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宮婉贈送龍血蔘之前,陸峰心裡確乎是下定主意:無論是段朋還是唐興,他都管不了。他心頭最重要的,只可能是上官貞。
現在情況卻是不同。因爲有南宮婉的幫助,上官貞這裡暫時不算吃緊。反而是唐興那裡,不盡快插手,任事態自然發展下去。陸峰不可想象,唐興會變成怎樣可怕的模樣。
吳瀟走了,白林亦走了,就連段朋,也與陸峰陌路。而今,陸峰身邊的至交好友,除開陳小帥,僅剩唐興。陸峰,不可能坐視不理。
辭別沈路之後,恰日光西傾,夕陽將至。迎著泛紅天宇,陸峰匆匆趕回逐日峰。
待天邊最後一抹光亮隱去,暮色已至。陸峰與上官貞趕到了唐興的洞府。
漆黑鋥亮的山石地邊,陸峰與上官貞卻是受到了阻攔。
“陸峰,回去吧。”
唐坤擋在陸峰身前,凝聲輕語。暮色下唐坤的臉,尤爲深邃,似有不容置疑的無上威嚴。
陸峰沉默,靜靜地盯著唐坤。半響後,陸峰低聲問:“唐興會變成這樣,是因爲皇子之爭?”
陸峰知道,唐興意志並不薄弱。他會被傳承刀技的戾氣侵蝕,必然有外力從中作梗。而血腥無情的皇室鬥爭,卻是最爲合適的催化劑。
唐坤冷笑一聲,那笑容看得陸峰都感到冰涼,他幽幽說道:“至十年前,我與五弟聯手推翻了太子之後,唐國的皇子鬥爭便已經結束。”微微一嘆,他臉上忽有苦澀:“某一天,父皇密召了我。密室中,父皇告訴我:如若想成爲唐國的下一任帝君,那麼就揮刀殺死唐興。與其限制你們爭鬥,還不如放開讓你們去拼搶。能成爲王者的,往往是最狠辣的那個人。”
陸峰目光猛然一凝,自然垂下的手忍不住一緊,陸峰厲聲:“你是想說,唐皇必然與唐興說了相同的話。你與唐興之間,只能存一?”
唐坤輕輕搖頭,他目光忽顯恍惚,輕聲:“你走吧。如今,唐興還輪不到你來操心。至少,他現在還能勉強壓制殺死我的衝動。”
陸峰冷笑:“我怕的是,真等到唐興真的能揮刀殺你之時,一切都已經爲時已晚。”
話落,陸峰猛然靠前,大手猛然一張,欲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唐坤。
卻在唐興與陸峰近距離接觸之時,唐坤靠近陸峰耳畔輕聲說了一句什麼。陸峰的神色猛然一滯,露出掙扎之色。片刻後,輕聲說:“姑且相信你一次。”
說罷,陸峰拂袖而退。上官貞雖有疑惑,亦是默不出聲地跟在陸峰身後。順山路折轉幾次,兩人的身影便掩於漆黑的山林。
到了此刻,唐坤的身子頹然一臥,橫倒在地。三皇子再沒了半分王者威嚴,有的只是濃厚的疲憊與無力感。深邃夜色中,唐坤輕聲呢喃:“五弟……”話音淡淡,隱於嘈雜的蟲鳴音中,迴旋而散。
“陸峰,唐坤之前對你說了什麼,居然能讓一向一意孤行的你忽然改變注意。”回到洞府後,上官貞終是忍不住心頭的好奇,輕聲問了一句。
陸峰苦笑著搖頭:“這些皇室子弟,
果真都會讀心。唐坤對我說的是:陸峰,我知道你也有兄長。那麼,就請不要阻止一個兄長對弟弟盡最大的努力。我唐坤,可以挽回我的弟弟。”
上官貞睜大了眼,不忿說道:“你明知道如今唐坤在唐興面前就如同徒步刀口,你居然還讓唐坤去送死?”
陸峰輕聲到:“那是最壞的結果。興許是經過李浩宇那次通緝任務,一定程度地觸動我。比之李浩宇對於李袁那般扭曲的愛。唐坤對於唐興卻是更像一個偉岸的哥哥。我在想,唐坤或真有可能挽回唐興。同時,我也在想:如若是我與陸戰大哥面對唐坤兄弟這般境況,陸戰大哥又會怎麼做。”
上官貞問:“雖然沒見過陸戰大哥,但我想你與大哥之間的感情一定很好吧。那麼,你認爲陸戰大哥會怎麼做?”
