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沉,冬日的暖光,總是匆匆。
天色轉暗,晁家大門外,一個頭戴斗笠的男子從馬背一躍而下。
三步並作兩步走。
‘咚咚咚’敲響了晁家大門。
正是打探到賀柄聯絡江湖人士想要暗殺餘鋒的葛二蛋!
“快開門,我有急事!”
“看門老倌兒,速速開門!”
……
葛二蛋叫喊得急躁。
這輩子第一次買馬,騎術並不好。
這點兒自知之明葛二蛋還是有的。
一路從新豐縣顛到鴻門。
雖然比賀柄找的那四個江湖人士先走一步。
但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那四人一路上風馳電掣。
騎馬的速度還能比葛二蛋慢了?
說不定那四人此時也已經踏入鴻門的地界了。
留給餘鋒的時間,不多了。
晁家院內,看門老倌兒正坐在火爐前烤火,被這一陣急躁的錘門聲吵得煩了。
一邊披上外套,一邊不耐煩道:
“來了來了。”
看門老倌兒剛掀起簾子從門房出來,卻見有一人,從晁家大院內,朝門口走來。
那人腰配短劍,身材偏瘦但骨架寬厚。
只是那來人臉上,怎得青一塊紫一塊?
這可是堂堂晁家護院——洪三爺。
一身本事了得。
吃得就是看家護院的這碗飯。
今日,他怎麼捱了打了?
沒聽說院兒裡進了賊人吶?
難不成,洪三爺這是受主子賞了?
常年在晁家掌管大門,察顏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看門老倌兒不敢多言。
生怕衝撞了氣頭兒上的洪三爺。
“這是什麼人?在門外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嗯,果然!
洪三明顯心情不爽。
看來門外這人,如若是老爺的親朋貴客還則罷了。
倘若只是個送信兒的小夥計,怕是少不了要吃洪三爺的一頓癟。
“小的這就去開門”。
看門老倌兒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慌忙跑去開門,不敢多說半句多餘的話。
“開個門兒磨嘰半天,耽誤了事情你擔得起嗎?”
大門剛被打開一道縫兒,葛二蛋就急得往裡鑽:
“我有急事要報,老倌兒,上回聽我傳達消息的那人呢?快把他叫出來!”
那老倌兒正欲開口,洪三怒搶道:
“哪裡來的小廝,你咚咚敲門進來,家門未報,就要指手畫腳讓人給你跑腿,好生放肆!”
葛二蛋被眼前鼻青臉腫的洪三一番喝斥給整懵了!
但轉而就明白過味兒來了。
上次來得時候這人不在跟前,所以不認得自己是什麼身份。
可是,不認得就能用這口氣跟老子說話?
反了你了!
想我葛二蛋,如今給餘鋒小主做暗子。
可謂九死一生,傾家蕩產!
而且所做之事,件件事關重大,干係著小主身家性命。
身家性命餘鋒小主都能託付於我,用官家的話說,老子就是餘鋒小主的‘親兵’。
可你算什麼?
葛二蛋上下打量一番洪三,心中已經瞭然。
你不就是晁家的一個下人嗎?
一條狗而已。
還是條捱了揍的狗。
現在我是餘鋒小主的人,晁家是餘鋒小主的下人,而你是又是晁家的下人。
所以你就是我的下下人。
況且不日之後,老子可是要做縣令的人。
怎能在此受你一個下人的臉色?
“瞎嚷嚷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嚷嚷?”
葛二蛋冷眼瞪了一下洪三,一副完全不鳥對方的神情。
洪三看了葛二蛋那副欠揍的神情,心中愈發狂躁。
但最後殘存的一絲理智告訴自己,家中老爺在外結交甚廣,此人極有可能是老爺的某位貴客派來的。
先探探底細。
洪三微微瞇眼,冷冷道:
“你從哪兒來的莽撞小子?要給誰報信?”
“爺爺我從新豐縣來而來,要給東渠……呸!我給誰送信兒你管得著嗎?”
葛二蛋知道餘鋒是從東渠山一戰之後來到晁家的。
差點兒對洪三脫口說出‘要給東渠山那位客人送信。’
雖然及時閉嘴沒有全露了底,但洪三,已經猜測到了七七八八。
這小子說他是從新豐縣來的?
剛纔還脫口說出‘東渠’二字。
難道?
這是王爺那邊派來的人?
不對,王爺那邊要是派人,肯定是找我。
對了,他剛進門就說要找上回聽他傳達消息的人。
從這人口氣裡,完全可以看出他要找的人,在晁家地位並不算高。
否則一個送信的來了,怎麼著也得畢恭畢敬說一聲找晁家老爺、晁家二小姐或者胡少爺。
洪三腦袋裡迅速做出判斷。
從新豐縣東渠山來的,極有可能是王爺那邊的人。
來了要找的人在晁家地位不高,那就只能是下人們了。
莫非?
洪三瞳孔瞬間放大。
他已經確信自己猜到背後的全部謀劃。
白天跟蹤餘鋒的時候莫名其妙捱了揍,當時就懷疑是賈寶寶在晁家也安插了眼線。
而現在從東渠山來人送信,收信人還是晁家的下人……
這還用想嗎?
肯定是賈寶寶給那個探子送來的信。
不過,雖然都是王爺的人,眼前這送信的人似乎並不認識自己。
這不就是機會嗎?
