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個人,全都被馬牙和宋鐵吸引了注意力,一窩蜂看熱鬧,哪兒是說散就能散開的。
那羣兵卒一看漫天的箭雨,都急得亂竄。
推搡的、絆倒的、踩踏的……
瞬間亂成一鍋粥。
賀遠帶來的兵裡,有一部分是持盾牌的,但也不過幾十人。
要是隊列整齊的話,盾牌兵站在最外圍,斜向上舉起能阻擋不少箭矢。
可剛纔擠在一起看馬牙和宋鐵,再加上人羣推搡,隊形早就亂了,盾牌兵只能獨善其身。
甚至有的人跑過來搶盾牌。
也有的人用刀槍朝上空左右橫甩,抵擋射來的箭,可自己面前的被撥開,就扎到了別人身上。
甚至有的人被同伴亂揮的刀誤砍。
賀遠高聲呼喝,指揮衆人向後疏散。
“散開!”
“快點!”
……
賀遠畢竟練過,身手了得,一邊持刀抵擋,一邊拍馬往兩側逃跑。
絲毫未傷。
但那些兵卒們就慘了。
死掉的雖然不多,可大部分都被箭扎傷了。
甚至有倒黴的,一個人身上就紮了三十多支箭。
更倒黴的是,這都沒死。
賀遠啐口唾沫罵道:
“他媽的,幸虧沒聽那變態老頭子的。”
“一下子就射來這麼多箭,這山上得有多少人。”
“果然沒有猜錯,除了霍去病,還有誰能一天之內集合這麼多人。”
賀遠突然開始慶幸了。
一來,這餘鋒真的就是霍去病,要說原來有九成把握,那現在就十成了;
二來,是自己剛纔沒被射死,霍去病那夥兒是什麼人,那可全都是殺神,剛纔能活下來太走運了。
賀遠陰惻惻的笑著,只要能抓住霍去病,我十七歲便能平步青雲!
權利、金錢、女人……
男人想要的,我都有!
還打什麼打,肯定打不過,直接把底牌亮出來吧。
餘鋒,那日在牢裡遭你一頓毒打,今天,我看你怎麼跪下跟我求饒!
半山腰,土匪窩。
聽到底下哭爹喊孃的叫喚聲停了,餘鋒擺手示意停止射擊。
小心的把頭探出去看了看,嗯,這戰果比預想的超出很多。
光是躺在地上動不了的就足有四五十人。
其他受了傷疏散開的肯定更不在少數。
餘鋒把視線放遠,想要看看這帶兵的是哪位‘高人’。
本來餘鋒安排馬牙和宋鐵吸引注意力,就是爲了讓他們在瓶口狀的山根處逗留一會兒。
結果,更好。
隊形都散了。
可不就死的更多嘛!
巡視全場,看見了一個騎馬少年,鞭鞭打馬去到了軍隊後方。
原來是賀遠?
怪不得呢,就這種紈絝也能帶兵打仗?
該說不說的,這小子體格不賴,捱了我一頓揍竟然恢復的這麼快?
只見賀遠去到軍隊後方,停在了一輛馬車旁邊。
趕車的兵卒就從那馬車上揪下來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小女孩,兩人的手都被綁在背後。
雖然隔的很遠,但是餘鋒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那可是他最親的人。
是他的逆鱗!
餘鋒的心跳開始加快,手也開始發抖了。
才一晚上沒回家,牛大娘和喜兒就遭此不測。
偏偏自己又讓晁青回家了,不然憑她的機靈勁兒,應該能提前發現,帶牛大娘和喜兒逃走。
餘鋒的心中莫名開始發慌。
縱是千刀萬剮,自己也不會眨一下眼,可親人被抓……
餘鋒心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在牢房打了賀遠,一天前又捅了他父親賀柄,捅了他師父劉熊。
餘鋒自己也是從十七歲的意氣少年活過來的,當然知道這個年紀的莽撞小子,熱血衝上了頭哪裡管什麼後果。
恐怕今日,不豁出去這條命,是救不下牛大娘和喜兒了。
“餘鋒,快伸出你的狗頭看看,這是誰!”
賀遠朝著山上大聲喊叫著。
一手拿刀架在喜兒脖子上,一手推著牛大娘,讓牛大娘擋在自己前面躲避暗箭:
“餘鋒,趕緊給我從山上滾下來,否則,我就把這兩個人一刀一刀從腳躲到頭!”
餘鋒拳頭握到發白,臂上青筋暴氣,喘氣聲愈發沉重。
馬牙早就從山底下回來了,聽到底下有人敢這樣放肆的喊叫餘鋒,也悄悄把頭探出去看:
“大哥,那小子手裡抓的兩個人是誰?”
能用來要挾餘鋒的人,還能是誰?
馬牙其實已經猜到了,但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他在等餘鋒的一個回答,或者說,是一個命令。
其他人聽到馬牙的話,也都窸窸窣窣歪著腦袋朝山底下偷看。
“餘鋒,聾了嗎?不敢下來?你個縮頭烏龜,讓兩個女人替你在這兒受死?”
賀遠叫喚的聲音越來越大,餘鋒當然聽的見。
而同時,餘鋒也聽見了喜兒恐懼的哭喊聲。
“哭吧,使勁兒哭!”賀遠一巴掌打在喜兒臉上:“給老子哭得響亮點兒,讓餘鋒聽得清清楚楚。”
餘鋒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眼裡閃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好似一頭被激怒的老虎。
恨不能直接就從這半山腰一躍而下,一腳踏碎賀遠的頭顱。
但他心裡清楚,只要自己下去一露面,賀遠鐵定會要挾殺死自己。
自己要是死了,賀遠會放過牛大娘和喜兒?
