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漸進傍晚了,可緊張的救援行動還在繼續。或許在我的腳下,就有一個鮮活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的被剝削求生的意志力。這場與自然的抗爭,註定會有很多人會被埋沒,連勝利後的陽光都看不到。
我其實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縣就這樣被毀了,或許有一天它還能被重建,可那個時候又還會剩下多少曾經的人呢?餘震,我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種現象的發生,它甚至比地震更加恐怖,在所有人都以爲天災已經過去的時候,它卻在悄無聲息的蓄力。
“白醫生。”
遠處傳來了有人叫我的聲音,我順著聲音看去,那是我們醫院的劉老醫生,說實話,我一直有些佩服他,明明年紀都比院長還要大,卻偏偏還要堅守在這個崗位上,每天一如既往的看病診斷,似乎這就是他活著的價值。
“怎麼了,劉伯伯。”
我不叫他劉醫生,除了那些病人和看病的人,醫院裡的人都叫他劉伯伯。他大喘著氣走到我的身邊,如果我沒記錯,他應該也是在不遠處進行手術救治的,不過看起來應該是有什麼事。
“白丫頭,你這裡被擡進來受傷的人多嗎?”
我們離得很近,談話不會被人聽到,所以他直接像私下那樣叫我。不過聽他話的意思,難道說是要過來我們這邊幫忙嗎?
“之前是很多,不過現在好像救援不是那麼順利,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受難者被擡過來了。” 我如實的回答他,他聽聞也凝重的點點頭,看著我說道:
“白丫頭,你知道嗎,據那些背後的人估算和統計,這次地震最後能夠存活下來的人甚至不足這個縣的三成。”
“三成?”我驚訝的叫出來,雖然有想過這突如其來的地震會帶來極大的損失,但不至於會是三成這麼可怕吧。
“沒錯。”林伯伯繼續說道,“一切都太意外了,凌晨4點鐘,幾乎所有人都在睡覺,就算有人被地震前的震動給驚醒,也已經無濟於事了。所以幾乎全部的人都被掉落的天花板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砸至廢墟下面,能不能活下來,其實完全是運氣的好壞。如果沒有人去把他們從廢墟下面挖出來,那種黑暗的恐懼感也能一點一點吞噬掉他們求生的慾望。今天,已經有好多人死在了我的手上。”
說到這裡他有些內疚的低下頭,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他沒能救活好多人,可這個善良的老醫生卻把責任推到了自己身上。我也不敢去說些什麼安慰他的話,因爲這隻會讓他更加的自責。一個合格的醫生說到底是必須要拋開這種理念的,可那樣的話,他就拋開了作爲醫生的感情。
“林伯伯,還是別想這些了,我們盡全力就好了,畢竟無論再怎麼自責,我們仍舊是他們的希望啊!”
“希望?”他聽到這兩個字突然擡頭看著我,在思考了好長時間後,才慢慢咧開了嘴。
“走吧丫頭,我們去領食物。”
我點了點頭,跟在他
的身後就上了那輛救護車。
離這裡大概5公里的地方,政府在那裡設了一個臨時的救濟站點,剛開始的時候是空投到災區的,可是因爲各種原因,還要派人去撿這些食物然後再一一分發,這樣太浪費救援時間了。於是今天中午就改成這樣了,每個人的食物都是一個麪包和一瓶水,現在的災區情況,水其實才是最重要的。
路很崎嶇,不過還好跟來的時候比已經好很多了,路中間因地震散落的石頭等其他東西已經被大致移走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我們來到了這個地方。
看著這個同樣臨時搭建的,只有幾根柱子撐著的救濟站,卻堆滿了清一色的水和麪包。心裡還是有點不是滋味的。這就是災區,災難帶來的難民難區,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真正挺過這一關。
已經有好多食物都被其他地方領走了,那裡有一個登記的本子,領了多少,是哪個部分,具體哪個人領走的,都需要一一的登記,這並不是爲了防止誰誰誰故意多領,而是希望大家面對災難,都有一顆賑濟的心。
劉伯伯下車報了一個數字,示意守在這裡的人搬食物,我慢慢的走過去,準備在那個本子上登記,卻沒想到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人。
對,只是眼熟,熟悉是很長時間沒見過面的表達,而眼熟,只是說明最近剛剛相識過一個陌生人。
是那個剛纔從帳篷裡面走出去的人,那個自稱是姐姐派來傳信用一種近乎自殘的方式接近我的怪人。他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很明顯,我長時間的注視他,他也感覺到了我的目光,轉過頭和我對視著,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眼睛裡似乎透露出一種警告的意思。我突然想起了他臨走的時候對我說的話:接下來的這幾天,希望我做什麼事你都不要打擾。
