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正現在憐幽還在睡覺,去就去吧。
不過我爲什麼有種心虛的感覺呢?我可從來沒有告訴過憐幽我還有個姐姐的事,怎麼現在突然很擔心她知道。
又打開臥室的門看了她一眼,睡的很香,但我總感覺她根本就沒睡,這麼警惕的人,唉!
走出房間,我大致已經猜到了姐姐把我叫過去的用意。
那個拿著槍的人說他是奉姐姐的命令一直跟蹤我的,姐姐如果知道我回來的話,應該是他告訴的吧,難道他那天晚上看到了我之後的行爲?
算了,等見了面再說吧。梅花酒店,怎麼總是喜歡在酒店見面。搞得很神秘的樣子。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我來到了這個地方,姐姐戴著一副墨鏡,看到我走過來,立刻一臉笑意的迎了過來。
“來的還挺快。”
“那當然了,姐姐叫我我怎麼敢怠慢。”
“臭丫頭,快進去吧。”
他們相信了她,相信了她的話,爲什麼,明明有錯的一方可以完全把錯栽贓給別人,就是因爲,自己好欺負嗎?
阿楠還在積著厚雪的地上坐著,破舊的衣服讓他凍得渾身都在發抖,周圍的人也在開始議論,開始議論自己,開始責怪自己的知恩不報。女人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眼淚不自覺地滴在了男人的背上。
“我跪!”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女人明顯感覺到男人的肩膀一顫,可她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也許總要有一天會發生的。
“我跪!”女人再次含淚嘆息。
“哦?想通了嗎?”。”
“但我求你,不要再爲難阿楠了。”
婦女點了點頭,冷冷的笑了一聲。
女人輕輕的擡頭,強忍眼中的淚水,天空上不知何時溫暖的太陽竟然被一片烏黑的雲彩給擋住了,光芒聚集在一起散發不出來。那片雲彩,可真的好醜。
“把我放下來。”
女人趴在男人耳邊輕輕說道,男人卻搖了搖頭,手更加用力的摟著女人的背。
“把我放下來。”
女人面無表情,男人依舊無動於衷。
旁邊的人還在嘰嘰歪歪,女人聽到了,他們在催促男人。
女人不再說話了,她看不到男人的臉,男人也看不到她的臉。只是男人的表情慢慢的在變,由剛纔的兇狠漸漸地變得溫和,最後竟然一臉的恐懼。
他啜泣著把女人輕輕的放了下來。然後手捂著頭用力的搖,他好像想起了什麼東西,曾經的某些話,女人曾經好像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有一天我不愛你了,那一定是我生氣的時候,你仍然無動於衷。
男人一臉的慌張,嘴裡也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麼,手足無措的伸著雙手放在離女人頭頂很遠的地方,好像是想要遮擋些什麼。
女人跪在了地上,事實上,她只能跪在地上。
雖然大腿處穿了衣服,那是同樣心靈手巧的男人給她做的,但她還是低估了雪的溫度,那種幾乎是與肌膚親吻的寒冷和疼痛讓她好難受。
男人哭喪著臉,同樣跪在地上,手在空中比劃著,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或許女人聽得懂吧。但女人只是咬著牙,微瞪著雙眼,目視著眼前的雪地。
阿楠此時也已經爬了過來,想拼命的把自己的父母拉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沒力氣,或者說,是根本沒用吧。阿楠的心裡也很難受,我是累贅,我是最大的累贅。
他痛苦的撲倒在男人懷裡大哭,男人也在看著女人的臉哭,哭的好絕望。漸漸地,這聲音蓋過了周圍的議論聲。
三個瘦弱的身影,冬天的雪地裡,今天雖然有溫暖的陽光,但卻是格外的淒冷。
寒冷從大腿處傳到上半身,傳到心臟,傳到腦袋。女人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不自覺的又咳
嗽了起來。
