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龍說:“走之前我要把這把劍交給你們。”他指著那把橫在石桌上的長劍“,這是他留下的劍,看你們誰能拿的起來?”
青雲接過劍,只覺那劍重逾萬斤,膀子發酸,手一鬆,“噹啷”一聲,劍落在了地上。
空見奇怪,看著那劍,長不過兩尺,劍身窄小,通體泛著黑光。俯身撿了起來,一手持劍,一手並著食指和中指輕撫劍身,眼裡滿是喜悅。
青雲大驚,那劍於他何止萬斤,可空見輕鬆的就拿了起來。
典籍記載,此劍名墨鋒,是臭名昭著的魔雲老祖用了整整一座魔雲山煉就而成。其吹毛斷刃自不必說,最神奇的是它能化在持劍之人體內,做到人劍合一,遇敵時只需召喚便能自出,被成爲當世奇寶。當年被常笑得來,鎖了青龍以後就放在了這裡。
那是何等的奇珍,竟與自己無緣,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那男子見了,臉上現出喜悅之色:“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劍與你有緣,他以後就是你的了。”
劍在空見手裡錚錚作響,聲音清遠悠長,化成一道流光沒入空見的掌心。
那男子笑著說:“他真是喜歡你吶,如此,我也了了一樁心事。”他摸著空見的頭“我也是與你們有緣,就傳與你們一路心法,要記好了。”
當下他放在兩人的頭頂,將心法傳入他們的腦中,又單獨的傳了一套劍法給空見,看著空見的眼神透著慈愛“你是他的弟子,是個心底善良的孩子,以後恐怕要吃虧在心善上,以後做事莫要太執著纔好。”
空見懵懂點頭,青龍帶著兩人說:“咱們走吧。”空見只覺一陣眩暈,再次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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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日峰頂,道遠大師和蒼和一衆人仍在盯著鏡子,唸了三日的清心咒,兩人的神色都很憔悴,看見那龍的變化,均鬆了一口氣。
峰下的寺裡也知道了這事,戒律院首座道衍大師沉著臉訓斥空濟:“都是你們平日裡太過縱容,以至於釀出今日的禍事。”
小和尚和小道士們一個個垂頭喪氣,挨罰是免不了的了。
此時在梵音寺的方丈禪房裡,正坐著方丈德正大師和三清觀的長明真人
“前日聞得鎖龍洞裡的吼聲,不知真人可曾聽見?”
“貧道亦是爲此事而來,我三清觀的弟子和你寺裡的弟子見了那青龍,不知會是怎樣的情形,莫要激怒了那龍纔好。”
方丈捋著鬍子笑著說:“激怒倒未必,龍前輩早就解了身上的毒,那鎖鏈亦是鎖不住他的。他不走,只是依約等人罷了。師祖在時常說他心底純良,斷不會傷害無辜之人。”
“我家祖師也曾說過,他當年跟著斬妖除魔亦立下不朽功勳,若不是那蛇毒,也不會落得如此。一再告誡我等切不可傷他性命,對他只有恭敬。”
“正是此意,”方丈垂下的長眉露出溫和的眼睛,頷首道:“我佛慈悲,講求衆生平等,貧僧年輕時亦見過龍前輩,他那眼神清澈溫和,斷不會是那嗜殺之輩。”
兩人嘴上雖如此說,心裡也是沒底,只盼那青龍當真如自家的祖師所說,是個純善之人。
那青雲的身份非比尋常,如若出事,只怕西烈不會善罷甘休,還是早做應對的好。”長明真人憂心忡忡。
“此事說來只是弟子們頑劣,胡鬧罷了。”
長明真人輕捋著長鬚道:“貧道亦是如此說,只怕朝中有人要藉機生事,西烈和東黿的關係本就如履薄冰,唉,怕只怕殃及池魚。我等雖是方外之人,卻也不想天下大亂。”
“想當年你我祖師一起開山立派,斬妖除魔,引得各路來朝,是何等的威風,今日卻要爲這俗世所擾。你我雖道不同,卻同居梵淨山,同爲天下計,自然也要同進退。”長明真人的眼裡閃過一絲傲色,瞬間即逝。
“真人所言甚是。”
梵淨山在雲淵大陸有地位,卻是不理俗世,往年有俗家弟子來寺裡亦是和普通的僧人一樣習些佛法教他們一些淺顯的修仙法門,只有心智堅韌切又有靈根的人方能獲得修仙的資格,這在梵淨山上少之又少,這千百年來修成者屈指可數,皇家更是沒有幾個。
東黿皇家更是沒有一人,而西烈的皇家卻是有修成的,所以西烈在雲淵的強勢可見一斑。遠隔萬里的北冥因自稱不是同族,所以從來不來梵淨山。
兩人俱憂心忡忡,低頭喝茶,忽聽的院中有人高聲問:“這裡可是梵音寺?龍黎來訪。”
夜幕降臨,暮色下的就日峰上繁星點點,一彎新月掛在峰頂,清風徐徐吹來,帶著莫名花香。蛐蛐在草間鳴唱,偶爾幾聲夜梟鳴過,朦朧的月色下有影影倬倬的遊魂在飄蕩。
道遠大師和青龍站在龍吸水下,仰望著龍頭上三個金鉤鐵劃的大字:鎖龍洞。
他笑道:“如今前輩已經出洞,再叫鎖龍洞已名不符實。”他舉起手臂,貌似尋常的一揮,簌簌石屑落下,那三個大字蹤跡皆無。
青龍看著那洞,目光悠遠:“你這是何苦,它已存了千年,在不在也說明不了什麼。
