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管事已經(jīng)讓這一日的事情驚的看什麼也不奇怪了,看著他們騰空而起只張了張嘴,就回了船艙裡。
在斷魂峽南,越過那道高高的山脊,就到了一處盆地。空見在空中看的分明,一條玉帶蜿蜒流淌,夾岸桃花開的正盛,草木鬱鬱蔥蔥,原來這裡並無四季之分。一所所茅屋環(huán)水勢而建,錯落有致,正是那桃花源的景象。
到了地面,空見幾人下了斷魂的背,斷魂又化作了人形,領著幾人進了一個村落。那村落的門口建了高大的門樓,上書三個古篆大字:斷魂殿。
五人看著這三個大字面面相覷,空見的嘴慢慢張的老大,指著那字問:“這就是斷魂殿?”
斷魂笑道:“正是,這是當日常笑大師給我們選的地方,他說這裡適合鳴蛇修行,咱們裡邊說話,請。”
五人隨著斷魂進了村來,那村子和人類的村子別無二致,在村子正中還雕了一個高大的雕像。整塊的碧玉雕就的鳴蛇,背生四翼,頭高高的昂起,吐著鮮紅的芯子,四隻巨大的爪子張著,尾巴盤坐在白玉石座上。
附近許多戲耍的孩童看見斷魂進來,呼啦就圍了過來:“殿主,你回來了。”若忽略那拖在後面的蛇尾,他們與人類的孩子一般無二。
那斷魂笑著答應,指著那些孩童對空見幾個說:“這些都是新化形的鳴蛇,他們也修行了幾百年了,從不曾出去過。”
空見懷裡的小狐貍噌的跳下了地,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在那幾個孩童中間,左右的打量,看了一會朝斷魂吼了兩聲,又跳上了空見的懷裡。
斷魂滿面含笑,說了句:“謝謝。”
空見不知小狐貍跟斷魂說了什麼,看著斷魂的神色,應該不是什麼壞話,想著他們以前是認識的,也不問。伸手順了順他身上的毛,小狐貍舒服發(fā)出了呢喃,在他懷裡拱了拱。
斷魂看的眼裡滿是揶揄,引了五人去了主屋。
空見進了那院子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他飛快的轉著看完了屋子問:“這屋子,這屋子我很熟悉,以前是我?guī)熥孀〉膯幔俊?
斷魂點頭,心下激動不已,看來出去有望了。
空見又細細的轉了一會兒,回到了主屋,指著地上一個圓臺,上面是繁複的圖案,問:“這是個陣圖吧,怎麼破成了這樣?”
斷魂聽了非常激動,一把拉住他的手說:“正是,就是我說的陣啊,不知你可有辦法修復?若能修復,我不出去也可。”
空見讓他的舉動弄的莫名其妙,使勁的抽出自己的手說:“不是很複雜的陣法,只是一般的防護陣,應該能修復的。”
斷魂搓著手掌,原地轉了兩圈,激動滿面通紅,眼裡精光閃閃:“那就勞動小師傅了,若修好了,再也不用看見那條死蛇了,我還費力氣出去做什麼,在這裡挺好。”
空見這才聽明白了,原來他要出去只爲躲那鉤蛇銀月。青雲(yún)哈哈大笑:“原來斷魂先生是讓那鉤蛇追的落荒而逃啊,那可是個美人啊。”
幾人笑了起來,斷魂無奈的說:“豈不知最難消受美人恩?若不是那鉤蛇,我何至於非要出這斷魂峽,我的族人俱在此地,在外面找的地方未必就比這裡好。奈何她糾纏不休,我纔要出去。”
空見轉著看了那陣法,說:“這處是讓人強行除去了一角,只需把符咒補全即可。”
“小師傅說的沒錯,這個陣法是自斷魂崖以南我鳴蛇一族的防護陣,當年常笑大師留下,只爲了兩族不再起爭端。”斷魂說道“可那鉤蛇最是無賴,起初倒也安寧了一陣子,可五百年一過,她便來糾纏,說是大師已忘了我們,要我和她合力破那封印。”
“我族住的安好,便沒有允她,誰知她幾次三番來擾,讓人不勝其煩,我便躲著不見。後來她抓我族人逼我相見,我便約束族人外出。三百年前,不知她怎麼就破解了那陣法,以至於她來我斷魂殿如進自家庭院,如今修復,我便不再怕她來擾了。”
邊說邊忙讓人找來所需之物,空見絮絮叨叨的說:“還好當日我學了陣法,若是沒學就是想幫你也幫不成的。”
青雲(yún)笑嘻嘻的說:“我看是那鉤蛇看上你了,你只答應她便好,何苦這麼麻煩的找人佈陣還要出去?”
