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守看過荀貞、杜佑、郭俊三人的聯(lián)名上書,大吃一驚,他猛然擡起頭,因爲(wèi)老眼昏黃,眼瞇縫成了一條線,試圖看清楚荀貞三人的表情,但註定了他這是白費(fèi)力氣,荀貞三人都跪伏在地,沒有人擡頭。
堂中一時無人說話。
他待了半晌,乾澀地說道:“張直竟與波才私下勾通?”
張直與波才爲(wèi)友,此事縣中人多知,文太守對此也是早有耳聞的,他這一問是明知故問。荀貞猜得不錯,他如今自身難保,是個待罪之身,實(shí)在不願意另起波折,再得罪朝中權(quán)宦張讓,所以明知故問。
荀貞答道:“是。”
“可有人證?”
“此事縣人皆知。”
文太守?zé)o話可說,有心一口回絕荀貞三人“請捕波才”的請求,卻因知此事屬實(shí),不好說出口,遲疑了多時,把荀貞三人的上書放在案上,說道:“此事我已知了,你們下去吧。”
荀貞怎肯就這樣下去?他心道:“我若就這樣下去,此事必然是不了了之。”伏在地上,態(tài)度恭敬地問道:“敢問明府,打算何時遣人捕拿張直?”
文太守含糊其辭:“賊亂方平,郡中盜賊處處,百姓急待安撫,此事不急,且等些時日,待我騰出了空再說吧。”
他的這個推脫在荀貞的意料之中。荀貞恭謹(jǐn)?shù)卣f道:“明府言之甚是,然而依下吏愚見,捕拿張直之事還是越快越好。”
文太守冷淡的“噢”了一聲,表示知道。郭俊、杜佑看出了文太守意思,知他不願處置張直,故而如此冷淡。
若是識趣的人,看見他這副冷淡的態(tài)度也許就會主動告辭了,但荀貞雖然看出了他的冷淡,卻是絕不肯就此罷休的。如果說之前他與張直只是“誰折辱誰”的問題,這道舉報(bào)的文書一上,他倆的關(guān)係就變成了“你死我活”,儘管現(xiàn)下堂上沒幾個人,除了他們和文太守外,只有郡主簿王蘭在,可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牆,尤其官寺裡邊更是沒有秘密,上報(bào)的文書一上去就瞞不住了,此事肯定很快就會傳入張直的耳中,可以想象,張直必會做出反應(yīng),最大的可能就是尋求張讓的庇護(hù),一旦被張讓插手此事,荀貞、郭俊、杜佑三人就將會大大不妙了。
對此狀況,不但荀貞明白,郭俊、杜佑也很清楚,所以,不止荀貞不肯罷休,他兩人也不肯罷休。
杜佑撐住地,昂起頭,大聲說道:“明府!賊亂方平,固然盜賊處處,百姓急需安撫,然以下吏看來,郡中的盜賊只是小賊,張直纔是大賊!明府奈何重小賊而舍大賊?大賊不殺,如何能安撫百姓?張直不伏國法,下吏恐郡中將會再次生亂!”他這一番話,荀貞聽著耳熟,可不就是荀貞在勸說他與自己聯(lián)名上書時說過的麼?
郭俊伏地叩首,亦道:“張直私下結(jié)交反賊,圖謀不軌,明府,此事十萬火急,怎可且緩時日、徐徐圖之?萬一消息走漏,被張直逃脫,我等少不了一個故縱之罪,此智者之所不取也!”他這幾句話可比杜佑的話激烈得多,須知:“故縱”一個尋常的犯人已是重罪,何況反賊?
