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啷啷……
獄卒過來打開了鐵鎖,鐵鏈撞擊在一起的聲音,似在宣告一場血流漂櫓的廝殺即將開始。
只輕輕瞟了一眼,餘鋒就把視線從那女子身上轉移回來。
此刻,我爲戰神霍去病!
十七歲,只帶八百騎兵,孤軍疾馳幾百裡,斬首兩千,功冠全軍,封冠軍侯,一戰成名!
十九歲,擔任主帥出擊河西,六天輾轉千餘里,繳獲金人;疾風勁取,兩敗渾邪、休屠,鐵血手段鎮壓譁變好不威武 ,自此打通河西走廊,金印紫綬,位同三公,封驃騎將軍!
二十二歲,漠北決戰,率軍五萬出代郡,疾馳兩千裡,斬敵七萬餘,追至狼居胥山,填山祭天,從此漠南無王庭!
……
少年將軍戎馬七年,殺伐敵軍無數,堂堂男兒何懼一死?
豈能靠迫害一弱女子而茍且偷生?
此非大丈夫所爲!
來吧!
殺!
餘鋒緩緩擡起頭來,眼含怒血,渾身殺氣四溢。
茫茫大漠,斃敵千軍萬馬都不曾眨眼,而今,卻被勾結在一起的官匪逼上了絕路……
就在此時,縣令賀柄盯住餘鋒,眼神一顫,倒吸一口涼氣,渾身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同一時刻,土匪劉熊看到了牢房裡那扮作男裝的女子,也是吃了一驚,彷彿是狗見到了主人。
賀柄和劉熊兩人嘴裡同時結巴道:“你……你是……?”
那扮作男裝的女子倒是一副悠悠然的樣子。
燦燦一笑。
好像是終於等到有人把她認出來了。
可餘鋒心中一緊。
糟糕!
這麼快就被認出來了?
霍去病的記憶裡並不認識賀柄這號人物啊?
哦~明白了~
名聲太大,你不認識他,可他認識你。
這時,一道聲音打破沉寂,
只見那女子煩躁說道:
“還不趕緊放我出去?找死呢?”
劉熊趕緊點頭哈腰道:“是,是,誤會,一定是誤會。”
那女子又拍拍餘鋒肩膀:“還有這個人,我也要帶走。”
“這……”劉熊一時語塞,好像不敢同意,又好像不敢不同意。
畢竟,餘鋒剛把賀縣令的兒子給打廢了。
劉熊無奈,只能轉頭看看賀柄。
卻見賀柄比他都答應的痛快:“放放,放人,都是誤會,您二位慢走。”
那女子聽到這話,滿意得撅起鼻子‘哼’了一聲,還以爲賀柄也認得她。
餘鋒撓撓頭,一時有點懵。
我都已經做好死的準備,要大殺四方呢?
就?
就能出獄了?
這是算越獄?還是算無罪釋放?
還沒反應過來,餘鋒被那女子摟著肩膀,就像好兄弟一樣,大搖大擺出了牢房。
大街上。
那女子快走兩步走擋在餘鋒身前:
“你幫我打了賀遠,我把你帶出牢房,咱們兄弟也算有緣,小弟晁青。大哥你怎麼稱呼?”
餘鋒看看晁青,淡淡回了一句:“餘鋒!”
這丫頭入戲還挺深,都出來了還裝爺們兒呢。
看她容貌,也就將將十八九歲出頭,臉上皮膚白淨細膩,十個手指嫩如白蔥,肯定沒幹過粗活兒。
估計是大戶人家跑出來瞎玩兒的小姐。
就是這晁小姐話有點兒多,餘鋒都聽的煩了。
“餘大哥,賀遠說你殺了十個土匪,真的就是一個人乾的?”
“餘大哥,東渠山的‘鐵砧手’我也聽說過,你把他嚇跑了?好厲害呀!”
“餘大哥,你這身手不像是練過的,可招招要命,都是殺土匪練出來的?”
……
餘鋒突然站在原地,瞪了晁青一眼:
“土匪我殺的不多,主要是殺那些話多惹人煩的。”
“哦……”
餘鋒繼續向牛家村方向走著,晁青緊跟在後,再也不敢多嘴。
憑餘鋒十年業務員,就是再來十個晁青,也能把她給說累了。
但現在餘鋒沒心情扯那閒篇。
被賀縣令認出來了嗎?
下一步該怎麼辦?
裝做什麼都不知道?讓賀縣令以爲自己只是跟霍去病長得很像?
可這樣的話,賀柄和劉熊就又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那就乾脆攤牌?
更不行,暴露身份,死的更快……
不管怎樣做,都必須加快擴建自己的勢力了。
餘鋒打定主意,就先從東渠山黃牙老頭那幾個人開始。
這幾人可是認了自己做老大的。
餘鋒旁光一掃,這丫頭怎麼還跟著呢?
“你跟著我幹什麼?”
“餘大哥,我看你骨骼驚奇,行俠仗義,我想跟你結拜做兄弟。”
“結拜?才認識我多久,你就跟我結拜?”
“我晁青交友向來如此,最喜歡廣交天下英雄豪傑,日後你就慢慢知道了。”
餘鋒看看晁青,一張臉蛋其實長得還蠻俊俏,再低頭看看,也算是個坦坦蕩蕩的人。
“呃……”餘鋒籲口氣道:“那我也跟你做不了兄弟,留步吧。”
晁青著急道:“爲什麼?”
餘鋒不再搭理她,繼續往牛家村趕路,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
“做兄弟,是要那種能夠爲你兩肋插刀的才行。”
晁青站在原地,看著餘鋒的背影,喊叫道:
“我也可以插啊!”
