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玻意爾說得是字正腔圓的漢語，坐在他對面的弘武女皇孫露還是在楞了半晌之後才慢慢地回過神。其實也不該怪不得她如此失態(tài)。來自未來的孫露起初認爲原理簡單的蒸汽機研發(fā)起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更何況在她來這個時代之前歐洲人就已經制造出了蒸汽機的雛形。然而真當她聚集人力、物力、財力付諸實施之時卻發(fā)現(xiàn)想要製造出一臺可以投入實用的蒸汽機竟是如此的困難。因此在事隔十多年之後玻意爾突然跑來說“蒸汽機試運成功”多少讓孫露覺得有些意外。
當然孫露並不會認爲玻意爾會爲了討自己開心而謊報情況，但她還是謹慎地向對方詢問道：“此事當真？”
“陛下，恭喜您。經過三天的測試證明新研製的蒸汽機確實可以投入實用階段。”玻意爾恭敬地報告道。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快，快帶朕去看看。”再一次得到證實的孫露興奮地從龍椅上跳了起來。此時的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一看那項跨越時代的發(fā)明。
“遵命，陛下請隨我來。”玻意爾起身行禮道。隨即便陪同女皇出了宮門坐上了四輪馬車向著隸屬於科學院的一處山莊一路疾駛而去。
與一般人的想象不同，帝國科學院研製新發(fā)明的場所並非其位於南京皇城內的衙門裡頭。真正的研發(fā)場地其實位於湯山以西的雷公山中對外名曰“雷鳴山莊”。這一來是因爲科學院的某些實驗帶有危險性不宜在人口密集的京師進行。二來則是雷公山毗鄰女皇在湯山的行宮，能便於向女皇展示院裡的新發(fā)明。當孫露信步邁入雷鳴山莊之時整做山莊正處於一片忙碌之中。連續(xù)三天的測試並沒有使莊內的學者與工匠感到疲倦。相反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這精力充沛的笑容。
“臣劉逢慶參見女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眼見女皇駕臨劉逢慶帶著一干技師連忙魚貫而出恭迎道。已經年過四十的劉逢慶依舊還保持著二十歲後生般的幹勁。粗糙的大手與銳利的眼神都都顯現(xiàn)出這位帝國皇家工程院的總設計師並非養(yǎng)尊處優(yōu)之輩。
此刻站在劉逢慶身後的兩名年輕人同樣給人以不凡的感覺。其中一位擁有水藍色眼睛與捲曲短髮的年輕男子正是玻意爾的得意弟子胡克。至於站在他旁邊的另一位黑髮男子並非一直伴隨其左右的梅鼎文，而是劉逢慶的侄子劉向輝。這世上有的人擅長理論研究卻不擅長實際操作，有的人擅長髮明創(chuàng)造卻不擅長做理論上的註解。總之優(yōu)秀的學者並一不定是出色的發(fā)明家，而出色的發(fā)明家也並不一定擁有過人的學時。就這一點來說梅鼎文屬於前者，而劉逢慶與他的侄子則屬於後者。當然也有同時在兩個方面都有不凡建樹的人。玻意爾與胡克或許就是屬於這種類型吧。不過孫露並沒有因此就厚此薄彼的意思。正如你不可能就愛因斯坦與愛迪生誰更偉大上做出一個明確的結論一樣。眼前的她同在場的學者與技師一樣正沉浸在無盡的喜悅之中。
“諸位辛苦了。”女皇以充滿知性的笑容向在場的衆(zhòng)人道賀。緊接著她有渡步來到劉逢慶的面前頷首讚揚道：“玻意爾學士都跟朕說了。這次多虧了劉卿你努力才解決了最爲棘手的漏氣問題。”
“陛下過獎了。臣只是克盡職守罷了。”劉逢慶一邊謙遜地應和著一邊則與玻意爾等人一同簇擁著女皇向著安放蒸汽機的院落走去。
“那裡，這漏氣問題可是困擾了科學院多年的難題啊。”孫露頗有感觸地說道：“若非這次工程院研製出了密封性能較高的汽缸和活塞，恐怕這蒸汽機的完成還得拖上一拖呢。朕聽說這次工程院是用鏜炮筒的方法制了汽缸和活塞。可有此事啊？”
“回陛下，確有此事。”劉逢慶毫不掩飾心中的自豪應和道。
乍一聽起來帝國皇家科學院與帝國皇家工程院似乎是相似的兩個部門。可實際上兩者卻有著巨大的差異。皇家科學院隸屬於工務部，而皇家工程院則是向軍務部負責。前者的主要工作是從事各類自然科學的研究，研究成果一般均對外公開。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可以在南京學習到這些知識。一些帝國學者更是將這些科學知識向世界傳播開來視做一種神聖的職責。而後者的任務則是負責設計建造艦船、要塞等軍事設施。當然武器的升級與開發(fā)同樣也是皇家工程院所肩負的任務之一。由於涉及國家安全因此工程院的相關資料與數(shù)據(jù)均被視做帝國機密不得對外透露。當然兩者有時也會有存在交集的時候，此次蒸汽的研製無疑就是一次漂亮的合作。