文太守沒想到郭俊、杜佑的言辭態(tài)度會如此激烈堅(jiān)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口怒氣涌上胸口,就要當(dāng)場喝斥,但話到嘴邊,又不得不嚥了下去。便不說荀貞三人都是郡朝重吏,只他們的出身背景,荀貞出身潁陰荀氏,杜佑出身陽城杜氏,郭俊出身陽翟郭氏,皆本郡名門,既是大吏,又出身名門,且他三人的上書又合情合理,若是喝斥他們,必會在郡中落下惡名,兩漢之世重名節(jié)甚於生命,名節(jié)一旦壞了,那麼萬事皆休。
他忍住怒氣,心道:“皇甫嵩對我說,等到戰(zhàn)後,朝中怕要治我的罪,正心煩意亂之時,這三人卻又來給我添亂!真是豈有此理!”惱怒之下,瞧著堂上跪伏的三人,越看越覺得火大,欲拂袖離去。這個時候,侍立在他案側(cè)的王蘭移步上前,近至他的身邊,行揖說道:“請明府更衣。”
更衣,就是如廁。文太守楞了下,心道:“無緣無故請我更衣?是了,他這是有話要對我說。”當(dāng)下起身,去到堂後。
果然,王蘭跟著他也來了。
堂後離堂上有段距離,其間有牆壁相隔,聲音不會傳到前邊,文太守不用再忍耐怒氣,他奮力推倒一個案幾,怒道:“我如今是待罪之身,朝廷恐怕將要治我的罪,偏在這個時候,這三人又來給我添亂!張直與波才交好,縣中誰人不知?別人不提這事兒,偏偏他們來提!難道不知張直是張讓的從子麼?我若是依了他們的意思捕拿張直,必然得罪張讓!我本就是待罪之身了,再得罪張讓,他三人這是想讓我去死麼?氣煞我也,氣煞我也!”氣得不輕。
王蘭說道:“明府息怒。”
文太守問道:“你叫我來這裡,可是有話對我說麼?”
王蘭答道:“正是。”
文太守問道:“什麼話?”
王蘭說道:“依下吏之見,明府不妨應(yīng)下此事,遣人捕拿張直。”
文太守怒道:“你也想讓我去死麼?”
王蘭跪倒地上,伏首說道:“明公乃下吏之主,下吏豈敢如此!”
文太守氣哼哼地說道:“那你爲(wèi)何叫我答應(yīng)他三人之所請?”
王蘭說道:“明府,張直與波才交好,這是事實(shí),誰也改變不了的。”
文太守說道:“那又如何?波才乃陽翟縣土著,世代居住本縣,陽翟縣裡與他交友的甚多,難道我要把他們?nèi)疾断曼N?”言外之意,可以用這個藉口替張直開脫。
王蘭說道:“若是早幾天,倒是可以用此爲(wèi)藉口把荀貞、郭俊、杜佑的上書回絕,現(xiàn)在卻不行了。”
文太守問道:“爲(wèi)何不行了?”
王蘭說道:“刺史王允已然到了。”
文太守怔了一怔,很快就明白了王蘭的意思,遲疑地問道:“你是說,我若將他們的所請回絕,他們會去找王允?”
王蘭說道:“如今不但王允在陽翟,而且荀貞的族父荀爽被王允闢爲(wèi)了州別駕從事,如果明府拒絕了荀貞三人此請,荀貞定會直接去找荀爽,通過荀爽上書王允。王允剛強(qiáng),向與宦者爲(wèi)敵,若被他知曉此事,明府想想,會是什麼後果?”
文太守喃喃說道:“會是什麼後果?”
王蘭說道:“下吏可以斷定,王允不止會立刻傳檄令捕拿張直,而且會將此事扯到張讓的身上。明府,這就不是一個張直,而是要直接面對張讓了!如果真走到這一步,明府乃本郡太守,能夠脫身在外麼?”
文太守倒抽一口涼氣:“哎呀,我倒是忘了此節(jié)!”
王蘭說道:“所以我請明府應(yīng)了他三人所請。”
“……,應(yīng)了他三人所請?這不是一樣要得罪張讓麼?”
“今若允了他三人所請,或會惹怒張讓,但往遠(yuǎn)裡說,總比等著王允將此事攀附到張讓身上強(qiáng)吧?況且,下吏斗膽,說句不該說的話……。”
“說!”
