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襲來,這日剛下了朝會,王甫正要回府,見那車伕是個生面孔,順口問道:“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
車伕跪道:“我是新來的,今天老張臨時有事,管家派我來接老爺。”
說著攙扶著王甫正要上車,段熲從宮門出來,叫住王甫寒暄道:“王大人,慢走。”
王甫回頭看段熲走來,也迎上去問道:“太尉大人何事?”
段熲輕聲說:“我府上有人送來一罈老酒,一會去我那坐坐。”
王甫立即明白了段熲的意思,驅車和段熲一起進了段熲的府宅。這是段熲剛進京時的一處院落,這幾年來沒有擴建,只是院內加一休整,看起來樸素至極。走進院內確是另一番景象,室內玉器擺件琳瑯滿目,無處不透著珠光寶氣。
待兩人坐定,家僕上了茶,王甫道:“不知大人找我來是爲了何事。”
段熲道:“最近朝政好像有些平靜,平靜的不正常。”邊說邊慢慢搖頭。
王甫道:“嗨,我以爲什麼事,這平靜點不正好嗎?哪有那麼多人閒著沒事瞎折騰,再說了,現在這個朝局,還不是咱們說的算?量他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段熲道:“反常即爲妖啊,宋氏家族出事,到現在已經幾個月了,整個所有朝臣都沒人站出來說話,你說是什麼願意。”
王甫得意的說:“能什麼原因?他們怕了唄。”
段熲搖搖頭道:“不對,要是所有人都怕了,那就不是正常的官場。你我平日裡做官,誰能沒個政敵?可是他們卻在大事之後都閉口不言,不見得是好事。”
王甫道:“也不是閉口不言,不是有幾個說話的郡守縣令,已經被殺掉了,在朝廷的官員,自然也沒有敢多嘴的了。”
段熲道:“自古以來,凡事一帆風順以後,肯定要掀起大浪,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若想一家獨大恐怕沒那麼容易。”
王甫道:“自從袁逢離開了朝廷政治中心以後,袁隗形單影隻,也成不了大氣候。曹家被宋皇后案牽連,能革職的一律革職了,就剩下一個曹嵩,其他大族也早就沒了底氣,現在想不安穩(wěn)都難。”
段熲道:“現在全國各州郡的摺子你也都有看,居然都是清一色的歌頌聖德之類的,沒有多少寫實事的,這裡面就很有問題了。”
王甫笑道:“這能有什麼問題?哪個做臣子的不要歌頌聖德?再說了,萬衆(zhòng)一心正是說明皇上得民心。”
段熲道:“問題就在這不報實事上面,下面人不說,你就不知道他們那個州郡發(fā)生了什麼事,畢竟他們是直接管轄的,咱們這就看他們基本無關痛癢的奏摺,能頂什麼用?再這樣下去,咱們馬上要被架空了。我當時是依靠西北軍功,現在董卓在西北,被彈劾有冒功請賞的嫌疑,皇上雖然表面上沒有大發(fā)雷霆,可是私下裡已經派人查找證據了。”
王甫吃了一驚,這些確實是他沒想到的,原來朝局中已經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微妙變化,這次能輪到誰那裡呢?
回家路上的王甫正坐著馬車,晃晃悠悠往府裡走,馬車被一隊官兵攔住,王甫掀開簾子,見是司隸校尉陽求帶隊巡邏,也沒在意,只催促著車馬繼續(xù)前行,不想半晌不動,王甫有些著急,催促道:“讓他們閃開,這幫人越來越不動規(guī)矩了。”
這時司隸校尉陽求一個眼神,兵丁把王甫馬車團團圍住,王甫大聲喝道:“大膽陽求,居然敢擋我的車駕,等我參你一本,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陽求笑著道:“原來是王大人的車駕,失敬失敬,我是皇上親封的司隸校尉,在洛陽街頭首善之區(qū),居然看見有人公然越制,目無王法,藐視朝廷,王大人,還不下車跟我走一趟!”
王甫撩開簾子對陽求冷笑道:“好你個陽求,看樣子你今天是跟我對上了。”
陽求笑道:“哈哈……跟你對?大膽王甫,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在鬧街之上居然敢用天子車駕,就憑這一點,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王甫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車駕,見果然是六匹馬,腦子一下蒙了,仔細一想,肯定是那駕車的搞的鬼,四處看了一眼,哪裡還有那車伕的身影。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起鬨的人也多起來,王甫見勢頭不對,只好下了車,正要解釋,陽求一個手勢立即被兩個親兵按住,五花大綁,連人帶車一併抓了去。
宮裡立即收到了陽求彈劾王甫越制的摺子,劉宏立時發(fā)怒道:“好個王甫,朕把你當成心腹重臣,你居然以天子禮儀招搖過市,是朕太擡舉你,還是你太狂妄,狂妄到想把朕取而代之。”
一時之間,洛陽京官的摺子紛紛遞了上來,劉宏咬著碎牙擠出幾個字:“嚴查,查到誰,算到誰,絕不輕饒。”
這不查不知道,查完著實讓皇帝嚇了一跳,當陽求把那一張長長的財務清單上看,這王甫只土地一項,竟然有五千餘畝。其實各類珠寶不計其數。
晚上三更時分,陽求帥兵丁包圍段熲府,段熲自打聽說王甫出了事,心裡立即慌了,但他好歹也是做了好幾年的太尉,又是長期率軍打仗的將軍,馬上平復了心情,立即燒掉了與大臣宦官來往的私信,大開府門,放流民進入,段熲道:“今天你們能拿多少拿多少,金銀珠寶,錢財書畫,全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一下午時間,整個府邸內被搬的乾乾淨淨,家僕只覺得可惜,哭的稀里嘩啦,泣不成聲。
段熲笑著道:“這麼大好事,你哭什麼?”
那家僕道:“我跟著老爺也有幾年了,不求個富貴,但是好歹老爺都對我們好,但是這些東西被他們都搶空了,讓人好不傷心。”
段熲笑道:“有人愛財,有人惜命,這兩者哪個重要?”
家僕答道:“肯定是命重要,沒了命了還怎麼花錢?”
段熲道:“關鍵時候再多的錢也可能救不了你,倒是沒錢了,可能讓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