不過當我認真的看他時,我突然發現他好像並不是在看我,而是再看我身邊的劉伯伯,劉伯伯也擡起頭和他對視了一眼,不過瞬間就走到那邊開始搬食物。
他要做什麼?當時覺得他只是隨便說說,可他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我就有點意外了,一個從蓮下過來的人,竟然在這個救濟站做志願者的事情。看著他一箱一箱的搬那些食物,我的心裡突然感覺有些不安。
不過整個過程中我還是沒有走過去和他說話,我們就像是陌生人一樣,不過事實上,我們好像本來就是陌生人。我的漠視似乎也正是他想看到的。就這樣等所有食物裝上車後,我自然而然的就和林伯伯一起上了車。
車發動的時候,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他正好轉過頭背向了我,一步一步走出了那個救濟站,就像是已經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
回到帳篷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和劉伯伯走下車,這個時候迎面過來了一個年輕人,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髒兮兮的,不過在衣服的最下角寫著四個字:江城大學。
看來應該是志願者吧,不過看他一臉笑意的看著劉伯伯,看起來好像他們認
識一樣。
“小沐啊,快把車上的食物搬下來給大家分發一些。另外,再幫我看看車子,我總覺得剎車上好像出了點什麼問題。”
“好嘞!”他沒有一絲猶豫,直接跑到車後面開始搬運,這時劉伯伯看著我說,“這孩子是今天上午被我救過來的。然後在得知這一切的情況後,非吵著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別看他笑嘻嘻的,依我看啊,這孩子或許只是在假裝鎮定吧。”
假裝鎮定,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往往假裝強大的人其實才是最痛苦的,而且他們的事情別人往往還勸不得,必須要自己想清楚。
有些可憐的看了一眼那個學生,我轉身走進了另一間帳篷裡面。進去之前還看到劉伯伯自己也搬了一箱食物,然後走進那個滿是受難者的帳篷裡面,嘴裡大聲的說道:來嘍。
回到這個醫生較多的帳篷裡面,我有些疲憊的坐在地上,其實我想躺下睡個覺,從昨天凌晨醒過來到現在我眼都沒有合過,我不知道今天晚上還會發生什麼其他的事情,兩個小時,我猜,我最多能夠睡上兩個小時。
和外面那些還在救援行動中的人相比,其實我現在已經很好了。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不是爲了物質,也不是爲了名義,,但他們卻寧願無私的奉獻自己,我一直想不明白,不過現在看來,我或許永遠也想不明白吧。
那個學生搬著一箱食物和水走了進來,然後把它放在了地上。打開箱子,裡面全是相同的麪包,不過即使這樣,對於這些身心疲憊的醫生和護士來說已經很不錯了,除了我以外。
對於我來說,不過是把這該死的胃填滿而已,至於吃什麼,根本無所謂。
一個護士把一瓶水和一個麪包遞給我,我毫不客氣的接過來,卻並沒有著急吃,因爲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能是那個人的再一次出現讓我敏感了吧。又或許,我是太勞累了。
我幾乎是狼吞虎嚥的吃完了整個麪包,只要不再感到飢餓就行。水有些涼,在這個髒兮兮的災區裡,我突然想洗把臉,可是這樣又太浪費了。只是剛纔打開水的瓶蓋的時候有種怪怪的感覺,好像被擰過了一樣。
帳篷裡的每個人都很安靜,但我知道其實他們心裡都很害怕,我也很害怕,怕現在糟糕的情況,也怕會發生未知的危險。說到底,其實有很多醫生都是被老院長喊來的,蓮下的人,哪有幾個真正善良的。
外面救援的聲音還是不斷,可仍舊沒有受難者被擡到這裡,慢慢的,有些困了。
我想閉上眼瞇一會兒,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卻聽到了隔壁那間帳篷裡傳來了一聲尖叫,就像槍聲一樣響亮,幾秒鐘之後,又傳來了第二聲,大家都被震驚到了,驚恐的站起身準備去看個究竟,我也感覺事情不太對,那分明是女人害怕的尖叫聲,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嗎?
心裡很擔憂,那種爆炸般的感覺正在慢慢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