王蘭往前膝行了點(diǎn),湊到文太守身前,低聲說道:“如明府所言,等到平定了賊亂後,朝廷也許會治明府之罪,與其坐等朝廷降罪,何不允了荀貞三人之所請?還能得一個剛直的清名,爲(wèi)天下人稱讚。”
王蘭說得很對,捕拿不捕拿張直,文太守都是要獲罪的,黃巾叛亂,這可不是小事,一旦獲罪必是重罪,性命極有可能不保,既然如此,還不如搏一搏,答應(yīng)荀貞等人所請,捕拿張直,這樣還能獲得一個不畏強(qiáng)權(quán)的清譽(yù),朝中的黨人們沒準(zhǔn)兒會因此改變對他的觀感,積極營救他,就算最終獲罪身死,至少能夠給子孫留個好的前途。
文太守負(fù)手踱步。堂後地方狹窄,他走不開步伐,轉(zhuǎn)了幾圈,做出了決定,將伏在地上的王蘭扶起,嘆道:“罷了,就依荀家子之所請,捕拿張直。”轉(zhuǎn)回堂上,落入座中,取來紙筆官印,寫了一道檄書,蓋上印章,由王蘭交給荀貞三人。
雖然答應(yīng)了荀貞,但這是被迫無奈,文太守心中甚是不爽,他這個人剛愎好攬權(quán),當(dāng)初把荀貞、荀彧從郡朝中趕走,就是因爲(wèi)聽信了讒言,害怕荀貞、荀彧聯(lián)手鍾繇把他架空,沒想到的是,卻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荀貞倒是沒聯(lián)手鍾繇,卻聯(lián)手了郭俊、杜佑,並以王允、荀爽爲(wèi)“後臺”,迫使他不得不答應(yīng)了此事,他極是惱怒窩火,也懶得再與荀貞三人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句:“你們?nèi)チT。”
荀貞接過他寫的檄文,掃了一眼,高高捧起,伏地說道:“諾!”與郭俊、杜佑退出堂外。
王蘭把他們送到堂門口,叮囑說道:“荀掾、郭掾、杜掾,我聽說張直家中養(yǎng)了不少賓客,其中多有強(qiáng)橫輕死之徒,此去捕拿此賊,萬萬不可大意!”
荀貞說道:“請主簿放心。”
……
出了政事堂所在的院子,杜佑問道:“府君的檄文裡寫了什麼?”
荀貞遞給他看,說道:“令我等抽調(diào)吏卒,馬上捕拿張直。”
杜佑快速地看了一遍,又遞給郭俊,說道:“適才在堂上,我看府君的意思本是不想答應(yīng)我等之所請的,在被王蘭請去‘更衣’後卻改變了主意,這定是王蘭對他說了些什麼,也不知王蘭說了什麼?”
郭俊看過檄文,還給荀貞,說道:“不管王蘭說了些什麼,有此道檄文在手,就可以捕拿張直了!”停下腳步,衝荀貞、杜佑躬身一揖,說道,“張直家不但蓄養(yǎng)了許多劍客死士,他並且自恃有張讓爲(wèi)靠山,二君去捕拿他,他或會負(fù)隅頑抗,二君務(wù)必要多加小心啊。”
郭俊是決曹掾,不管捕賊的事兒。
要說起來,荀貞是兵曹掾,捕賊也沒他什麼事兒,只是一來張直牽涉到反逆大案中,二則文太守在檄裡邊也寫了,令他調(diào)動郡卒協(xié)助杜佑拿賊,故此他需要去。其實(shí),即便文太守不說讓他去,他也是要去的。他一向信奉一個道理: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要把敵人徹底打倒,絕不能給其翻身的機(jī)會,所以如果只有杜佑去,他還會不放心。他笑道:“郭君不必多慮,張直門下雖多賓客,然有杜君在,此去必手到擒來!”
杜佑說道:“我手下的那些吏卒哪裡是張直門下勇士的敵手?還得貞之你多多出力啊!”
郭俊笑道:“這倒是,貞之麾下有數(shù)千義從,拿一個張直自如反掌觀紋,是我多慮了。”
荀貞說道:“我現(xiàn)在就去城外召人來。郭君,你便在決曹院裡等我和老杜將張直給你送來!”
三人在院外分別,郭俊回決曹院,荀貞和杜佑去捕拿張直。
……
荀貞杜佑又分別兩路,杜佑去賊曹院召集本曹的吏卒,荀貞去城外召集義從。兩人約定在張直所住的裡外匯合。
文太守給的命令是令荀貞召集郡卒協(xié)助杜佑,且不論郡卒的戰(zhàn)鬥力比起他的義從來孰高孰低,只就指揮來說,郡卒顯然是不如義從如臂使指的,所以荀貞不打算去召郡卒,而準(zhǔn)備找本部的義從部卒。
在府門外,原中卿把他的馬牽來,兩人上馬去到城外,徑入本部義從的營中。
荀攸、荀成在營裡,見他來到,迎入帳中。
荀攸說道:“我聽君卿、文謙、伯禽他們說,劉鄧和子繡今早在路上折辱了費(fèi)暢?”