眼見女皇連連誇讚劉逢慶一旁的玻意爾卻絲毫沒有不快的意思。在他看來對方得到女皇的讚賞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事。誠如孫露所言漏氣問題一直以來都是困擾科學院的一大難題。既然工程院現(xiàn)在解決了這個最爲關鍵的問題，那劉逢慶就理所當然地擁有分享榮譽的權利。於是在抵達內院之後，素以大度著稱的玻意爾毫無芥蒂地向女皇開口介紹道：“陛下，由於工程院提供了新的技術。臣等對蒸汽機進行了一番調整，減小了它的體積，提高了它的功率。”
其實根本不用玻意爾提醒孫露都能看出眼前這臺蒸汽機在外形上比數(shù)年前所展示的那臺樣機小了一圈。或許正是託福於工程院的鏜牀技術吧。蒸汽機汽缸的體積不僅縮小了，連漏氣的情況也隨之大爲改觀。由於中華朝的蒸汽機在設計之初就有了冷凝器、聯(lián)桿等概念，因此眼前的這臺機械總算是可以擺脫作爲抽水機的宿命，進而躍身成爲一種跨時代的動力設備。
一想到自己已經掌握了邁向工業(yè)時代的車票孫露頓覺一股電流正在自己的胸口涌動。然而就在此時玻意爾卻以謹慎的口吻向她進言道：“陛下，目前蒸汽機雖然可以節(jié)省７５％的燃料，也能作旋轉運動。但是要在各個行業(yè)中投入運用可能還有些問題。”
“怎麼？蒸汽機還有什麼問題嗎？”孫露聽罷狐疑著皺起了眉頭道：“前些年科學院可是當著朕的面用蒸汽機帶動一臺紡紗機的啊。”
眼見女皇露出了不悅之色，在場的其他人員立即就向玻意爾投來了埋怨的目光。似乎是在說他多管閒事。在衆(zhòng)人看來蒸汽機只要能動起來、能不再漏氣、能討女皇的歡心就已經足夠了。幹什麼還要在這個時候掃女皇的興致呢。
可玻意爾偏偏就是不理睬周圍人們的擠眉弄眼。在他看來蒸汽機不光光只是討女皇歡心的一個玩物。它更是這個時代最爲偉大的一項發(fā)明。敏銳地意識到蒸汽可能給人類帶來新未來的玻意爾自然是希望蒸汽機能得到進一步的完善從而投入到紡織業(yè)、採礦業(yè)、冶金業(yè)、造紙業(yè)、陶瓷業(yè)的實際生產中去。於是他理直氣壯地回答女皇道：“陛下，就理論上而言現(xiàn)在這臺蒸汽機確實可以爲紡織機等其他機械提供動力。但是正如陛下您從前所見到的那樣蒸汽機只能以一定速度帶動其他機械。不能按人們的需求與根據(jù)自身的運行狀態(tài)調整運行的速度。如果人們想調整機器的運轉速度必須先把機器停下來進行調整。”
“你的意思是說現(xiàn)在的蒸汽機無法自動調節(jié)速率。”孫露聽了半天似乎弄明白了點道理。雖然孫露來自於21世紀的電氣時代，但她卻並不知曉眼前的這臺蒸汽機只能算是“單動式蒸汽機”，離可自動調節(jié)蒸汽機速率的“聯(lián)協(xié)式蒸汽機”尚還有一定的距離。
“誠如陛下您所言。”玻意爾在心中長長地舒了口氣，慶幸於自己面對的是一位博學多才的君主。
然則一旁的其他研發(fā)人員心卻隨之吊到了嗓子眼了。誰都不願意讓自己辛苦了十數(shù)年的心血付諸東流。如果女皇對眼前的這臺機器不滿意，那大家這些年的努力可就算是白費了。好在讓衆(zhòng)人舒心的是，女皇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了那充滿自信的笑容道：“沒關係。能做到這一步就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至於接下來投入實際生產的階段就該由商人們自己來完成。”
“陛下想將蒸汽機推廣到民間？”這一次可輪到劉逢慶等人驚愕地合不攏嘴了。在他們的印象之中蒸汽機一直以來都是帝國的一項重大秘技。就算科學院曾經將未完成的蒸汽機展現(xiàn)給商業(yè)協(xié)會的財閥看，那只是爲了提高商人們對新技術投資的興致而已。誰都不曾想過朝廷會真的將如此重要的技術公佈給百姓。
可是孫露顯然沒有同衆(zhòng)人開玩笑的意思。卻見她以不容質疑的口吻再一次點頭道：“不錯，朕正有此意。”
眼見著女皇承認得如此乾脆，而一旁作爲科學院副院長的玻意爾看上去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劉逢慶不禁跨步上前進言道：“陛下，恕臣直言。朝廷在蒸汽機的研製上花費了大量的人力與物力。所以此事還請陛下請三思。”