陸峰苦笑兩聲:“以大哥的性格,恐怕會把我狠狠收拾一頓,打到我幡然醒悟爲止……”
“陸戰大哥比你還強?”上官貞驚訝地問。
陸峰肯定點頭:“陸戰大哥的修煉天賦是我迄今爲止所見之人中,最爲可怕之人。就連父親都對大哥的資質驚歎連連。雖然很多年未曾見過大哥。但我想,他現在的成就必然遠超於我。就算有誰告訴我,大哥如今已達到皇極之境,我都不會覺得驚訝。”
上官貞張了張嘴,目中說不出的驚訝。忽地,上官貞回想起了昔日在北斗宮之時,父親與神器派之主莫塵喧,天劍門之主第五傾寒聯合推演出來的當代時代主角。那時候,上官貞滿心都放在推演出來的“陸峰”二字上。目光掃動間的確是看到過“陸戰”。
似乎,陸戰的主角順位遠遠在陸峰之上。至少,陸峰與陸戰中間,還隔著好些名字。如此想來,陸戰比陸峰更強,也算是有一定依據。
旋即,上官貞又感覺自己思路似乎走偏了。唐興、唐坤目前的狀況與陸峰、陸戰之間完全都沒有對比性。現在可是唐興比唐坤還強大得多呢。唐坤是不可能如陸戰狠揍陸峰一般收拾唐興。
換句話說,唐坤目前的狀況堪憂。
她抿嘴,終究是沒再說話。這些男子之間的事情,她感覺她是沒辦法想通透的。
次日,第二輪大賽的第五天,也就是陸峰與上官貞的比賽賽程。
迎著熾盛的日光,比天峰廣場再度沸騰一片。
這一場角逐,尤爲引人注目。因爲,陸峰、上官貞、張合、舒龍,均是星辰閣內的後起之秀。因爲這些人一直是同氣連枝,幾乎沒有於世人眼前交過手。雖然外人都知道他們每一個都強得出奇,但他們之間的強弱差距,卻沒幾個人清楚。這一戰,不像是星辰主界內百年難見的浩瀚盛世,反而更像五年一度的新人交涉。
熙攘人海中,喧囂議論如夏蟲,嗡嗡不絕。
“沈師兄,你不是除了王繼的戰鬥,對其他人都不上心嗎?”柳毅嘿嘿笑著,目中卻有一分遲疑。
沈路慵懶地伸個懶腰,輕聲說:“這四個人,均是上時代絕巔強者的傳承者。”
見識過沈路的千羽幻陣,柳毅自然也從沈路口中
聽到過一些上時代的事。而眼前,竟是同時出現四個。柳毅臉上的笑意已經斂去,凝視臺上四人,片刻後搖頭:“就算手中擁有驚天傳承造化,可本身武道境界卻是太低。甚至,我都有信心以一敵四,正面打敗他們。”
沈路目中有幽光閃過:“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力戰他們四人。你可知道,昔日陸峰與白林二人,便將王繼逼到了絕境。”
“白林與陸峰自然不同,他們可是……”話到口中,柳毅卻發現他說不出下文了。似乎,陸峰所擁有的,這臺上另外三人也都擁有。如若說陸峰與白林便可硬戰王繼,就是說臺上的任意兩人,也可能擁有力敵沈路的能力?
“王繼是我的大敵,這毋庸置疑。但除開王繼,我也並非再無敵手。這四人給我的威脅之感,還遠遠在高連海,齊惜花這些人之上。”
沈路慵懶地抓了抓頭,惺忪雙目中卻隱隱有著一絲絲的凝重。
另一邊,陳小帥苦笑著盯著臺上四人,扯了扯百里傾心,問:“傾心,我怎麼感覺他們每個人都是那般深不可測呢。”
百里傾心認真回答:“那是因爲你太弱了,所以感覺他們都強。”
陳小帥一時無語。半響後凝聲問:“如今,他們四人的武道境界,可有差異?”
“他們四人都達到王座後期,算是同階。但相對而言,上官貞的境界是要稍稍高出其餘三人的。或許,他們之中最強之人不是陸峰,反而是上官貞。”
陳小帥差點沒咬到舌頭,這一下是被驚的不輕。心頭一陣苦澀:上官貞比陸峰還強,她卻總是安靜跟在他身後。而我呢,卻只能跟著傾心大小姐的屁股轉……
“你很在意陸峰?”
另一個角落,慕瑩似捕捉到王繼臉上一閃即逝的凝重,便啓脣而問。
王繼和煦而笑:“我感覺,或許真如你期望的一般,陸峰確乎存在著殺死我的可能。”
慕瑩捏在身前的雙手忍不住一緊,她冷聲說:“如果你真想死,就選擇安靜死亡,不要在我耳畔唸叨。”
“可惜,現在的你,卻已經不捨的我死了。”王繼一把抓過慕瑩光潔手腕,將其手心攤開。細細去看,便能見她細膩掌心中的繁複交織的掌紋。王繼笑,“你說,這圈圈掌紋中,是否也有那麼一輪,是連綴你我的生命線?”
關於掌紋圖解這類半虛半實的說法,慕瑩不懂。不過對於一些名詞,她還是知道。一如感情線、事業線、健康線等等。這些東西,也就在凡俗間流傳甚廣。可對武者而言,很大程度上算是笑話了。卻是沒想到,堂堂王繼會突然說出這麼一些幼稚的話來。
慕瑩忽然笑了,瑩白笑顏,如似春風。只是,她的眼中卻有一抹晦澀的冷意:“你爲什麼不說,是你連綴你我的感情線?”
王繼猛然一怔,轉頭盯著慕瑩的美麗俏臉。片刻後,王繼再度歸於平靜,輕笑:“感情線的話,對你我而言,太過虛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