荀貞說道:“不錯。”
“費(fèi)暢乃張家賓客,貞之,要防張直報(bào)復(fù)啊!”
荀貞笑道:“我此來營中正是爲(wèi)此事而來。”
“噢?”
荀貞說道:“文太守已令捕拿張直。”
荀攸呆了一呆,忽然大笑,說道:“貞之,貞之,你還真是頭乳虎啊!”荀貞在郡中一向以謙虛內(nèi)斂的姿態(tài)示人,卻不代表他就是溫和的小貓,要知他的綽號可是“乳虎”,雖然大多數(shù)的時候他都是順勢而爲(wèi),但當(dāng)需要的時候卻也是會獠牙畢露的。想當(dāng)年,他捕殺第三氏,行郡北諸縣,哪一件不是酷烈的手段?
荀貞一邊遣人去喚許仲、樂進(jìn)、江禽、高素、劉鄧等人前來,一邊對荀攸、荀成說了荀爽已到郡中,現(xiàn)在郵置中暫住的消息,說道:“公達(dá)、仲仁,你兩人若是無事,今天可以去拜見一下族父。”
荀成問道:“你上書請令捕拿張直之事,族父可知道了麼?”
荀貞答道:“還沒對族父說。”
在決定做此事前,荀貞有想過要不要先和荀爽說一聲,但經(jīng)過考慮,他決定先斬後奏,因爲(wèi)他還不太瞭解荀爽的性格,萬一荀爽和荀緄的性格一樣,那麼他定是不願荀貞與張家結(jié)仇的,畢竟張讓如今權(quán)勢滔天,非是荀氏可敵。明知不能爲(wèi)而爲(wèi)之,是勇士之舉;知其不能爲(wèi)而不爲(wèi),是智者所爲(wèi)。
說話間,樂進(jìn)、許仲、江禽、高素、劉鄧、文聘等人來到.
一進(jìn)帳中,高素就嚷嚷道:“荀君,我等才從你舍中回來不久,你怎麼又來了?”
荀貞按劍起身,環(huán)顧衆(zhòng)人,說道:“我與杜掾、郭掾已請得府君檄令,捕拿張直。府君令我?guī)Ю糇鋮f(xié)助杜掾,爾等各去本營選撿勇士,到營門集合。半個時辰後,我等就入城去張直家!”
衆(zhòng)人聞訊,無不愕然。
就在幾個時辰前,高素、劉鄧才折辱了費(fèi)暢,幾個時辰後,荀貞就請來了文太守的檄令捕拿張直,何其速也!
愕然過後,諸人面色不同,有的大喜,有的驚訝,有的略露出擔(dān)憂之色,但不管是什麼表情,全都立刻躬身接令,大聲說道:“諾!”接令而出。等他們出去帳外,荀貞聽到高素、劉鄧兩人的聲音。劉鄧喜道:“張直豎子昔日曾意圖折辱荀君,我早就想殺了他,總算等來了機(jī)會!”高素哈哈笑道:“比起荀君,我等差遠(yuǎn)了!”這話的意思是說:他們只找了費(fèi)暢的麻煩,荀貞卻直搗黃龍,幹次捕拿張直。
荀貞回入座中,與荀攸、荀成在帳中閒談了會兒,原中卿進(jìn)來稟報(bào)說道:“各部已集合完畢。”
荀貞長身而起。
荀攸、荀成問道:“可要我兩人與你同去麼?”