斷魂頓時滿面羞憤:“我自小在梵淨山修行,每日裡聽的是佛家妙語綸音,只三百年便修成了人形,受教於常笑大師。我雖是蛇,卻也懂得禮義廉恥。那鉤蛇是個人盡可夫的□□,你讓我如何能喜歡她。”
空見補全了那陣法,又在上面做了加持。做完後,念動咒語,那暗淡的陣上紅光大盛,閃著絲絲銀光。斷魂的手指點去,即可被那紅光彈了過來。他面上再掩不住喜色,又給空見深施一禮:“多謝小師傅。”
空見頗爲羞澀,臉色微微泛紅:“無事無事。”他嘴裡喃喃有詞,那紅光逐漸淡去,向那斷魂說:“如此便大功告成,日後便不懼那鉤蛇來擾了。”
空聞看著空見,心下狐疑,他不知空見什麼時候修習了陣法,自己下山前那三日他是不是遇到過什麼,就日峰上他從未自己在外頭住過,只有那三日不知去了何處。在黃家他便有所懷疑,可是空見不說,他也沒問,看來他是隱瞞了什麼。
斷魂高興之餘領著幾人在村子走了一遍,那村裡人看見他們面上帶著憤憤之色。空見略覺尷尬,畢竟殺了人家百十條性命。
斷魂看出他的不安,向那村民解釋,只說是誤會,受了鉤蛇的挑唆,他們幫著村裡修好了陣法,村民這才換了笑臉來迎。
他們所見之人有的拖著一條尾巴,有的背上還鼓著小包,就像是駝背之人。斷魂說那是資質不好的族人,若是資質好的,到了成年就沒了尾巴。
空見看了幾個沒有尾巴的人,仔細看過問:“他們是...人?”
斷魂點頭:“嗯,他們是以前逃到了斷魂峽的人,我收留了他們,還有就是走到了斷魂峽出不去的,也被我們帶來此地。”
“那民間傳說鳥難飛,魚難越,九死一生是怎麼回事?”
“多是以訛傳訛吧,我不願讓人在斷魂峽走,親自寫了斷魂二字在崖上,又讓人把話傳了出去,後來就變成那樣了。”斷魂幾句話便道明瞭原委。
空見笑嘻嘻的說:“我還以爲真的是大兇之地,鬧了半天是你搞的鬼。”
斷魂道:“這只是其一,你們有所不知,當年我族與那鉤蛇一族打鬥,常笑勸架,一劍開出了斷魂峽,南面是我族,北面是鉤蛇一族。後來玄武河改道經(jīng)過這裡,河道里俱是亂石,還有鉤蛇一族常在水裡捉了人來吃,一不小心就會船毀人亡,所以我才那麼做的。”
“原來你是好意,只是這千百年來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哎,我尚有一事不明,還請你解惑。”青雲(yún)說。
斷魂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請直說無妨。”
“你知道,我們今日搭乘的是東黿國西平侯府的船,本是要去往京都,不想那船伕將船弄到了這裡。到了這裡後他們跳水跑了,你可知那水下的鉤蛇爲何沒有攻擊他們?”
