑤雪選擇離去，對她更好。陸峰心裡，固然是希望瑤雪留下。可是，這樣的自己又能給她什麼？

輕輕地，瑤雪伸出了纖細之手，挽住了陸峰手臂。她臉上的淚花仍未乾涸，被她撇著嘴拂去。

然後，陸峰看到，瑤雪的臉上。露出了放下一切顧慮般的會心微笑。

“謝謝……”

陸峰摟住瑤雪的纖腰，輕聲而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