荀貞笑道:“區(qū)區(qū)張直,何勞你兩人大駕?且等消息就是。”按劍出帳。
原中卿牽來他的坐騎,他踩蹬上馬,揚(yáng)鞭疾馳,到的營門口,樂進(jìn)、許仲、文聘、江禽、高素、劉鄧等人已集合起了五百勇士,立在營門處。
荀貞從他們陣前馳過,簡短地令道:“進(jìn)城!”馬不停蹄,當(dāng)先出營。
數(shù)百勇士或騎馬,或徒步,紛紛起行,緊隨其後,奔出營門。數(shù)百人、馬踩踏,揚(yáng)起塵土飛舞。皇甫嵩、朱儁兩部的人馬有屯駐在荀貞營地周圍的,守衛(wèi)營門的戟士注意到了他們這一支人馬,不知他們要做什麼去,盡皆遠(yuǎn)觀,便在這些戟士、道上百姓投來的好奇目光中,衆(zhòng)人長驅(qū)入城。
入到城中,絲毫不停,直至張直所住之裡。
杜佑已帶了數(shù)十吏卒來到,正在里門外等候,兩邊匯合一路,進(jìn)入裡中。
……
劉鄧、高素早上才折辱的費(fèi)暢,張直還在想著明天上午怎麼收拾荀貞,哪裡想到他已請來了文太守的檄令,前來捕拿他?張家根本就無防備。
這麼一大股人馬披甲持矛、殺氣騰騰的蜂擁而來,將張家圍住。
張家看門的奴僕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一個豪奴氣勢洶洶地出來,奔下臺階,叫道:“你們做什麼!”
高素馳馬出前,繞著這個豪奴跑了兩圈,捲起一陣塵土,撲撒到他的臉上。塵土撲入口鼻,這豪奴掩住面目,咳嗽不止。
高素戲笑反問道:“你說我們做什麼?”
這豪奴退後兩步,怒道:“知道這是誰的家麼?爾等豎子活膩了,想死麼?”
高素?fù)P起馬鞭,抽打在他的身上,變色罵道:“乃公當(dāng)然知道這是誰的家!要不是你家,乃公還不來呢!”
荀貞瞧了這豪奴一眼,隱約有些印象,似乎上次他來張直家赴宴時就是這個豪奴在前引的路,沒放在心上,制止了高素,對杜佑說道:“老杜,是你先進(jìn),還是我先進(jìn)?”
杜佑自知手下的吏卒遠(yuǎn)不及荀貞麾下的義從驍勇,自不肯爭先,說道:“請君先入。”
荀貞笑道:“好!”回顧身後,令道:“府君檄令:張直與逆賊渠帥波才私下交通,圖謀不軌,命我等將之擒拿!如有反抗者,就地格殺!”
樂進(jìn)、文聘、許仲、樂進(jìn)等齊齊應(yīng)諾。
荀貞抽出佩劍,指向張直家中,令道:“入院,拿賊!”
高素一馬當(dāng)先,一刀將阻攔他的那個豪奴砍倒,催馬闖入院中,劉鄧、文聘、樂進(jìn)等一幫虎狼之士隨之闖入。
荀貞沒有進(jìn)去,而是在許仲、原中卿等人的護(hù)衛(wèi)下在院外等候。
杜佑羨慕地看著劉鄧、樂進(jìn)等人的背影,嘆道:“貞之,你麾下的這些義從都是勇士啊!”怎麼不是勇士?張直家賓客甚多,特別在前院住的多是賓客、劍客之徒,見樂進(jìn)、劉鄧等闖入,有些膽大的挺劍欲阻,只是一則他們倉促應(yīng)戰(zhàn),許多人連衣服都沒穿齊,二則樂進(jìn)、劉鄧等人確實(shí)勇武,又都披甲,有的還騎著馬,一路闖過去,沒一個人能阻止住他們的腳步,片刻功夫就突破了前院,衝入了中院,留下了一地的屍體和鮮血。
入到中院,荀貞、杜佑就看不到他們了,只聽到喊殺聲漸漸深入張家的深深宅內(nèi),不斷有張直家的奴僕、婢女、賓客的驚叫或慘叫聲傳出。
杜佑雖是賊曹掾,也帶隊(duì)捕拿過盜賊,守陽翟的時候也上過城頭,但終究沒有經(jīng)過真正的沙場血戰(zhàn),目睹耳聞,心驚肉跳,在宅外有些不安。他也騎著馬,按住馬鞍,向前傾斜著身子,本還在和荀貞說話,到的後來,慘叫、喊殺盈耳,也無心再與荀貞說話了,一雙眼直往院中看。
這喊殺、慘叫聲驚動了裡中的其它人家。住在這個裡中的多是富貴人家,有的以爲(wèi)遭了賊,有的以爲(wèi)是黃巾軍殺入了城中,慌亂不堪,不少人家裡衝出了提劍驚駭?shù)娜恕Υ耍髫憽⒍庞釉缬袦?zhǔn)備,自有吏卒告訴他們這是在奉文太守的檄令捕拿反賊張直,叫他們不要驚怕,令退回各自家中。