道遠大師跟青龍談了很久,青龍走的時候一臉釋然,看著那遠去的孤寂背影長出了一口氣,只望他不再發狂的好。但願他能得償所願,找到他要找的人。
道遠大師獨自立了許久,忽然長嘆一聲,開口說:“出來吧,你也跟著這麼久了。”
只見一個女子的身影在月色中顯現出來,道遠大師緊鎖雙眉:“你再這麼下去就要魂飛魄散了。”
“我只求跟在官生身旁,看他平安長大,求大師成全。”這女鬼正是七娘,她雙目含淚,言語懇切。
“唉,你如今的影子已淡,全靠著一股執念在支撐,再這麼下去,離魄散的日子也不遠了,你何不投胎?重新做人。”
“大師”七娘盈盈下拜“民女只求看著官生這一世平安,待他終老,我便去投胎,求大師成全。”
“你若執意留下來,我也無話好說,只是那山門你莫要再闖了,那裡有歷代長老的加持,對你的魂體傷害很大。”
自空見出事,她連著闖了三日的山門,因著空見的失蹤,他不願見她,可他也並非鐵石心腸,所以好心提醒。
“謝大師,如今禪房我進不去,不知道官生現在如何了。”
“他很好,吃了青龍前輩賜的龍菌,身上的陰氣依然變淡,再勤加修煉,生命無虞,如此看來他倒是因禍得福了。”道元大師臉上露出了笑容,說起空見他很欣慰,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弟子,說是師傅,其實他更像是一個父親。
“多謝大師了,官生自小體弱,若不是大師,他也活不過今日,七娘感激不盡。”七娘喜極而泣,竟伏地磕了三個響頭。
道遠也不攔她,他知道她的心思,攔她也沒用。
他伸手在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說:“這個是鬼修的法門,你照著修煉吧,如今我也不知道給你是對還是錯,只求你照著本心行事,它日修煉有成不要入了魔道纔好。”
七娘伏地拜謝,起來時道遠大師已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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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見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了,睜眼看時卻見一雙兔子般的眼睛緊盯著自己,嚇得他呼的坐了起來。那兔子眼睛的人正低頭看他,兩人撞了正著:“嘶,醒了就這麼大勁,看來是沒事了。”
說話之人正是空聞,昨日正午時分,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夾著空見和青雲從天而降,師兄們把暈過去的空見和青雲接過。那青雲直接被帶回了玄淨宮,而他一直在昏睡。
聽那青衣男子說他是食了龍菌才昏睡的,睡醒就沒事了。他怕空見再不見了,昨夜一直沒睡盯著他,期間不知道偷著抹了多少眼淚。
空見比他小三歲,來的時候那麼小,瞪著一雙小鹿般溼漉漉的眼睛,白皙的小臉,緊抿著粉嫩的小嘴,怯生生的樣子,他一見就喜歡上了。帶著他玩,同吃同住,這五年來已經變成了自己的一部分。那日他不見了,他的心像是被剜去了肉一樣的疼。
昨日見他回來,他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只緊緊的盯著,把一雙漂亮的眼睛硬生生的熬成了兔子眼。在他心裡,單純的想空見是他帶出去的,無論如何是自己的責任。卻沒想過換成別人會不會這樣。
見空見這樣,他的心算是放在了肚子裡。無論如何沒事就好,他心裡念著阿彌陀佛,感謝佛祖保佑。
空見見撞了空聞,不好意思的笑了,見他那兔子眼問:“你眼睛是怎麼啦?”
空聞說話悶悶的:“沒事,你醒了我去給你拿飯。”他快步的跑了出去,眼淚就在眼裡打轉,他怕空見看見笑話他。其實是高興的哭,因爲空見回來了。
空見坐著發一會兒呆,這才慢吞吞的穿衣下了地。
觀音殿有三進院子,空見他們住的是第三進,院中引來了山泉水,供和尚們平日裡飲用洗漱。
整塊巖石逐級鑿了三個石缸,最上層供飲水,中間的做飯洗菜用,最下層的供洗衣。潺潺的泉水自上而下的流進了石缸裡,滿的溢了出來,逐級流下,最終流出石缸,順著水渠流進菜園,那缸裡永遠流淌的都是活水。
空見拿著缸裡的大木勺舀了水,倒在木盆裡,拿著布巾仔細的洗了臉。空聞端著木盤過來,裡頭放著一大碗白粥,一碟鹹菜,一個饅頭。
空見早餓的肚子咕咕叫,見飯來了,趕緊去拿,呼嚕嚕的喝完一大碗粥,吃了一個大饅頭,這才住了嘴,拍著肚子笑的像只慵懶的貓,感慨的說:“吃飽了真好啊。”
空聞笑看著他,餓了五天了吧,這麼想著眼框又開始發澀,使勁的忍住眼淚說:“吃飽了吧,師傅說讓你去一趟。”
空見也覺得該跟師傅交代一下,看著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不妥的地方,這纔去了道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