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真的怕她一個人偷偷去,蘇曄最終還是帶傾心去了元宵燈會。
“待會人多,一定要跟緊我。”快要出門時,蘇曄不知道第幾遍說著話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傾心都有些不耐煩了,牽著他的手道,“我一會一定像這樣牢牢拉著你,絕不鬆開。”
蘇曄滿意地點點頭,牽著她的手,踏上馬車。
清霜清月也緊隨其後,一起上了車。
一坐上馬車,傾心就已經開始激動,很是期待。但又隱隱覺得有些可惜,她出門前特地問過思嘉,她果真不去湊這個熱鬧。
如慕柏所說,今天真的很熱鬧。暮色已至,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因爲蘇漾的緣故,每一戶人家門前都掛著各色花燈,點亮整座京都,還未到目的地,已經可以心上這花燈滿城。街上,有扛著糖葫蘆的小販,邊走邊叫賣;有抱著孩子的大人,也是一路走一路叮囑;還有攙著老人的青年……
傾心手裡的車簾就沒有放下來過,這樣繁華熱鬧又美麗的場面,還真是新奇,不由讓她想起四個字:盛世清明。
也許,北樑這個皇帝,真的比父皇稱職。
“哇!”途中的景色,已經足夠讓她讚歎,可真到了燈會現場,傾心還是忍不住發出了慨嘆。
人頭攢動,萬人空巷。街邊大大小小的鋪子都掛滿花燈,五顏六色,比春日裡爭妍鬥豔的百花也毫不遜色。
路邊上,各色小攤香味撲鼻,真相每一個都去試試嚐嚐。
賣首飾的,賣香粉的,賣各種小玩意的……琳瑯滿目,數不勝數。
“還好沒聽你的,不然就錯過了。”傾心滿臉興奮,無比慶幸,還不忘對著蘇曄輕“哼”一聲。
“你開心就好。”蘇曄說著,伸出了手,“說好的,別走丟了。”
傾心也伸出手,握住他溫熱的掌心。今天他的手異常暖和,暖得讓她的心又開始“碰碰”亂跳。
一行人在人潮中穿梭著,欣賞著五彩花燈,看著路邊各種雜耍,時不時停下吃一碗街邊小吃,悠閒,又幸福。
“那是什麼?”前面一個小攤上圍了不少人羣,大多還都是些女子。這引起了傾心的好奇,她趕忙拉著蘇曄往前面擠。清霜清月也連忙跟上。
走近一看,發現這是一家賣面具的小攤,攤主似乎畫功了得,可以根據顧客的需求現場作畫,幾筆就能畫好一個面具。
看著前面一個個女子捧著精緻的面具喜笑顏開,傾心有些好奇,到底是誰這麼厲害,畫得比大哥的還好。
這樣想著,更加使勁往前擠,在蘇曄的幫助護送下,終於擠到了最前面。
“五姐夫?”傾心驚訝地叫了出聲。
攤主不是別人,正是慕雲菁的丈夫,李京之子——李嚴。
和上次的盛氣凌人不同,這次李嚴臉上堆滿笑容,看起來親切又隨和。呆滯的墨筆在他手中好像有了魔力,兩三筆下去便是一幅精美圖案。再加上他本來就生的好看,引來無數女子圍觀購買。
“十妹啊,”李嚴看到她似乎也很開心,“你也來逛燈會啊。”
“是啊,”傾心點點頭,問道,“五姐姐呢?”
“這裡人多,你五姐姐一向喜歡安靜。況且這幾日生意紅火,我怕累著她,就沒讓她出來了。”這話說的,好像真的是一個愛護妻子的丈夫。
從那天之後,思嘉一直派人盯著李嚴,就是害怕他狗急跳牆,做出什麼傷害慕雲菁的事情。還好,李嚴並沒有這個膽量。他也真的開始轉性,每日幫別人寫寫書信畫點畫,開始賺錢。他的底子本就極好,性子一軟下來,求畫求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不僅能夠滿足日常開銷,還能夠時不時給慕雲菁買些胭脂玩具。可惜,不管他再怎麼討好,慕雲菁表情都是淡淡的,既沒有多驚喜,也沒有多冷漠。
“真是可笑啊,”思嘉曾經跟傾心吐槽過,“別人對你好的時候你愛答不理,現在不對你好了,你反而悔改了。”
這讓傾心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明白,爲什麼五姐姐不喜歡李嚴了,卻還是不選擇離開,反而選擇繼續和他過下去。
一個人,真的可以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將就一輩子嗎?