不提這些人家的驚疑,只說樂進(jìn)、劉鄧等人,他們勢如破竹,從前院到中院,再到後院,把張直家殺了個血流成河,將試圖反抗的賓客、劍客、奴僕悉數(shù)殺死,在後院抓住了張直,帶著他出來,投到荀貞的馬前。一進(jìn)一回,他們只用了兩刻鐘。張直家蓄養(yǎng)了至少上百的劍客、死士,杜佑本以爲(wèi)就算荀貞麾下的義從再精銳,就算他們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但怎麼著也得用一個時辰才能攻陷張家,拿住張直,卻沒想到樂進(jìn)、劉鄧等人如此迅速,只用了兩刻鐘就抓住了張直,而且無一人傷亡。他張大了嘴,非常吃驚,對荀貞麾下義從的勇力有了新的認(rèn)識。
荀貞騎在馬上,去看被扔到地上的張直。
張直披頭散髮,沒有戴冠,也沒有裹幘,身上只穿著單薄的內(nèi)衣,赤著足,應(yīng)該是被樂進(jìn)等人在牀上在抓住的。樂進(jìn)等人抓住張直後,因他竭力反抗,揍了他一頓,左眼圈烏黑,鼻下、嘴角都是血跡,臉上和衣上都是灰塵,髒兮兮的,狼狽不堪,完全沒有了以往的趾高氣昂之態(tài)。
張直又驚又怒,被樂進(jìn)丟到荀貞的馬前後,他想要站起來,被劉鄧一腳踢中了腿彎,又栽倒在地。
他滾倒地上,叫罵道:“豎子好膽,敢打乃公?敢打乃公?乃公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劉鄧朝他身上啐了口,罵道:“乃公連波連都?xì)⒘耍螞r你這一個狗子?莫說打你,便是宰了你又如何?”作勢抽刀。
張直梗著脖子,惡狠狠瞪著劉鄧,指著自己的脖子,叫道:“砍這裡!砍這裡!有膽你就殺了我!你要是不敢殺,你就是我兒!”
劉鄧“嘿”了一聲,笑顧左右諸人,說道:“倒是有點(diǎn)膽色。”驀然翻臉,“嘡啷”一聲,將環(huán)首刀抽出,從上往下疾劈,帶起一股刀風(fēng),吹動了張直散亂的頭髮。張直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縮起了脖子,大叫道:“不要!”環(huán)首刀的刀刃停在了離他脖子一寸的地方。
劉鄧哈哈大笑,對荀貞說道:“我原以爲(wèi)他有些膽色,到底是個孬種。”
張直這時纔看清了荀貞,叫道:“是你,荀貞!好狗賊!你居然敢?guī)藖泶蛭遥〉任腋嬖V我的從父,看他怎麼收拾他!叫你求死不能!叫你族滅!”
荀貞對劉鄧說道:“收起刀。”劉鄧還刀入鞘。
荀貞取出文太守的檄令,對張直說道:“我今來捕你是奉的府君檄令。”
張直叫道:“我有何罪?”
荀貞淡淡地說道:“與反賊波才私下交通,欲圖不軌。”
張直驚愕,瞪大了眼,瞪著荀貞,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叫罵道:“我何時圖謀不軌了?好豎子,陷害乃公!”大罵不斷。
劉鄧等人聽不下去,想上前再揍他,荀貞制住了他們,轉(zhuǎn)首對杜佑說道:“反賊張直已經(jīng)擒下,杜掾,就轉(zhuǎn)交給你吧?”
杜佑苦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荀貞看也不再看張直一眼,令諸人道:“把他送去郡賊曹。”送到賊曹後,留個記錄,之後就可以轉(zhuǎn)送決曹審判了。
樂進(jìn)、許仲、劉鄧、高素等人應(yīng)諾,抓起張直,等杜佑安排吏卒看住張直家後,衆(zhòng)人歸去郡府。
出裡的路上,裡中偷偷觀望的這些富貴人家無不屏息戰(zhàn)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