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冀歸京的日子定到四月初七。浩浩蕩蕩的儀仗隊自過了虎牢關,一路向西走官道,黃河沿岸各州府郡官員夾到迎送。
進城之日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準備好流水席面犒勞衛隊,一路幾百裡舟馬勞頓,酒自然是喝不了,出門在外,這肉也是吃不多。每天蘿蔔青菜,嘴裡能淡出個鳥來。
今日終於互送大將軍到了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又是大將軍的老巢,自然是圓滿完成任務。軍士們見到這些美酒美食,敞開吃敞開喝。衛隊裡在混亂中混進張奐安插好的人手,早把那些衛兵灌的七葷八素,接管了樑冀的護衛佈防。
在百官朝喝聲中,樑冀悠然的坐在車上,擡手示意。待樑冀進了城之後,城門悄悄的關上。
這時宮裡桓帝劉志正在接見樑胤,樑冀出城時將事務託給兒子樑胤。此人尖嘴猴腮相貌醜陋又貪財好色,窮兇極惡。平日裡多行不法之事,樑冀當權也沒有人敢告發。
按說此時他應該去接父親進城,可偏偏在大早上皇上就給他召進宮來,詢問一大批無關緊要的瑣事,惹他心裡老大不願意,又只能一一回答,漫不經心。
桓帝問道:“以前都是大將軍管理京城防務,現在交給了你,宿衛大內安全,責任重大,朕要考考你,現在大內一共有多少兵丁,個個宮門有誰負責?如何調防?所用印信是何物呀?”
樑胤心想:嗨,這算是什麼考,閉著眼睛也能答出來呀。回皇上道:“宮中侍衛一共兩千人,宮門將領每四個時辰換一次,調防嘛,自然是兵符調防,不過帶兵的那些個都是用熟了的人,每次帶符交接恐有丟失,一般是持大將軍手帖互相交防。”
桓帝聽後,沉吟片刻道:“皇宮防務,不可大意呀,這大將軍手帖要是被人模仿造假了去,出入禁宮謀逆行刺,豈不是輕而易舉。”
樑胤笑道:“皇上多慮了,換防帖上大印是幾個大印輪流加蓋,每天午夜時分才原定,即蓋即用,旁人做假,除非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還得有滅族的風險。”
“如此說來,將軍的佈防確實是密不透風呀,不是朕多心,你說吧,近些年那些個叛亂呀,災荒呀,一直就大大小小沒有斷過,整的朕心裡實在是不能安穩,有你們樑家在,朕心裡還是很安心的下。哎你剛說的那個換防印信,今天帶了嗎,拿給朕瞧瞧。”
皇帝劉志東拉西扯的,磨的樑胤沒了耐心,又不能不聽,實在是提不起精神,呈送給皇上,皇上看了會,隨手遞給身邊太監,對樑胤說:“長沙王給朕進現幾個歌女,身姿曼妙,聽說呀,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可是不巧啊,前幾日朕派人去北邙山上李庭道長那裡求卦,李道長說朕近期要戒女色,齋戒少殺,多積功德,回頭問了白馬寺大和尚,也是這麼說。朕看你辦事牢靠,將門虎子,果然是青出於藍呀,那些個歌女,賞你了。”
這一聽樑胤來了精神,從音律演奏到填譜選詞,說的頭頭是道。這時單超輕輕進來,在桓帝耳邊道:“辦妥了,張奐尹勳已經將宮防的幾個將領一鍋燴了,現在由張奐負責宮中防務,尹勳帶著東山騎兵營圍了大將軍府了。”
原來劉志隨手遞給了小太監那張城防印信以後,趁端茶倒水的功夫,已經那張印信傳了在外接應的張奐尹勳,立即造出幾張一模一樣的印信。趁換防的功夫,將幾個將領替換掉,本來有事應急替換都是正常的事,況且又有印信,各守將深信不疑。
皇上有旨意,幾位將領日常守衛盡職盡責,傳各位將領進宮面見皇上,當面獎賞。幾位將領多是樑冀親信,安插在宮裡監視皇帝一舉一動,隨時稟報。平日裡只是遠遠的望見皇上,召見確實一次也沒有過的。個個欣喜若狂,能得皇上親自召見,那得祖墳上冒了青煙。再囂張的大將軍,也是大將軍;再傀儡的皇上,總也是皇上啊。身份之尊天下無雙。
衆將領脫了盔甲,卸了武器,剛入殿門就被張奐帶來的東山兵拿下關了起來。一個將領大聲喊叫著:“我是大將軍的人,沒有大將軍手諭,你們居然敢謀逆,擅自逮捕宮廷護衛。”
張奐拿出聖旨來在他們面前一晃:“看清楚了,這是聖旨。大將軍手諭?哪個大將軍?比聖旨還大?”一句話問的那人支支吾吾,張奐使了個眼色,那人被身旁侍衛手起刀落,利利索索的砍下頭來,頓時脖頸中的血濺起兩尺來高。只見張奐面不改色,談笑自若。
接著張奐道:“現在我問什麼,你們答什麼,再有敢目無朝廷藐視聖上的,跟剛纔那個一樣下場。把自己知道的樑冀在宮中的內應,通通說出來,不管是太監,宮女,甚至是皇妃,記住,你們只有這一次機會,不說的,那可就是跟我作對,對抗官府,欺瞞朝廷,到時候可能就不是死你一個人就能完的,你們都有家人嗎?”
幾個將領掂量著這幾句話,沉甸甸的分量壓在胸口,再看看兩邊,一個大將軍,一個皇帝,誰動一下指頭都能要了你一家甚至一族的命。說可能會死,不說今天肯定不可能活著出了這個門。索性把心一橫,說就說吧,不說直接就得沒命了。把知道的全部底細名單和盤托出。
桓帝聽完單超的彙報,笑著笑起來,緩步走到樑胤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你們樑家,從我朝光武皇帝起,榮華富貴百年,你知道爲什麼嗎?”
樑胤被皇帝這麼突兀一問,有點措手不及,完全摸不到頭腦。
桓帝道:“憑的是忠君事主之心,憑的是爲官上對的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父子有親,君臣有義,現在你看看,你們樑家還有沒有一義半義。”
樑胤聽的毛骨悚然,隱隱感覺皇帝殺氣重重,往日的飛揚跋扈優越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跪伏在地上冷汗陣陣。
桓帝對單超使了個眼色,門外立即兩個衛兵把樑胤架了出去。
樑冀車馬進城不久,有密探來報,皇宮裡有動靜,對大將軍不利,樑冀遠望城頭,遍插東山騎兵營旗幟,心想不好,急趕車進府。
衛隊中混入的東山兵見樑冀要逃,立即抽出冰刃與他的親兵火拼起來,樑冀趁亂殺出一條血路,這時樑冀府中衛兵殺到,接應他逃回將軍府,負隅頑抗。
此時大將軍府被圍的水泄不通,這府第本就威嚴,經過百十年的擴建,規模宏大。樑冀當權之後,所建亭臺樓閣,類比皇宮。窮極奢侈,盡情享樂。牆高院身,一時不易攻克,兩軍竟僵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