這一咳就再也收不住了,之前在家女人就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病,現在看來的確是這樣。男人一臉擔憂的看著不停咳嗽的女人,他想伸出手摸她的臉,可她不敢,他怕女人生氣,他怕女人生氣了,就不再愛他了。
於是他只好雙手合十轉向身邊的人。他嘴裡一直“嗚嗚”的說著什麼,沒有人能聽懂,他似乎也知道這些人聽不懂,於是乾脆不停的磕起了頭。
那些人在躲,他們可不認爲一個傻子給自己磕頭是件多麼光榮的事。
女人還在咳嗽,她感覺自己的全身好冷,這種冷已經深入骨髓。突然喉嚨了有了一股癢癢的蠢蠢欲動感,女人順著用力,竟然咳出了一口血。
然後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這突如其來的殷紅讓所以人都嚇壞了,包括那個婦女。她只是想懲罰一下這個不聽自己話的可憐蟲,可要是弄出人命她可擔當不起。於是急忙從人羣中走出來說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已經看到你的誠意了,希望你以後能明白自己的地位。”說著甩了一下頭髮就離開了。其他人看到他的離去,也都跟著離開了現場。
從女人咳出第一口血的時候,男人的手就已經貼在了女人的臉上,他輕輕的擦拭著女人嘴角的血,沒想到卻噴出了更多。他慌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左右看去,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止血,人都走了,他只好抓起地上的雪然後把它放在嘴邊吹熱,又輕輕的擦拭女人嘴角的血。
可這還是不行,男人也明白了過來,女人應該是得了什麼病。於是慌忙的抱起了女人,頓時一股寒冷的感覺席捲全身,男人把自己暖和的大衣脫下來包住女人的身體,然後抱著她在雪地裡狂跑。阿楠也在後面一臉擔憂的跟著跑。
男人先回了家,然後把女人放在牀上,用手示意阿楠先照顧她,他要去把醫生請過來。阿楠呆滯的點頭,男人大喘著氣,幾乎沒有停歇就又跑了出去。
鎮子裡只有一家診所,不過離自己家很遠,男人抱著女人是跑不到那裡的,只能把醫生請過來。可畢竟已經跑了不少的路,男人感覺自己的體力已經有些跟不上了,不過想起家裡自己的愛人,他大喊了一聲,居然甩下了腳上那雙沉重的棉靴,光著腳在大雪地裡跑了起來。
阿楠的手在顫抖,他拿著一條毛巾,不停地在給女人擦汗。他把小手輕輕的放在女人的額頭,好燙,他猛地縮回來,趕緊又打了一盆冷水,沾溼毛巾後把它搭在女人的額頭上。
他一直在啜泣,因爲女人一直在咳嗽,一直在吐著血,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男人趕快把醫生找來。他不想看到女人現在的這副樣子。
阿楠伸出手,輕輕的握緊女人的手,兩隻手同時在顫抖。女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著面前的阿楠,一臉的苦笑,阿楠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女人,只好也跟著傻笑。
女人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黑紅色的血,阿楠的心裡猛地一顫,就好像要失去了什麼似的,心痛的感覺原來是這樣。他輕輕的把臉貼在女人的臉上,心裡一直在祈禱男人趕快回來。
男人用力推開診所的門,氣喘吁吁的靠在上面,眼睛看到了診所的醫生正坐在椅子上,面露笑容,手裡捧著一杯熱乎乎的茶,在和鎮長,還有一個穿著黑色皮大衣的人開心的聊天。
看到男人的突然出現,特別是男人此時全身的衣貌,三個人臉上都露出疑惑之色。但男人卻彷彿看見了救命稻草,上前就抓起醫生的胳膊往外扯,可是因爲自己早已經筋疲力竭,再加上醫生極力的反抗,竟然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廖鎮長,這是……”
“這是我們鎮裡的一個傻子,苗縣長大可不必理他。”
鎮長最先反應過來,說著扭頭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但轉頭過去臉上隨即恢復一副笑意。
“周元啊,
快出去,沒看到我們正在談論事情嗎?”