餘鋒越走越遠,還是沒回頭:“但,你方向不對!”
晁青更急了:“我方向怎麼不對?”
西風漸緊,只老遠的傳來一句:“你只能前後……”
縣令府邸,賀柄和劉熊從口吐白沫的賀遠房間出來,心事重重。
劉熊低聲說道:“賀縣令,原來你也認識那人?”
賀柄心有餘悸道:“只是遠遠見過幾次,老夫也不敢妄下定論到底是不是他。”
劉熊感嘆道:“此人背後整個家族都是我們惹不起的人物,不知爲何賀遠會把她抓來?”
一聽這話,賀柄壓不住了,瞪起眼睛叫罵道:“什麼?你不知爲何?遠兒去抓他還不是因爲你?”
“可跟我有仇的是餘鋒,不是晁家那女魔頭啊。”
“什麼晁家女魔頭,老夫說的就是跟你有仇的餘鋒,瞎了你眼,他極可能是霍去病!”
“霍去病?”劉熊愣在了原地:“他不是死了嗎?”
賀柄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冒了,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也罷,老夫也是著急遠兒的傷勢,心急說錯話了,本不該和你說的,念在你不是外人,告訴你也無妨。”
賀柄關住了房門,聲音放的很低:
“自高祖劉邦建立這劉家王朝以來,傳到現在已是七代皇帝,哪朝哪代沒有殺過對朝廷有威脅的功臣?甚至手足相殘也時常發生。你身在江湖,肯定聽說過些許。”
劉熊默不作聲,一些記憶閃過腦海,點點頭示意賀柄繼續說下去。
“七年前,對劉家王朝功勞最大,也是威脅最大的,便是衛青、霍去病兩位大將。”
“衛青的威脅,在於手握重兵。但是可以通過分割軍權、蒐集罪名,在不惹怒他的前提下,慢慢削弱其勢力。所以衛青的威脅,算是可以解決掉的威脅。”
“霍去病就不一樣了,小小年紀,不懂權謀,更不懂藏鋒,光是以少勝多這一條,就不是剔掉他軍權,便能減少對劉家王朝的威脅的。”
“意氣少年,哪裡懂得朝堂的水深。”
“所以七年前,他爲什麼會突然死掉,也就不算稀奇了。”
“不過也怪這小子自己蠢,衛青是他的親舅舅,據說幾次提醒他都不開竅。
就說漠北之戰吧,衛青和霍去病各率兵五萬,兵分兩路攻擊匈奴。
原本皇上計劃讓霍去病攻打匈奴主力,結果都已經殺到戰場了,才知道探來的消息有誤,匈奴主力竟然全在衛青那裡。
哼~哪是什麼消息有誤,假消息都是衛青安排的,這是衛青要救他。
怕他拿下匈奴主力功勞太大,鋒芒過盛,引起皇帝的忌憚。
所以衛青要的就是讓霍去病無功而返。
可憐衛青這個當舅舅的一番苦心。
可這小子呢,沒碰到匈奴主力,便一路追殺殘餘勢力,直到狼居胥山,還在山頂祭天,又去姑衍山祭地……”
聽完賀柄一番言論,劉熊更加奇怪了:“照你這麼說,霍去病七年前就死了啊?”
“哪有那麼簡單。”賀柄繼續說道:“倘若你是衛青,你覺得皇上會不會忌憚你,利用完後把你殺掉?”
劉熊點點頭,沒有打斷賀柄的話。
“所以,衛青能預料到霍去病的死,肯定也就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了,他不能讓霍去病死,萬一將來皇上對他開刀,那霍去病,就是衛青的救命稻草。”
“所以,衛青會想盡一切辦法暗中救下霍去病。”
劉熊似乎懂了些,問道:“那到底救下來了沒有?難道餘鋒,真的是霍去病?”
賀柄擺擺手:“救沒救下來,誰都不知道,以上所說,只是我等官僚之間私下相傳的一種。我再給你說說私下相傳的第二種。
之前老夫說,只要不惹怒衛青,就可以慢慢削弱其兵權,減少威脅。
可這種事情,拿什麼保證不會惹急了他?
想當年景帝削藩鬧出多大的亂子,我朝皇上能不知道?
萬一,真的就不小心惹急了衛青呢?
放眼朝中,只有霍去病能與之抗衡。
別忘了霍去病還要叫皇上一聲姨夫,當今皇后是霍去病的親姨娘。
所以這第二種說法,是衛青要害死霍去病,而皇帝,會想辦法暗中保下他。”
聽完賀柄這一番話,劉熊沉吟半晌,全都明白過來了:
“我明白了,照你這麼說,無論是皇上,還是衛青,表面上看,都是既希望霍去病死,又希望霍去病活。可實際上,兩方的想法相同,都是隻有一點,那就是希望霍去病以死人的身份活著?朝堂不出事,就讓他死,朝堂一出事,就讓他活!”
賀柄笑笑:“早就說你進山當土匪可惜了……”
劉熊打斷賀柄的話,陰笑道:“我只知道,跟我有仇的是餘鋒,打傷賀遠的也是餘鋒,至於霍去病嘛,現在朝堂還算穩定,所以大家都希望他死……”
賀柄眉眼一挑,也明白了劉熊的意思:
“近年來朝中常有流言蜚語,說霍去病沒死,餘鋒那小子,說不定還真的就是霍去病。可問題是,今日一時考慮不周放走了他,驚弓之鳥,以後怕是很難再抓住他了。”
劉熊哈哈一笑:“可如果,用他的林槊,給他下個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