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地敘述仍在繼續,卻是再度描述司徒驀然與韓尋的那一戰,其中許多細節都被石像清晰說出。這便不得不讓人懷疑,眼前的石像就是司徒驀然本人。作爲忠實聽客的唐興卻也未往這方向去想。因爲石像已先入爲主,否定自己是司徒驀然。而且,唐興雖說在聽,卻沒有之前那樣專注了。
是石像的話引起了唐興的深沉思考。唐興很難理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纔可能爲了一道傳承而與一個自己不愛的男子共度千年,甚至是更久。司徒驀然的刀道感悟,真的如此重要?
月聆雨,倒是個頗爲優雅的名字。
唐興沉思著,忽地卻聯想到了自己。自己何嘗不是渴求著這道傳承,這分力量。在這片殘酷的大陸,這個冰冷的時代,力量象徵著太多太多。唐興深知,縱使自己貴爲唐國皇子,可若自己沒有表現出半分武道天賦,那便得不到皇室的認可,結果只可能是被其他幾位皇子吞噬。血肉至親之間尚且需要力量均衡。何況是人與人之間,乃至是種族與種族之間。
石像依舊斯理慢條卻淡漠生硬地述說著:“最終,司徒驀然終是潰敗在了韓尋的手上。於司徒驀然而言,這卻並非不可承受的事情?;蛟S是屹立過大陸巔端,品嚐過高處之寒的孤寂,突如其來的一敗反而讓司徒驀然再度燃起了自己對於武道的執著。
他思索著,自己的刀爲何無法斬下月聆雨。他思索著,河洛法則出現缺憾自己,能否再臨巔峰。韓尋地出現,無疑是給了司徒驀然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因爲,自己敗給了韓尋。儘管自己的法則不全,儘管自己力量不到全盛時的一半。這也足以證明韓尋的強大。因爲一個未曾觸及河洛之人,可以正面打敗自己,這便沒有半分否認此人的理由。
武道僅僅是對整個修煉體系的統稱,煉陣之法,僅僅是武道的一部分。刀道一途,亦僅是武道的冰山一角。既然,韓尋可以在煉陣一道中走出如此璀璨驚人的一步,爲何自己在刀道一途不能達到比肩韓尋的程度?
司徒驀然忽然能夠理解爲何世人口中,最強之人永遠是慕容霜雨了。因爲慕容霜雨曾在帝星極境之時打敗過不可一世的劍魔無痕。當時無痕已是人魂境接近巔峰的絕強者,境界上的鴻溝若同天與地一般遙遠?;蛴腥藭f,當時的慕容霜雨執掌著逆天神器,霜花劍。可無痕手中,又未嘗不是掌控著同爲七大聖器的滅世弓?
而今慕容霜雨窺破河洛,渡登天劫,成爲人魂境強者,更創立北方絕巔勢力,天痕。她更成爲整個北方大陸規則的守護者。世人稱此人爲當世最強之人,確乎不是沒有道理。
那麼,若自己可以在刀道一途開闢出另一條道路,又可否比肩此人。
有了如此念頭的司徒驀然,似乎他的人生從此不再估計。被他塵封的刀再度出世,司徒驀然之名再度響徹南方大陸?!?
唐興默然,對於石像口中所提及的慕容霜雨以及劍魔無痕這些人,他是聞所未聞,便不知這些人的恐怖。所以聽起來也沒有那分魄動之感。若唐興知道,他曾被抹去了一分記憶,而記憶裡的畫面,恰是慕容霜雨的意志顯化,以絕對強大的力量鎮壓席捲整個星辰結界世界的星雨劫之事??峙绿婆d的心緒也不會寧靜到如此程度。
“那個時代,南方大
陸的絕強者根本就是鳳毛麟角。因爲號稱南方最強者的司徒驀然歸隱,南方大陸就更顯蕭條。直到韓尋出現,再到司徒驀然復出,南方大陸似乎至寂靜走入喧譁。一個大時代,不可能僅有那麼一兩人主宰。緊跟著司徒驀然地復出。百年之後,南方大陸出現了天梯,有人渡登天劫。那是一個手持翠綠藤蔓的男子,他以絕對驚豔的天賦渡過令人窒息的登天劫,成爲既司徒驀然之後,南方大陸第二名登天者。
世人唏噓興奮之中,僅過去二十年,驚人天梯再現。這次登天之人,是一個身子嬌小柔弱的女子。其似柔弱搖曳的軀體在登天劫中卻異乎尋常的強大?;蛟S不如之前之人強勢,直接強勢登天??伤徊揭活D,亦是咬著銀牙,終是登上天梯之極,成爲南方大陸的第三名登天者。
這先後登天的兩人,是造化之主與荒葉之主。
這樣的大事件在南方大陸喧囂不絕。成爲當世之人趣味無窮的論點。卻當這趣味餘波還未散去,也就在荒葉之主登天十年之後,又一大震驚世人的大事盪開。
造化之主與荒葉之主將在南方大陸向北的珊瑚海的一方島嶼上成婚!”