鎮長話氣中肯的走到他面前,但卻再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點出去。
可男人怎會聽他的話,不顧他的勸阻,上前就抱住醫生的褲腳,然後哭喪著臉嗚嗚的用手比劃著自己此行來的目的。
醫生當然聽不懂,就算聽懂也不會理他。於是只好一臉嫌棄的撇開他,男人不依不饒,不停地跪在地上求救。
“黃,黃醫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苗縣長,這,這怎麼突然就進來了。”醫生說著眼睛瞥了一下廖鎮長,卻發現後者一臉不悅的在看著他。
“這位同志,你有什麼事啊?”被叫做苗縣長的慢慢走到男人面前,男人好像聽懂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了這裡似乎他說話管用,於是轉而抱起他的褲腳嗚嗚的叫。
苗縣長同樣被嚇了一跳,他不明白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光腳男子到底用意何爲。
“你,你慢慢說,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男人拽著他的褲腳,然後手指著外面不停地拉他,嘴裡還不斷地咳嗽。
“你的意思是,有人生病了嗎?”其實他也不太明白,不過既然是來找醫生的,八成就是來看病的吧。
“額,額……”男人欣喜的點頭,但手仍然還是不停的拉他的褲腳。
“既然這樣,那黃醫生我們就去看看吧,爲民服務嘛。”
“苗縣長說得對,那我們就去看看吧。”被稱作黃醫生聽到他的話幾乎沒有猶豫,訕笑著臉就拿起了自己的出診箱,然後和廖鎮長對視了一眼,跟著男人走了出去。
男人像一隻猴子一樣,左蹦右跳的,不知是高興自己請來了醫生,還是嫌他們走得慢,又或是,自己通紅的雙腳終於恢復了寒冷的感覺。
好冷。
阿楠緊緊地抱著女人的屍體,他們的臉還貼在一起。阿楠記得老師說過,在寒冷的冬天,人的屍體是不會那麼快變硬的,他想在這之前記住女人身上最後的溫暖。眼角的淚流在地上,和血混在一起,阿楠緩緩的眨著眼睛,小手緊攥在了一起。
男人手指著自己的小茅屋,嘴裡不停地亂叫“額,額……”,同時示意身後的三個人這就是自己的家,他的臉上終於掛上了笑容,在他看來,女人有救了。可他卻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廖鎮長啊,沒想到都這個年代了,還有人住茅草屋啊。”
“嗨,你不知道啊縣長,這一家原來根本就不是我們鎮裡的人。”
“哦?移過來的嗎?”苗縣長有些好奇,在他看來,移民的人不應該是這麼落魄吧。
“不是,”鎮長搖了搖頭,“這裡面住的是剛纔那個傻子和一個雙腿截肢的女人,他們原本是城裡的老師,好像是來這裡體驗民風的。不過因爲來的時候好像發生了車禍,鎮裡的人好心就把他們救了下來,並且黃醫生還費盡全力把他們給救活,”鎮長說著拍了拍醫生的肩膀,“但無奈受傷太重,只能保住性命,那個男的大腦遭到重創,女人雙腿也受了重傷,無法再恢復原樣了。”
鎮長說著嘆了口氣:“哦對了,還有一個叫阿楠的孩子,他是從小在鎮裡面吃百家飯長大的,不過現在和他們住在一起,也算是不用再在鎮裡到處流浪了。”
“哦,是這樣啊!”縣長點了點頭,“不過我還是覺得,最好幫他們改善一下,擺脫貧困縣這個稱號還是要從家家戶戶做起。”
廖鎮長點了點頭,“會的會的,今年的扶持基金髮給他們兩千多呢,我們也在考慮給他們建個像樣的房子。”
他剛說完縣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啊,走吧,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三個人有說有笑的走著,腳步在崎嶇,這段路彷彿格外的長。
天空,白雲,那如煦的陽光啊,不知不覺中,竟被遮擋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