現在躲著不見,喜兒和牛大娘反而纔是安全的,最多挨點兒拳打腳踢。
自己則可以趁此時間趕緊想辦法。
他媽的,拳打腳踢?
拳打你麻痹!
橫豎都是死,幹嘛臨死前還要多挨一頓打。
看著牛大娘和喜兒在下面捱打,餘鋒哪裡還能靜下心來站在這兒想辦法?
現在滿腦子就是洶涌的殺氣。
按都按不住的殺氣!
都炸了!
殺!
“大哥,我跟你下去!”馬牙扛起了板斧。
“大哥,還有我。”
“大哥,幹丫的!”
……
從馬牙說完之後,又有一個站起來,然後一個接一個……
土匪們全都站了起來……
扔下了手裡的神器連弩,扛起了幾近破爛的刀棍斧叉,放棄居高臨下的優勢,十七個人,就要向下面四百多人的大軍衝去。
“站住!”餘鋒冷喝一聲:“聽我說。”
“下面是我乾孃和妹妹,是我的親人,我必須下去,但你們,沒必要跟著下來送死。”
餘鋒抱起拳頭放在胸口,環視一週,把每個土匪都看了一眼,十七人:
“餘鋒和諸位兄弟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長,說來慚愧,一直想帶大家做點兒爺們兒該做的大事兒,可如今,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諸位兄弟,把咱們的那些錢財都分了吧,把受傷的那四個兄弟也帶上,趕緊往後面的深山跑。我會盡量給你們爭取時間。”
“逃走以後,這輩子不要再當土匪了,做些小買賣,種些田。”
“咱是爺們兒,寧可窮點兒,不做那齷齪勾當!”
“兄弟們,餘生珍重!”
說罷,餘鋒拿起了梅花槊,飛身上馬。
繮繩一緊,疾如奔雷。
一道殺氣四溢的黑影,從半山腰紮了下去……
太陽升起,大地一片光亮。
餘鋒若是不下山,牛大娘和喜兒必死。
餘鋒若是下山,那就是三個人一起死。
但,餘鋒必須下來,因爲那是親人,更因爲自己是男人。
馬蹄飛馳,槊鋒寒芒,像是一頭下山的怒虎!
不肖片刻,餘鋒已經站到賀遠對面。
牛大娘不住的哭喊:“鋒兒,不要管我們,快跑……”
“牛大娘,是我連累你和喜兒了,今日,我來報你三年前的救命之恩。”
“死到臨頭還這麼多廢話。”賀遠衝餘鋒喊道:“餘鋒,給我下來!”
此刻,那剩下的四百多兵卒已經將賀遠圍在中間保護起來。
之前突然被漫天的箭雨刺傷,一肚子的悶氣此刻終於得到釋放的機會,也吵吵嚷嚷叫喊起來:
“死土匪,給爺爺下馬來。”
“受死吧,敢陰老子。”
“抓了你家人,看你怎麼跟爺叫板。”
果然什麼樣的將領帶什麼樣的兵,這羣人靠綁架婦孺打仗,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此非大丈夫所爲!
餘鋒咬咬牙,但也無奈。
看著餘鋒果然乖乖下馬,賀遠相當滿意。
“把手裡武器扔了,把身上那件護甲也脫了。”
餘鋒眼裡閃過寒光,一字一句道:“只要你把人放了,我都聽你的。”
“跟我講條件?”賀遠一腳將牛大娘狠狠踹趴在地上。
“你……”
“你什麼你?你要是不聽我的,我現在就殺了她倆。”
餘鋒無奈,只好放下了梅花槊,又將身上的防彈衣也脫了下來。
光著膀子,露出了渾身數不清的傷疤。
賀遠一個眼神,就有兩個兵卒過來將這兩件東西拿走了。
臨走的時候,還對餘鋒拳打腳踢了一頓。
“很好,給我跪下!”
賀遠臉上已經泛起了笑,手裡的刀又朝喜兒脖頸往上抵了幾分。
喜兒只能踮起腳尖,脖子儘量後仰躲避刀刃。
餘鋒拳頭都快要握暴了,怒吼道:“賀遠,你要是個爺們兒,就別爲難小孩。”
賀遠已經迫不及待了,好像遠大前程,權利金錢已經統統收入囊中。
“快點,你給我跪下,我可以放她們走。”
那四百多兵卒也跟著起鬨:
“跪下!”
“跪啊!不跪怎麼給你放人。”
“老子腿上還被箭紮了呢,快跪。”
……
牛大娘哭喊得聲嘶力竭:
“不要啊……別給這種人跪……”
喜兒也跟著喊叫起來:
“哥哥,不要給他跪,喜兒不怕死……”
“撲通”一聲。
餘鋒。
跪下了……
“賀遠,我給你跪下了,可以放人了吧?”
“啊哈哈哈,好好好!”賀遠笑的前仰後合。
自己一個小小十七歲的兒郎,能逼得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跪在腳下。
賀遠已經想到了自己以後呼風喚雨、叱吒朝堂、權傾天下的模樣。
“好好好!哈哈!敢使喚老子給你放人?老子給你放血!”
賀遠突然將喜兒推到在地,一刀刺進了後背,直接貫穿,從腹部穿出。
“不要……喜兒……”
餘鋒怫然而怒,仰天咆哮!
看著喜兒一下子趴到在地,地上鮮血瞬間蔓延,眼睛對著自己說了最後一聲——哥…哥快跑……
餘鋒的心都要撕裂了。
如火山爆發,
如洪水決堤,
如高山雪崩,
如雷霆炸裂……
赤手空拳,餘鋒從地上飛撲而起,似一條出海怒龍,莽殺進了四百多人之中……
我可以給全天下人跪下當狗!
但有誰敢傷我親人半毫!
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