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放下琵琶,無奈地一聲嘆息。此刻,她想到了思嘉,那個有能力逃婚的姐姐。不知道她聽說大渝被滅,是怎樣的心情。
以前,她總有意無意地說起大渝的腐朽無能,那時候的她不相信。總覺得父皇一定是個有能力有手段的好皇帝。可原來,這些都是虛無的夢境,被人用手指輕輕一戳,便戳破了。
她醒來之後也聽說,父皇爲了逃出皇宮,不惜妝扮成女子。可惜,逃走時又捨不得他的文玩字畫,非要能帶多少是多少,結果,聲勢太過浩大,還未出宮門就被攔下。現在,父皇好好的,文玩字畫也好好的,只是,再也沒有大渝皇帝。連最基本的尊嚴,也沒有了。
這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嗎,那個疼愛自己,寵愛自己,無時無刻保持威嚴的父皇,竟是這樣的人嗎?
九姐姐,果然,你纔是看得最明白的那個。
“姑娘,該用晚膳了。”公主已經不復存在了,這裡的侍女都稱她爲姑娘。
傾心道了聲謝,接過侍女手上的食盒。揭開一看,是熱氣騰騰的雞湯,另有兩碟小菜,一碗飯。自然和宮裡精緻的吃食無法比,但也還能入口。她見過北樑士兵的食物,幾乎每天都是硬邦邦的饢餅就著鹹菜,相比之下,自己的飯菜已經豐盛很多了。
舟車勞頓了一天,她也確實餓了,將食盒中的食物吃了個乾淨。要知道,以前在皇宮,她的食量幾乎只是這個的一半。一方面,確實不怎麼會餓;另一面,母妃也嚴格控制她的食量,說長胖了父皇會不喜。
將碗收入食盒,傾心欠了欠身子,走下馬車。
許是自己受了傷,這些日子,她都是一個人一輛馬車。可其他姐妹都是好幾個人共擠一輛。晚上安營是,她又會和其他姐妹一起,擠在一個帳篷裡。
她們住的帳篷,地面已經是加了厚厚的毛毯,比起宮裡還是又擠又硬。一開始,大家都害怕得睡不著,晚上總能聽到抽泣的聲音。可後來,傾心倒是漸漸能夠習慣,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也能夠進入夢鄉。
夢裡,她還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有哥哥護佑,父母疼愛,自己光著腳在長長的巷口跑啊跑啊,一羣宮女在後面追啊追啊,好像怎麼也跑不完……
等再睜開雙眼,耳邊還能聽見微弱的抽泣聲和低喃的抱怨,周圍漆黑一片,腳指頭動了動,似乎還沉浸在剛纔的夢裡。可隱隱疼痛提醒著自己,從小裹腳,那三寸金蓮,是奔跑不起來的。
她只能緊緊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軀,死死咬住嘴脣,不讓眼淚落下。
彼時營帳已經紮好,士兵也都撤了出去。除了搭帳篷的時候,公主皇妃的帳篷,士兵都不允許擅自靠近,任何需求,都是侍女在負責。
天氣微涼,秋風輕柔地撫著她的長髮,也帶來絲絲寒氣。傾心並不著急走進帳篷,彼時天地遼闊,繁星稀疏,雖有幾分蕭條,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寬廣無垠。這裡遠遠比不上臨安皇宮的精緻豪華,卻勝在自然新奇,能夠稍稍撫平自己那顆不安的心。
“公主,天涼風大,當心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