“對了,”李嚴今天極其熱情,打斷傾心的回憶,“十妹你喜歡面具嗎?有沒有喜歡的圖案或者動物,姐夫送你一幅。”
“送就不用了,”蘇曄掏出一把銅錢,“親兄弟還明算賬,我們也不能耽誤你的生意,我們還是直接買吧。”
蘇曄這一舉動讓李嚴一愣,然後立馬領悟,接過銅錢,嘴裡唸唸有詞,“這位公子英武不凡,和十妹你真是郎才女貌。那我就給你們畫兩枝桃花,希望你們早日結爲連理,修成正果。”
一番話說得傾心雙頰緋紅,蘇曄倒是神色淡然,有禮回道,“那就借你吉言啦。”
很快,灼灼桃花便盛開在面具之上,看起來還真是栩栩如生。
“兄臺的丹青還真是爐火純青啊。”蘇曄都不由感慨。
“多謝誇獎。”李嚴客氣地道了句謝,也不謙虛。
接過面具,兩人也不耽誤他做生意,攜手擠出了人羣。
“大渝多聖手,這話還真是不錯。”蘇曄一手牽著傾心,一手把玩著面具,頗爲欣賞。
“五姐夫本來就是臨安大才,他的畫以前達官顯貴都爭著搶,就連父皇讚不絕口,可惜……”擔不起大任,想到五姐姐,傾心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可以幫助她,但不能替她決斷。”蘇曄似乎對這些事情瞭如指掌。
“嗯。”傾心點點頭,安慰自己,至少李嚴現在有所改變了,沒準以後會越來越好。
正想著,前面也有一批帶面具的人,迎面向他們走來。
他們帶著的面具不如李嚴畫得精緻,線條簡單,樣子也不出彩。
大渝皇宮的孩子,從小學識丹青,對於每一位名家的手法技藝都爛熟於心,兄弟姊妹間誰的丹青更好,先生是會當中展示評判的。
因此,畫這些面具的人,雖然他已經極力隱藏了,但從筆法看來,傾心還是一眼認出——那是大哥畫的。
大哥畫的面具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不是在別院,還不允許出行嗎?
傾心有些好奇,但心裡更多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更加睜大眼睛,仔細打量起那批人。
“小心!”聲音一出,身子已經下意識擋在蘇曄面前。因爲她清楚地看到,那批人中的一個,隱藏在袖口中,卻不慎露出了一點點刀鋒。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叫,她也不確定這些人是不是衝著他們來的,一切只是一種預感,自己也說不清理不出的預感,只覺得一切似乎與自己有關。
還未回過神,蘇曄身子一轉,高大的身影包裹著她小小的身體,一時間,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傾兒,別怕。”大手將她按進胸膛,很快,刺鼻的血腥沖淡了他身上的氣息,她聽到周圍慌亂的尖叫聲,奔跑聲,還有兵刃相接的聲音。她很慌亂,很害怕,想要掙扎著起身,卻被他死死暗在懷中。
“叮!”利刃擲出的聲音,下一刻,她餘光看到一個熟悉的聲影從她身邊一閃而過。
“九姐姐!”傾心更慌亂了,卻依舊掙扎不出那個懷抱。
“別擔心,你九姐姐很厲害。”平靜的聲音讓她心安不少,至少她可以肯定,他並沒有受傷。
思嘉確實很厲害,側身躲過兩位面具人的襲擊,手中匕首輕輕一劃,二人頸間均多上一道紅線,繼而,血如泉涌。
鬼魅的身影,凌厲的殺氣,像極了暗夜裡的女修羅,那一刻,蘇曄才真正確定,她和蘇漾,還真是天生一對。
“行了夫人。”蘇漾不知道從哪裡蹦了出來,一手握住她拿刀的手腕,一手持劍鞘抵在面具男頸間,“這個人,得留活口。”
說罷,朝那人頸間一敲,面具人軟軟攤倒在地,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人。
“好了,沒事了。”蘇曄在她耳邊低聲安慰,卻依舊沒有放開她。
又是窸窸窣窣地一陣響動,周圍好像有很多人,但好像都是自己人,傾心終於安心下來,長長鬆了一口氣,腿也有些發軟,索性環住他的腰,攤倒在他胸膛。
“將軍,都處理好了,我們的人並無傷亡,百姓也沒有傷亡。”不知是誰報告了一句。
“下去吧。”蘇漾一聲令下,蘇曄也終於放開了傾心。
剛纔還熱鬧繁榮的大街,此時已空空蕩蕩。鼻尖還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地上也還殘留著鮮血,可剛纔帶面具的那些人,此刻,一個也不見了。
那些人,和大哥有關係嗎?大哥要殺華大哥?還是要殺翊王?
傾心糊塗了,她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的發現告訴衆人。
“今日你受驚了,我們回去吧。”蘇曄說完,也不等傾心反應,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往停馬車的方向走去。
清霜清月也忙跟了上去,兩人臉色均殘留著血跡。
“切,佈局的是他,現在擔心捨不得的又是他,做個樣子給誰看。”思嘉毫不留情地吐槽。
“好了夫人,你受累了。”蘇漾狗腿地捏捏她的肩,“佈局是真,大哥的關心也不是假啊。”
“你是他兄弟,你當然這麼說。”思嘉毫不領情,指尖戳著他的胸膛,“你們兄弟多厲害,冷戰還能默契佈局,多會算計人心。”
“是是是,夫人說的是。”蘇漾也不反駁,只是握住她的手指,有樣學樣,一把將思嘉橫抱起來。
“你幹嘛,我可沒有嚇得腿軟。”思嘉臉一紅,在他胸口敲了一下,畢竟,周圍還有其他士兵,這麼大庭廣衆她還是有些害羞。
“知道夫人膽子大,”蘇漾倒是面不改色,一邊走一邊振振有詞,“不過別人的媳婦兒都有人抱,我的媳婦兒怎麼能用腳走呢。”
聽到這話,周圍的士兵都不由抽了抽嘴角,當著這麼多人,王爺還這麼赤裸裸地,真是太臊人。
思嘉歪頭想了想,竟覺得很有道理,索性環住蘇漾脖子,“也對,誰還沒個好夫君了!”
又聽這話,士兵的嘴角抽搐地更厲害了:好吧,王爺和王妃果然天生一對,都不拿他們當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