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她一夥兒。”這大概是兩人最有默契的一次。
“姑娘,”老者緩緩伸出長槍,抵在她喉間,“你可知道,冒充翊王妃,可是死罪。”
見這一出,慕輕莜嚇得連連後退,傾心也是小臉慘白。倒是思嘉,依舊面不改色,輕輕一笑,緩緩吐出三字:“我知道。”
“好!”老者倏爾收回長槍,很是讚賞,“姑娘這個氣度,倒還真配得上翊王妃。不過姑娘,這天下相當王妃的少說也得有幾十萬人,你說你是,可有證據。”
原本聽見老者誇她,心裡還頗有些得意,可一聽要證據,思嘉便爲難了,只能在心裡抱怨:這個蘇漾,平日裡老沒正形說自己是王妃,怎麼也不給個信物證明一下。現在好了,別人都送玉佩金牌,你到還,連木牌都沒送過一塊。
見思嘉面露難色,老者又重新拾起長槍,帶著警惕,又帶著威脅,“姑娘,既然沒有證據,我們總不能因爲你一面之詞,就帶你去見王爺吧。如果這一次你不躲開,那老夫的長槍,可真要刺破你的喉嚨了。”
“你要幹什麼,我姐姐沒有說謊。”傾心嚇壞了,在一旁焦急地大喊。
“沒事,”思嘉害怕她衝上前來,忙安慰道,“前輩是英雄,不會對我下死手的。”說完,不緊不慢地吩咐領頭士兵,“麻煩帶我妹妹走遠點,我怕傷了她。”
士兵領命,領著還不放心的傾心站在不遠處的安全地帶,等他完成這一系列事情才發現,等等,我爲什麼要聽她的,真把她當成翊王妃了。
“小姑娘,我可不會因爲你誇我兩句,就手下留情。”話雖如此,語氣裡卻絲毫不掩飾對她的欣賞。
思嘉雖然面色如常,心裡也不敢大意,眼前這老人眼睛這麼毒,三兩下就看出自己會武,一定是久經沙場,經驗豐富。
“小心了。”此話一出,長槍如閃電般出擊,速度極快。
幾招之後,老者額頭便有些微微冒汗。他知道自己大意了,眼前這小姑娘,看似柔弱,身手卻極其敏捷,自己的槍速度已經不慢了,可每次就要快挨著她的時候,她總能迅速躲閃。可關鍵,這小姑娘現在只是在躲閃,並未出手,連兵器也沒有拿出。
這一年多,思嘉在武藝上並沒有懈怠,每日都勤加練習。娘以前也會使用各種兵器和她對戰,她說過,長槍是最好的兵器之一,進可攻,退可守,唯一的壞處就是不方便攜帶。遇上善用長槍的人,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不要貿然進攻,先護好自己,等對方露出破綻。最重要是的——要快,要比對方收槍防守速度更快。
老者槍法凌厲,長槍舞在空中“呼呼”作響,似狼,似虎,惡狠狠地撲向敵人。女子的身形卻如蛇一般,靈巧,輕盈,總能避開看似兇猛的攻擊。
時間一久,老者不由氣急。自己縱橫沙場一世,怎麼能讓一個小丫頭耍的團團轉。這樣一想,攻擊又強勢了幾分,卻也凌亂了幾分。
思嘉依舊不緊不慢,只是防禦,並不著急進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不僅一旁傾心看得目瞪口呆,就連士兵也讚歎連連。
“叮!”嬌俏身影一閃,不知怎麼來到老者身前,老者一時不防,來不及收回刺出的長槍,下一刻,匕首已經抵在喉間。
匕首……並未出鞘。
寬大的袖口順著少女光滑的手臂緩緩垂下,銀鐲像是神秘美人,又一次,揭開了面紗。
老者臉色一頓,不是因爲輸了比武的懊惱,而是做錯事情的驚慌。
來不及推開抵在喉間的匕首,而是單膝點地,恭敬行禮,“屬下參見王妃。”
原本圍在一旁看熱鬧的士兵均是一愣,也連忙跪下,同聲道,“參見王妃。”
這下輪到思嘉驚訝了,這個鐲子這麼有名的嗎,早知道早點拿出來,直接去軍營要人了。
“都起來吧!”發話的卻不是思嘉。
一年多了,這個聲音不斷地在夢裡面出現,此刻,再次迴響在耳邊,卻有點不真實。她甚至害怕這又是一個美夢,夢醒了,他就又消失了。
剛纔一切驚險她都能平靜面對,可就這一句話,卻讓她紅了眼眶,她甚至不敢回頭,去看看他……
熟悉的蘭花香氣縈繞鼻尖,提醒著自己這不是夢境。還未靠近,身體似乎已經能夠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
魂牽夢縈的少年終於走到她身邊,並肩而立,“王妃年少愛玩,怎麼金老將軍還如此性淺,一言不合就刀兵相見呢。”這話說著像是玩笑,卻讓老者有些膽寒。
這也不能怨他,原本想著出征大渝,自己一定能殺個痛快。太久沒上戰場,這位老將骨頭都鬆了,正準備大幹一場。誰知大渝軍隊這麼羸弱,要麼就是還沒開打就投降,要麼就是不堪一擊。原本還有個盛卿,結果那場戰役自己還沒趕上,導致他全然不夠盡興,好不容易來了個可疑的人,雖說是個女孩,可看起來身手不錯,又有膽量,剛好給自己練練手。哪裡知道,這還真是翊王妃。
老者心裡叫苦不迭,早知如此,就不該輕易出手了。早聽說這王妃可是王爺的寶貝疙瘩,碰傷了可怎麼是好。不過自己也沒有傷到她啊。
“老臣該死,老臣有眼無珠,冒犯了王妃,請王妃恕罪。”老者連忙下跪道歉。
思嘉還未開口,蘇漾擡手扶起老者,“將軍知錯就好,可別再有下次了。”
好嘛,這就已經威脅上了。老者額邊冷汗連連,這位王爺,可是連基本的虛與委蛇都沒有。
“不敢不敢……”老者“呵呵”乾笑,連連擺手,絲毫沒有剛纔的冷酷威嚴。
傾心見此,忙跑到思嘉身邊,拉著她的手關切問道,“九姐姐,你沒事吧?”