唐興聽起來越感無趣了,因爲眼前的石像不像是在述說司徒驀然的故事,反而是在談一部古史,關於那久遠時代中,南方大陸涌現的天驕們的古史。若非石像話語中帶著不可牴觸的威嚴,唐興確乎會忍不住打斷石像的話,詢問自己所關心的重點。眼前,既感無趣,唐興倒是對先前的問題開始思索了起來。
唐興在想,爲了司徒驀然的刀道傳承,自己又能做到何種程度?;蛘?,在某種程度上,自己會否做出若同月聆雨那般瘋狂之事。
“造化之主與荒葉之主的婚禮實則沒有想象中那樣浩瀚。前來參加婚宴之人,實則也就那麼幾十人。當然,這幾十人沒有任何一人是小人物。不是某一大勢力的主人,便是某位驚人的流浪武者又或者是某個隱士家族的家主。說起來,人數上略顯蕭條,可在另一種程度上,卻算得上是南方大陸最爲浩瀚的盛宴。因爲在珊瑚海的這方島嶼上,幾乎囊括了當世南方大陸的所有巔峰強者。
至於韓尋以及司徒驀然,自然是毫無意外地接到了造化之主夫婦的盛情相邀。而且,兩人亦是欣然規往。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之前,韓尋與司徒驀然已經成爲了至交好友。
大婚次日,受邀而來的各路強者紛紛抱拳離去。當然想與這對夫婦攀交情的也大有人在,堅持逗留在此處??沙嘶檠绠斎?,逗留此處之人卻在無人見過這對強大的新人。久而久之,這些人也就嘆息著離去了,這片島嶼,再度冷清了下來。
事實上,在當日成婚之後,造化之主夫婦便已經離去。只是實力層次高出這些受邀者太多,僅有寥寥可數的兩人察覺到而已。能夠察覺到的這兩人,自然是司徒驀然與韓尋。
原本韓尋對於這對夫婦地離去不怎麼上心,也沒當一回事。可司徒驀然不這樣認爲,他認爲自己有必要與這兩人交流一下河洛感悟。雖說日後與這對夫婦定然還會有相見之時,畢竟抵達同樣高度之人,或多或少,會有交集??蓪稌r間的概念,這便說不清了。誰也不知道,下次再見這對夫婦,會是多久之後。
故此,雖然不願打攪
這對夫婦,司徒驀然亦選擇了尾隨二人而去。韓尋只得跟著苦笑一聲,跟了過去。
在雲層點綴的萬丈高空,南方大陸的四位絕強者有了第一次感悟交涉。
司徒驀然對於自己的感悟幾乎是知無不言,盡數道出,讓夫婦二人去體會。韓尋未曾涉足河洛,倒是沒什麼感悟??杉热皇且淮谓涣鳎筒豢赡芷桨谉o故地聽取這些可令世人瘋狂的感悟。韓尋便將自己的陣法感悟一分分細說了個遍。
造化之主與荒葉之主夫婦對視,顯然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雖然司徒驀然與韓尋的感悟價值無量,可他們一人是修刀道,一人更是修煉陣法這樣另類道路,對於夫婦二人的幫助實則不大。既然司徒驀然與韓尋已經表達了足夠的誠意,夫婦兩人也就不可能捏著藏著,亦是將自身感悟傾囊相授。
造化之主與荒葉之主都是修煉尋常的武道之路,換句話說,就是純粹地修煉力量。與司徒驀然單修刀道以及韓尋單修陣法不同,夫婦兩人的修煉幾乎涉足到了武道的所有領域。因此,他們的感悟對於司徒驀然以及韓尋都有著不小的意義。
這次交涉的時間並不短,因爲河洛感悟這樣的話題,就他們這樣的大能力者來討論,說個三天三夜也是說不完的。就若同更久遠以前的修真者討論‘何謂道’的問題一般,根本就難以說清。
到最後,司徒驀然終於問出了自己最爲關心的問題:若自身的河洛法則出現瑕疵,可否存在著補全的可能。
這樣的問題當然使得兩夫婦相視無言。因爲兩人涉足此領域的時間比之司徒驀然,晚了上千年。既然司徒驀然都不知道的問題,兩夫婦自然是回答不上的。河洛法則,根本意義上便是武者自身的信念。若信念受損,恐怕是沒那麼容易補全的。
造化之主深思了許久,終是輕輕搖頭,說:關於你的問題,我的確有些想法,可說不上對與錯,僅靠你自己去揣度。在我看來,河洛法則出現瑕疵,只可能是武者本身迷茫了,若要補全河洛,唯一的可能便是武者本身走出疑惑與迷茫。當然,在我眼中,或許還有一個可能。那便是,將武者本身疑惑之事直接斬去,或者亦存在著塑造更強法則的可能。
司徒驀然皺眉問:若如此斬去,豈非自廢河洛?
造化之主點頭道:既然河洛出現瑕疵,那麼就此廢去,重塑更強河洛,豈不更好?
四人的交涉便在司徒驀然與造化之主的一問一答中結束。而造化之主簡單的幾句話,確乎讓司徒驀然有了新的方向。
從此之後,司徒驀然開始思索的便不再是當初爲何無法揮刀斬向月聆雨的問題。司徒驀然開始思索,作爲刀客的本身,就一定要有能斬斷一切的信念嗎?
這如同兩條路橫亙在了司徒驀然眼前。前者便是堅信自己的河洛之道,斬斷所有,包括月聆雨!司徒驀然自嘲,他感覺時至今日自己仍無法斬殺月聆雨。因此,他選擇了第二條道路,自廢堅信斬斷一切的河洛之道,繼而塑造新的河洛法則!”
說到此處,石像的話音頓了下來,漠然看著唐興。如此目光,看得唐興內心發悚,感覺石像將問自己極爲重要的問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