“咳咳,這個我知道。”斷魂的神色略顯不自然“那幾人受了鉤蛇的誘騙,經(jīng)常帶人過來,供那銀月尋歡,然後殺掉。”
空聞咬牙道:“原來卻是怎麼回事,那幾人真真該死,帶著自己的同類送到異類的嘴裡,千刀萬剮不足以贖其罪。”
斷魂見他發(fā)怒,立刻道:“你們要是想要那幾個人,我讓人去抓來,隨你們處置。”
青雲(yún)似笑非笑的看著斷魂道:“這幾人也跟著你的族人也有來往吧,恐怕你那族人也...。”他最後幾字沒說出來,含笑的看著斷魂。
斷魂尷尬的笑了笑,倒也說得坦然:“這事是有的,但凡我知道的都處罰了,族人多了難免有疏漏的地方,但請放心,我以後定要嚴加管教,不讓族人再食人類。”他招了人過來,讓他把跳水走的船伕找來,那人應聲去了,空見幾個繼續(xù)在村裡轉悠。
空見幾個看著斷魂殿處處鳥語花香,田間阡陌縱橫,雞鳴犬吠相聞,笑著跟斷魂道:“我道斷魂殿是個什麼兇惡的所在,卻讓你治理成了桃源,真真不可思議。”
斷魂微笑著道:“我自小在梵淨山,看慣了佛家的清心寡慾,後來便想著能出去就好了,後來我便偷偷的出去了。”斷魂微微的嘆口氣“我若耐得住寂寞,呆在山上也不會困在此地千年。”
空見懷裡的鳴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哼哼了兩聲。
斷魂苦笑:“你笑我吧,我亦十分後悔,沒和你們留在山上,如今我想回去,卻是不能夠了。”他的眼裡竟有水光閃現(xiàn)。小狐貍朝他嗚嗚叫了幾聲,斷魂的眼睛發(fā)亮:“你說的是真的?那我能做何事?”
小狐貍扭頭哼哼幾聲,不再理他。
斷魂滿面希冀的看著空見,眼裡是前所未有的熱切,長揖到底說:“若能做成此事,斷魂願受小師傅差遣。”
空見莫名其妙,斷魂只說:“日後便知。”便再無二話。
五人均是讓他弄的如墜五里雲(yún)霧,面面相覷,不知所謂。
正說著話,去找船伕的人回來了,帶了五個五花大綁的漢子。空見看去,正是砍斷帆繩棄船而逃的幾人。
空聞面沉似水,厲聲問道:“你們是何人,爲何要將西平侯府的船帶來此處。”
爲首的漢子自知來了此處便無生理,倒也硬氣,梗著脖子說:“要殺便殺,何必囉嗦。”
空聞臉色發(fā)青,空我上去踹了那漢子一腳恨聲道:“你以爲你想死便讓你死麼,哪有那麼痛快的事,識相的就痛快的交代了,佛爺早早的超度了你。”
那漢子將頭扭過一邊,不再理他。斷魂看著空聞鐵青的臉,哼了一聲道:“既然不想說,那就以後也不要說了。”他手微微揚起,青光閃過,那漢子冷哼一聲倒在地上,發(fā)出淒厲的嚎叫。
空見心中微微不忍,別過了頭。
剩下的四個漢子見那人滿地打滾,一個個汗流浹背,漢子甲跪行向前,磕頭如搗蒜:“我說,我都說,只求殿主給個痛快。”
斷魂微微點頭:“嗯,說罷,我答應你。”他揮了揮手,那嚎叫的漢子立時止住喊叫,臉色慘白的倒在地上。
漢子甲道:“我們兄弟平日只爲那鉤蛇大王找些俊俏的小生,並不帶常人進斷魂峽。前日一個孫二找到我們說有個大買賣與我們做,若做得了能得兩千兩銀子。我大哥心動,問是什麼買賣。那孫二隻說今日把那艘標有西平侯府的船弄到斷魂峽即可。我大哥一聽,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就接了。至於他們爲什麼要把船弄到這裡我們也不知。”
青雲(yún)摸著下巴問:“那孫二是什麼人?”
“孫二是鎮(zhèn)子裡專門牽線的掮客,稍一打聽便知。”
“嗯,看來他所言不假,那孫二還跟你說了什麼?”
“他後來嘀咕的說什麼選妃的話,小人聽的不大真切,沒有細問。”
空聞聽了臉色微變,“也就這樣了,他們知道的看來不多,只好找那孫二再問這五人就交與你們處置,我們回神仙渡再找孫二。”
斷魂點頭答應,揮手讓人帶走了那五個船伕。
空聞幾個這就要走,斷魂還欲留他們住幾日,青雲(yún)笑道:“外頭的船還等著,那船上的小娘不知嚇成了什麼模樣,還是回去看看的好。”