還送信?
老子在大門口就給你攔截了。
洪三看著葛二蛋,眼睛一爍,臉上瞬間泛起了摯友久別重逢的笑容。
將胳膊一把搭在葛二蛋肩膀上,拽著葛二蛋離開看門老倌兒。
直到確定那老倌兒聽不到了,洪三才一臉歉意的笑道:
“兄弟原來是你啊,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
“你是?”葛二蛋被突然來的這一下給整懵了。
“我就是你要送信的那個人派來的,特意在此等候你。”
葛二蛋呢喃道:
“換人了?”
洪三趕緊應聲道:
“對對,換成我了,以後有什麼消息,直接找我就行。”
葛二蛋低頭沉思起來:
餘鋒小主這事兒干係重大,勤換接頭人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叫我如何辨認此人究竟是真是假呀……
對了,暗號!
上回來送信的時候就有個暗號!
葛二蛋眼睛盯著洪三道:
“那你可知道暗號?”
“暗號?這,這我當,當然知道!”
洪三心裡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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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暗號?
先探探口風再說。
堆起滿臉笑容,洪三假裝應承道:
“你先說,我來對。”
葛二蛋第三次被整懵了。
什麼玩意兒就‘你來對’?
這暗號攏共不就三個字嗎?
意思是後面還能對出幾個字?
糟糕,不會是暗號改了吧?
上回來送信,對暗號一事就是突然冒出來的,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暗號又改了?
萬一這暗號對不上,別再讓這小子把我給擼了。
嘶……
這下輪到葛二蛋抓耳撓腮了。
還能怎麼辦?
沒辦法呀!
先試試再說:
“私生子!”
洪三聽到這三個字,腦子都快驚成一團漿糊了。
似有電流在頭皮來回滑竄。
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這三個字,可是王爺身邊的幾個心腹才知道的機密。
而自己,也只不過是因爲家中父親曾經侍候過老王爺,從父親的嘴裡才得知的這一機密。
實錘了!
洪三暗笑道:
雖然自己並不知道暗號的事情。
但僅憑這三個字。
足以證明。
這絕對是王爺那邊來的人。
洪三一把捂住葛二蛋的嘴巴,聲音壓得更低:
“你說對了。”
洪三四下瞅瞅,確認附近沒有人,才神神秘秘道:
“以後不敢再說這三個字了,容易給那位招來禍害!”
葛二蛋點點頭,洪三這才鬆開手。
看著眼前的洪三,葛二蛋心中泛起躊躇。
老子等你對下半句暗號呢,你卻給我來了一句‘你說對了’?
難道這就是後半句?
玩兒呢?
對暗號倒先不說了,還有更讓人可疑的。
上回來送信,那老伯父給自己對的暗號就是‘私生子’這三個字。
還以爲晁家的人全都可以信任。
可這回碰上的這個人,怎麼又改口不讓說這三個字了?
難道晁家裡面出了敵人的探子?
這到底什麼路數?
餘鋒小主又見不上,只能靠自己動腦子猜。
唉!辛虧老子足夠聰慧!
葛二蛋心中思慮萬千,視線朝著洪三看去。
只一瞬間,仿若撥雲見日。
一切都明白了。
對,肯定是晁家內部出了內鬼。
眼前這漢子鼻青臉腫,想必一定是爲了保護餘鋒小主才受的傷。
該死!
近水樓臺先得月。
如此立功機會,被這些人搶了去。
再加上剛纔說到‘私生子’三個字的時候,此人仿若受驚之鳥。
現在足以確定,這人絕對是自己人。
看來要想得到餘鋒小主的賞識,我還得更努力些,絕不能讓這些人給比下去。
不過眼下,時間緊迫。
既然對方是自己人,那就不能再分你我。
餘鋒小主若是出了事情,那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我這兒有個著急的消息需要轉達。”
“嗯,兄弟你儘管說,只要告訴我,全都給你辦得妥妥帖帖。”
“新豐縣縣令賀柄,糾集了四個江湖習武人士,要暗殺餘鋒。我擔心來者不善吶,餘鋒的性命,就交給你來守護了。”
消息轉達完畢,葛二蛋還不忘來兩句不鹹不淡的表忠心的話:
“餘鋒的性命,至關重要,本來我也應該留下來跟你們一同拼命殺敵……可奈何,這事情牽扯太大,我還有職責在身,就不能和你並肩作戰了。唉!兄弟,一定要保護好餘鋒啊!”
葛二蛋緊緊攥著洪三的手臂,話語間鏗鏘有力,激昂堅定。
說不定,餘鋒小主就在暗處聽著呢?
洪三同意的點點頭。
想起那日王爺說過,要將霍去病收入麾下。
而且王爺還說過,已經挑唆官家去殺餘鋒。
而餘鋒,當然就是霍去病的化名。
這消息可是自己打探到的。
霍去病何許人也?
王爺若是得了這種人才,大業必定有望。
只要王爺大業一定,自己也才能跟著沾光!
這霍去病,對王爺很重要!
“嗯,你的消息我收到了,馬上加派人手保護餘鋒。”
回覆完葛二蛋,洪三也不忘來兩句不鹹不淡的表忠心的話:
“兄弟放心,我就是拼上自己這條命,也一定要保護餘鋒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