孫露當然知道劉逢慶爲什麼會如此的著急。就像是他說的那樣爲了研發(fā)蒸汽機中華朝方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與武力。光是這些年所耗費的研究經費就已經抵得上那四艘龍王級戰(zhàn)艦的身價了。在這種情況下無外乎衆(zhòng)人會想當然地將蒸汽機視做國家的機秘密處理。想到這裡孫露不由莞然道：“那卿覺得朕一個人留下這機器有什麼用呢？你瞧它的聲音又響，燒出來的煙霧也黑，放在大內的庭院中實在是有礙觀瞻。要不朕拿它做一個超級大的八音盒？諸位不覺得這樣一件玩具太過奢侈了一些嗎？”
“這……陛下，至少這蒸汽機可以給朝廷的兵工廠用。”劉逢慶聽罷先是一楞，然後好不容易搜腸刮肚著爲剛剛完成的蒸汽機找到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去處。
“是啊，兵工廠固然需要新的動力。可民間又何嘗不需要呢？”孫露揚起頭反問道：“紗場、礦場、鋼鐵廠等等這些工場都需要新的動力來使其發(fā)展。惟有民富了才能國強啊。”
“那陛下可以讓科學院繼續(xù)研究適合各行各業(yè)的蒸汽機再賣給百姓。”劉逢慶不依不擾道：“總之萬萬不能使蒸汽機的技術流入民間啊。”
“卿的建議不錯。不過每個行業(yè)都有自己各自不同的要求。難道科學院要一一考察過去一一研究？”孫露回頭苦笑著說道。而在場的其他研發(fā)人員也紛紛贊同地點起頭來。誰都清楚這樣一個研究計劃將會耗費掉令人無法想象的人力和經費。至於劉逢慶在脫口而出後也似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於是只得閉上了嘴默不作聲。
孫露知道沉默並不代表認同。但將蒸汽機向民間推廣卻是事在必行的。誠然目前的蒸汽機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但其中最爲關鍵，最爲困難的技術問題都已經被突破了。可以說孫露是集中了全國的財力物力人力爲蒸汽機的實用化奠定了基礎。至於蒸汽機接下來的發(fā)展則就得靠帝國的各行各業(yè)羣策羣力了。想到這裡孫露沉吟了一下道：“那不如這樣吧。科學院與工程院在現(xiàn)有這臺蒸汽機的基礎上繼續(xù)深入研究。另外朕再著令工商部將蒸汽機的技術在商業(yè)協(xié)會中間公開招標。中標的商業(yè)協(xié)會即可授權按照自己的需要研發(fā)蒸汽機。諸位看這樣是否可行？”
似乎是也想不出其他穩(wěn)妥的辦法，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提出異議。在場衆(zhòng)人異口同聲地向女皇行禮道：“陛下聖明。”
然而此時的孫露卻露出了一絲狡詰的微笑向著劉逢慶與玻意爾開玩笑道：“兩位可別得意忘形了哦。到時候朕會將你們研發(fā)的機器同商業(yè)協(xié)會研發(fā)的機器一起拿出來展示。若是做得不好可是會丟面子的哦。”
“陛下打算將蒸汽機展示出來？”玻意爾興致昂然地向女皇問道。他可不像劉逢慶那樣將蒸汽機當寶貝似的藏著掖著。在他看來是寶石就該拿出來當衆(zhòng)展示。否則別人又怎麼知道你有寶石。
“是的。不僅是蒸汽機。帝國的其他發(fā)明都可以拿出來展示，甚至包括武器。朕要天下人，不，要世界各國都來見識見識這些新發(fā)明。當然其他國家也可以將他們引以爲傲的技術拿來與帝國的技術比拼。”孫露傲然地宣佈道：“這可以說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科學技術的交流，是一場世界博覽會！”
“世界博覽會？！”衆(zhòng)人的目光剎時就被女皇激昂的形象所吸引了。就算剛纔竭力反對將蒸汽機的技術公開的劉逢慶也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至於玻意爾的雙眸中更是閃爍著難以言喻的崇敬。因爲他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位東方女君主的氣度確實夠得上世界之君的稱號。於是抑制不住心中情緒的玻意爾率先高聲喊道：“女皇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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