還不等思嘉作答,一雙大手把她手裡的手一把奪過,“本王的王妃,自己會關心。”說著,牽起思嘉便往外走。
“你要帶我姐姐去哪兒啊?”傾心趕不上他,只得在身後焦急大喊。
“我的王妃,當然是回我的營帳,難不成留在你們這?”蘇漾並未停下腳步,頭也不回。
聽見這話,傾心臉一紅,停下腳步:他說的,好像有道理。
而一旁的慕輕莜,眼疾手快地理了理儀容,剛拔腿想向他們追去,卻被士兵一把攔住,“姑娘,你不能離開這裡。”
士兵語氣還算溫和。
眼看著好不容易盼來的人一眼也不看自己,慕輕莜不甘心地直跺腳,卻也只能看著他大步流星,離開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秋寒已起,可他的掌心永遠那麼溫暖。
一路上,兩人都不曾開口,可思嘉能感覺到,他越走越快,手也越攥越緊,他在……生氣。
蘇漾的營帳並不比別人豪華,守衛也不比別處多。
剛走到帳外,候在那裡的績鋒趕忙迎了上來,低頭行禮,再一擡眼看見他一旁的思嘉,驚喜喚道,“王妃!”
可驚喜並未持續片刻,再一轉眼,看見自己家王爺陰沉的臉,立馬識趣地退到一旁,眼看著兩人進去營帳,揮手示意讓一旁的守衛退下。
跟隨了王爺這麼久,難得看他生氣一次。績鋒搖著頭退出營帳邊:沒關係,王妃總能哄好。
蘇漾終於放開了她的手,鬆開的那一刻,思嘉才恍然感覺到,手指被攥的生疼。
“說吧,你這次爲什麼又自己行動,是害怕別人議論我,還是害怕我不會放了你妹妹?”能聽出來,蘇漾已經在竭力剋制自己的怒意。他總是能一下子想到自己心中所慮。
“我……”思嘉張了張口,還來不及作答。
“你總是有理由,總是有藉口,”蘇漾打斷她的話,語氣裡帶著掩飾不住的委屈,“你就是……不夠相信我。”
你不信我會愛你一生一世,不信我會護好你想保護的人,不信我可以處理好一切……
你相信我,卻又不夠相信。
那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夠完全信任我?
我也是人,我也會迷茫,也會……害怕啊……
不夠相信嗎?眼淚再次不自覺溢出眼角,好像是這樣的。
最初相識,自己總是防備他,懷疑他,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要相信他。
後來,自己愛上他,想去相信他,可多多少少,心裡總會有揮之不去的不安。
這就是……不夠相信嗎?
可是,他的承諾他一直都做到了的啊。
“對不起,”她拉起他的衣角,像犯錯的孩子般真誠道歉,“我錯了,其實我是害怕,一見到你,就什麼人……也顧不上了……”
圓圓杏眼此時紅的像只可憐的兔子,她只要語氣一軟,自己還能有什麼脾氣呢。
輕輕撫上她如玉臉龐,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啊,她現在就平平安安地站在自己面前,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溫熱的脣覆上她的嘴脣,不似往日裡的溫柔,帶著些霸道蠻橫,以及,這一年多的思念……
少女身子微微顫抖,緊緊環住他的脖子,迴應著他的深情。
呼吸相融,脣齒相接,體內好像有一股力量正在噴涌,那麼狂躁,且不受控制。
手臂一擡,將懷中人攔腰抱起,下一刻,雙雙跌入牀榻之中……
秋風瑟瑟,夜色溶溶,周圍安靜極了,靜得聽得見彼此的心臟,此刻,跳動得如此劇烈。
千言萬語,化作此時耳邊呢喃。
“皎皎,我想你。”
“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